「喔,那是自然。我這個做長輩的,怎麼也會給你小輩這麼個機會。」齊如山傲慢自得的抬著頭,不屑的瞟了香菜一眼道,「不過--若是你故態復萌,二叔可就幫不了你啦,我想,大哥處事一向公正,也不會包庇你的喲?」
「二弟這你放心,玥兒雖是我的兒子,我也一視同仁,絕不會包庇于他。」齊老爺忙嚴肅道。
齊如山聞言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逼著齊如海在眾人面前表了態,他這才放下心來。哼,你就是來了,諒你也翻不起什麼大浪,沒幾天就滾回去繼續吃喝玩樂去了,那才是你的本行。至于店子里的生意利潤,你可別想分一杯羹。
「大哥,我找你有些事要商談。」齊如山再不瞟香菜一眼,壓根沒把這小子放在眼里,轉身對齊老爺正色道。
「走走,我們去內室談。」齊如海說道,走了幾步又回首道,「玥兒去忙吧,記住要耐下心,不懂的隨時問凌墨。」
香菜含笑點頭,齊如海這才放心與齊如山進後堂的內室商談去了。
「二少爺,你想怎麼開始?」凌墨淡淡的嘲諷道。
「哪個櫃台業績最差?唔,就是賣的最少。」
「胭脂。」
「我想--就去那個櫃台吧。」香菜毫不介意他的態度,隨手指指胭脂櫃台,抬步走了過去。胭脂櫃台的兩個女工忍不住一陣尖叫,興奮的直跺腳,其他櫃台的女工則斗牛似的紅了眼,羨慕嫉妒恨的死盯著這個櫃台,只恨不得把那兩個運氣好的女工戳出兩個窟窿來。
凌墨無視那兩個花痴女工,面無表情的跟上去,和香菜一起站在胭脂的櫃台後,他倒想瞧瞧,這個繡花枕頭的少爺,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香菜對那兩個女工禮貌性的笑笑,又惹來一陣刺耳的尖叫,額……揉揉可憐的耳朵,好吧,我自找的。香菜低下頭,開始認真研究起櫃台里擺放的各色胭脂,仔仔細細的全部瞧了一遍,方才抬頭道,「我來幫你們上貨。」香菜邊幫著櫃台的女工碼放著各色胭脂,邊和她們聊天熟悉情況。
「你們叫什麼名字?」
「回少爺,我叫阿朱,她叫阿碧。」其中高個略豐滿的女工搶著答道。
「唔,倒是好記又順口。」香菜笑笑道,「阿朱,你們這櫃台什麼胭脂是最好賣的?」
阿朱被點名,倍感榮幸,興奮的拿起一盒精致的胭脂盒,在香菜眼前晃晃,道,「少爺,你看,這是我們店的招牌胭脂--玉顏嬌。」
凌墨冷眼瞧著,心里極度鄙視,果然,一來就借口碼放貨品,和那幫子女工攪合混鬧去了。硬生生擠進三人中間,淡漠道,「你,你,去招呼客人!我來幫忙擺貨。」
「凌主管,現下沒有什麼客人呀!」身形嬌小,眼神機靈的阿碧反唇相譏,「你要我們去招呼誰嘛!」
凌墨的嘴角抽了抽,環視偌大的店子,此刻還早,的確沒到上人的時候,冷淡的一把抓起櫃台後的兩塊抹布,丟過去道,「那,擦櫃台。」
「剛才就擦過了嘛。」阿碧繼續白眼,她可不想讓這個面癱主管,毀掉她成為齊家二少女乃女乃的千金良機。
「繼續擦。」凌墨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這班子女工是越來越難管理了,本來玉顏堂不像其他的私人小店,會剝削壓榨做工的,反而給她們優厚的薪資,寬容的制度,久而久之,倒把她們慣得有些散漫偷懶,不積極做工,有個客人還你推我我推你,這事齊老爺正頭疼的緊,又來了個騷包少爺,這下這般子女工還不更鬧騰了。
兩個女工不甘心的瞪了凌墨一眼,礙于他是主管,又是老爺身邊的紅人,也只得撇撇嘴,捏了那抹布,一步三磨蹭的走到一邊去了。
「她們似乎不怎麼听你的?」香菜看在眼里,笑在心上,淡淡道,「對店里的事也比較疏懶。」
「不錯。」凌墨不得不承認,有些泄氣道。
「既然你把她們都趕跑了,那就你來吧!」
「來干什麼?」警惕的後退三步,貼牆而站。他可不想被這個混世少爺暗算。誰曉得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家伙在琢磨什麼邪惡的念頭。
「來告訴我我要知道的!」香菜不依不饒的貼身而上,邪笑著一把把逼到牆角的凌墨堵住,惡作劇的猛然貼近他,鼻對鼻,唇對唇,兩人面龐之間只留有一厘米的空隙。
這麼曖昧的姿態……凌墨感覺右眼直跳,直覺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這該死的惡少,該不會男女通吃吧……居然有這麼惡心的癖好?
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隨即鎮定道,「你想知道什麼?」
店里的女工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偷笑著指指點點,這時門外進來兩個赤膊的長工,搬了貨進來,往胭脂的櫃台而去。
「唔……」香菜曖昧的一笑,眼神迷離,輕啟朱唇,在他耳畔徐徐吹了一口氣,清晰的看到他耳畔連著脖頸的一大片肌膚,敏感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由撲哧一樂,笑道,「我不過想知道,這些胭脂的貨源,來自哪里?」
兩個長工搬著一大箱新到的胭脂,擠進了胭脂的櫃台,兩個女工忙閃避到一邊,要知道,櫃台後貼牆還擺放著立式筆櫃,本已擠了四個人,空間狹小。兩個長工自顧自搬著,其中一個將貨放下時,不小心一個踉蹌,猛然撞了香菜的後背一下,香菜本是背對著,不曾注意到,猛然被撞,吃力向前一撲,正巧親密的貼上了面前男人!
凌墨直皺眉,以為自己的耳朵听錯了,剛想回應這無聊的惡少,不想忽然一陣大力傳來,一具柔軟的身子頓時貼在了自己身體上!那貼在自己唇上的柔軟芬香,竟是……那男人的唇?凌墨如遭雷擊,驚詫呆立,一時之間竟忘了推開。
香菜也整個身子生生僵住!眼楮無辜瞪的溜圓,愕然瞪著那冰山男呆滯的眼神。
老天,她不過是逗逗這個無趣的冰山男,小懲罰一下剛才他對自己流露出的鄙視。可是老天……你要這樣玩我嗎?這下,齊家二少斷袖之癖只怕要傳開了。額……那個渣男,我對不住你啊!你的初吻,這一撞一踫,華麗麗的獻出去了……
「嘶--」店子里看熱鬧的女工們倒抽一口冷氣,嘰嘰喳喳討論的更熱烈了。哇,太勁爆了!
冰山男整個人雖沉默冰冷,氣質冰冽,唇卻火熱溫暖,真是讓人有些許的貪戀,他雖常年混在玉顏堂,身上的脂粉氣卻不重,只是一股淡淡的冷清薄荷香,細細悠悠,纏綿悱惻的直入心扉。
香菜率先回過神來,巨尷尬的彈開身子,下意識的後退五六步,直退到靠著了櫃台,退無可退,方才訕訕笑道,「我……我是被撞的,不是故意吃你豆腐!」
凌墨這才從天雷滾滾的震驚中回神,在眾人桀桀的笑聲中只恨不得撞牆而死。
「呸呸--」拿千刀萬剮的眼神瞪了香菜一眼,臉黑的像鍋炭,一連吐了數口,嫌惡的拿手背猛擦嘴唇,其力度之大幾乎要把嘴唇擦破。
額……為什麼要吐口水呢,自己又不曾舌吻他,要不要這麼激動喲……可憐的家伙。
「那個,那個……」香菜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道,「在店里隨地吐口水是不對滴喲,給老爺子看到,可是會罰你薪資的。我看你還……」
一個寒氣森森的眼神殺過來,香菜頓時噤聲。尼瑪呀,這小眼神犀利的。
但是香菜不死心,為了維護店堂的衛生整潔,彌補自己造下的孽,不怕死的沖過去,掏出一方絲帕遞過去,貼心的道,「如果你實在要吐,就拿這個吧。」
眼神古怪的望了香菜一眼,沒有接,只默默轉身,面壁,內流滿面,那是偶滴初吻吶!初吻吶!就這麼給了一個……男人。
「你,你沒事吧?千萬不要想不開哦。」香菜小心翼翼的蹭過去,生怕他一個想不開,這就麼氣死掉。他可是爹交給自己的人,自己還是有責任保護他的人生安全。
凌墨猛然轉身,死死盯住香菜,眼眸里騰騰的燃燒著怒火,冷道,「滾開。」
「額……」香菜望著那無辜又竄著小火苗的可憐小眼神,識趣的滾開一點,軟聲道,「別生氣嘛。不然,你要怎樣?」
「掐死你。」
「不好,殺人要償命的喲。」香菜低頭,苦思了一會子,抬頭道,「最多,讓你吻回來。」
「……」某男嘴角一抽,差點吐血。一听到吻字,口中的津液又狂涌了起來,想到剛才那幕,差點又吐出來,這就如看到話梅,便會想起酸溜溜的味道,是一種強烈的條件反射。
「讓我冷靜一下。」死死捏住拳,控制住抓狂的情緒。
香菜則想,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身體,若是他不平衡,想親回去,自己吃點虧也無所謂,不過看起來這家伙對渣男不感興趣,還苦大仇深著呢,自己真是對不住他。
「可你還沒回答我,胭脂的貨源?」香菜鍥而不舍的追問。
「彭--彭--彭--」
凌墨忍不住以額撞牆。好煩人的家伙!
人家心靈的創傷還沒有修復,問問問,沒完沒了……
「說一下嘛!別這麼小氣。」香菜不以為然的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就是被男人親了一下嘛,你就當被狗咬了。」心里暗想,反正不是自個的身體,也罵不到自己身上。
「……」凌墨滿頭黑線,他是說,他自己是狗嘛?哼,總算說了句人話。
「可以告訴我了嗎?」香菜阻止了他以頭撞牆的行為,撇撇嘴,「自殘是三歲小兒都不屑做的傻帽行為。」
凌墨的臉更黑了,這個白痴少爺,居然說自己是傻帽!
但他說的也對,畢竟是在店子里,這麼多雙雪亮亮的眼楮看著,自己萬能主管的完美形象總要維護一下的。
很快的調整了情緒,淡淡的掃了香菜一眼,沒想到他會對這些感興趣,便道,「在離雙河鎮二里路的郊野處,有齊家的制貨作坊。所以的貨,都由那邊生產出來,運到這邊。」
「喔,生產胭脂的原料呢?」香菜感興趣的問道。沒想到齊家還有自己專門的制貨作坊,果真有錢,配備齊全。
凌墨冰冷的面色微有動容,掠過一絲詫異,望了認真的香菜一眼,耐心回道,「胭脂的話,主要是紅藍花,還有重絳,石榴,山花及蘇芳木等。」
「如何制成呢?」香菜不曉得這古代的制化妝品工序,趁熱打鐵的追問。
面對十萬個為什麼滴好奇寶寶,凌墨的眸色更加復雜,這紈褲少爺啥時候關心起這些來了?不是該關心櫃台美女幾多,店里銀錢幾何滴嗎?
靜肅的眼神看定香菜,那麼明亮清澈帶著求知欲的眼神,讓他的心微微一顫,臉色不自覺的溫和了幾分,溫聲道,「花朵采摘後,挑選色澤艷麗飽滿的,放石缽中反復杵槌,淘去黃汁,即成紅色染料。胭脂一則可以絲綿制花汁制成,稱‘綿胭脂’,二則制成小而薄的花片,稱‘金花胭脂’,這兩種經陰干等多道工序,變成了稠密膩滑的膏體,便是成貨了。」
香菜仔細品讀他的話,默默記下,這古代的制貨工序若花些心思弄懂了倒也不復雜,只是若要大規模制成,便需要許多的技術支持研究,人力物力若干。可見這齊家的底子果真是殷實,自己辦制貨作坊,不從那些私人的小作坊進貨,一來保證了貨品的質量,二來節約了成本,提高了利潤空間。
「唔,我懂了,多謝你了,小墨墨。」香菜咧嘴,陽光燦爛的一笑。
「你……喊誰小墨墨。」凌墨的冰山臉抽搐了一下,一陣惡寒。
「這里除了你,還有叫墨的嗎?」篤定的瞧著他,氣定神閑的笑。心里暗暗好笑,小墨墨啊,你可搞錯方向了,姑娘我對那些個櫃台里鶯鶯燕燕不感興趣,對逗你比較感興趣。誰叫你初次見姑娘我,就用一副看到大糞的厭惡神情。
「……」咬牙切齒,拳頭不由的攥緊,一字一頓道,「我-叫-凌-墨。」
「啊,我記住了,小墨墨。」香菜笑的更歡。
「……」某男默默低頭,走開。
一個時辰過後,店子里的人多了起來,每一種品類的櫃台前都圍上了不少人,多是些衣著華麗的婦人,三五成群的踱步進來,神情傲慢興奮,從這個櫃台溜到那個櫃台,選購自己心儀的妝品。
這時,兩三個華貴的婦人往胭脂櫃台前一站,目光挑剔的溜來溜去。
「阿朱!快過去,有客人來了。」香菜忙喚還在擦著立式櫃的阿朱道。
阿朱正和阿碧小聲聊得歡暢,磨磨蹭蹭的假裝擦著,聞言抬頭懶懶道,「二少爺,我這還沒擦完呢!」
「你都擦了一上午了。」香菜聞言皺眉不解道。有客人上門,哪有不搭理的道理?
「你喊阿碧吧少爺。」阿朱瞟了一眼同樣在擦壁櫃的阿碧。
「什麼呀!你又推給我。」阿碧捏著抹布氣哼哼的白阿朱一眼,轉頭道,「少爺啊,我也在擦呢,可是凌主管叫我們干的嘛。」
「……」躺著也中槍的凌墨,無奈的滿頭黑線,冷冷道,「都不想干了麼?二少爺的話,沒听見?」
「不是的凌主管,這幾個女的是柳員外的家眷,挑剔的很,我可懶得伺候她們!」阿碧壓低了聲音眨眨眼道,「你就饒了我嘛!阿朱,阿朱在行。」
「得,你甭推給我!我也伺候不了她們,她們幾位可是有名的挑剔,老是嫌這嫌那,挑三挑四。」阿朱趕忙站起身,狠狠的用胳膊肘搗了阿碧一下。
「不去的話,我定會如實稟告老爺。」凌墨嚴肅道。
「真是的……」兩人嘟嘟囔囔了幾聲,不情願的蹭到櫃台邊去了,大喇喇問道,「這次要什麼?」
香菜頭都大了,這什麼服務態度啊!要是自己,也扭頭就走了。雖然自己還不是很熟悉,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難保給人店大欺客的感覺,長此以往,不僅會讓老客戶寒心,也會流失許多潛在客戶。
香菜快步走過去,站立到櫃台前,親和的微笑道,「幾位好,你們是需要涂臉的紅脂,還是點唇的口脂?我們玉顏堂品類齊全,質量上乘,我可以為各位推薦一下。」
香氏法則第一條,絕不問顧客需要什麼,而會給出幾個選擇,人的天性便是懶惰,若問要什麼大部分人會茫然,而給出選擇,大部分人已下意識的開始考慮,吸引人注意的可能性更高。
幾位貴婦不曾想突然冒出一個男子,面面相覷,掩口嬌笑起來。
「喲,是個小俊男咧。玉顏堂啥時候招男工了?這倒稀奇。」其中最富態的一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香菜,香菜也大大方方,毫不忸怩造作的迎上她審視的目光。
「可不是,真稀奇喲。」另一個略年輕的婦人,「刷」展開一把香扇,笑道,「生的真俊,倒是話語伶俐,讓人听著就舒心,不似那些個……」目光瞥了眼阿朱和阿碧,嘴一撇,不滿的皺眉搖頭。
阿朱和阿碧不為所動,翻了個白眼,不欲理會這一干人等。
「是男是女並不重要,只要能服務好各位,助大家挑選到合心意的貨品,我想這才是大家關心的,夫人您說是不是。」香菜對她們的挑剔打量毫不介意,依舊笑吟吟,不卑不亢的道。
「唔,有道理!這話我愛听。」另一個略年輕的婦人,展顏說道,「你們玉顏堂東西哦,好是好,就是這些個女工態度太差了,搞得每次心情都不好。」
「可不是嘛!這話也說到我心坎里了。」打扇的婦人,嬌笑著招手道,「來,小哥,幫我挑選一樣紅脂。」
凌墨萬萬想不到香菜會在關鍵時刻沖上去,這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這草包少爺想干嘛?鎮上所有的脂粉店,都沒有聘請男工的做法!即便薪資不低,也絕沒有男的願意做這一行,一個大男人去賣脂粉,那是要遭人恥笑的,更甭說他是齊家的二少爺。齊家如何丟的起這個人?
「完了完了。」不由心中暗暗咒罵,少爺你是要鬧哪樣?可惜自己沒及時逮住他,現下里已經晚了。
本以為這二貨少爺會鬧出天大的笑話,讓自己無法跟老爺交代,趕忙趕過去打算圓場,誰知這少爺一番話說的流利自然,自信有禮,反讓自己目瞪口呆,但畢竟這少爺沒有一點點實戰的經驗,也從未接觸過這些妝品,凌墨膽戰心驚的站在一邊,大大的為他捏了一把汗。
「夫人,不如試試本店最暢銷的胭脂--玉顏嬌。」香菜穩穩心神,從櫃子里拿出精致的白玉小圓盒,揭開薄薄的小玉蓋,雙手遞過去。
「噢,是最暢銷的?」感興趣的挑挑眉,好奇的接過來細看,其他幾位也湊過來,一起細看,果見顏色甚美,呈鮮亮柔和的淡橘色,盛在白雪凝脂般的精巧玉盒中,愈發亮眼。
「不錯,夫人,鎮上大戶的夫人們都是用這個。其顏色純正,不似一些路邊攤上的胭脂比較雜,不甚干淨,顏色薄,易刺激皮膚。外形小巧便攜,精致高檔,更能烘托出各位夫人高雅無比的氣質。」香菜自信的娓娓道來。
想了想,又用手指挑了一點抹在自個手背上,輕輕暈開,只見一抹亮麗的橘紅活潑躍然手背之上,笑道,「各位瞧,這顏色多清雅純正。」
幾雙眼「刷」的掃過來,好奇的瞅著她的手背。
「東西是好,只這顏色太亮了些,不適合我們這個年紀。」揮扇的女子嬌笑道,「老啦,哪能抹這麼女敕的色。」
「哪里,夫人你可真會開玩笑,我瞧著比阿朱阿碧也大不了幾歲,這個年紀,最適宜此種顏色,色調柔和,不似太深的色反顯沉滯,這顏色一抹,要年輕好幾歲呢!抹了看起來氣色紅潤,嬌艷賽過小姑娘哦!」
香氏法則第二條--夸死人不償命。
果真,幾位貴夫人被香菜一頓夸,個個喜上眉梢,頓時都飄飄然了,誰不喜歡听好話呢,尤其是虛榮的女人。
「唔,果真是不錯。」
「嗯,很合咱們的身份。」
「好是好,什麼價錢?」
「很便宜的,僅僅二兩就能買到一盒噢。」香菜輕描淡寫的微笑。
「哇,這麼貴?到別的店,都能買十盒八盒的了!」
香菜卻也不惱,慢聲說道,「夫人們身份尊貴又飽讀詩書,必然知曉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我這貨從源頭便是精挑細選,哪里是那些個便宜的劣質品所能比?那些貨想必也入不了夫人們的眼。」
夫人們听了,贊同的頻頻點頭。
「女人嘛,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再則人生苦短,女人就如花兒似的,不保養便蔫了,如今花些小錢便能青春永駐,博得夫君的萬千寵愛,何樂而不為呢?我自己便是男人,比起女子更知曉男子的喜好品味,各位夫人相信我,不會錯的。」
夫人們被說到心坎上,女為悅己者容,誰不是圖個夫君寵愛呢。面面相覷,含笑點頭。
香氏法則第三條--永遠不與客人爭論貨品的價格,而是談論商品的價值。
香菜見她們已被說動,又趁熱打鐵,指指雕著繁復圖案的玉盒,「瞧,玉盒上鏤空的圖案乃是石榴,象征多子多福,可是好兆頭呢!」
香氏法則第四條--談論商品的附加價值,為商品加分。
「這個,我要了。」最富態的那位夫人不由心中一動,自己一直苦于無子嗣,讓那幾個小賤人佔盡風頭,多子倒真是個好兆頭,微微抬頭道,「給我包起來。」
「我要那盒童子抱魚的,年年有余嘛▔」打扇的貴婦掩嘴嬌笑。
香菜忙命阿朱阿碧準備貨品,她接過來,恭敬的雙手奉上。
「我也來盒石榴的。」略年輕的貴婦道。
「快,阿朱,再拿個石榴的給夫人包起來。」
「少爺,沒有啦。」阿朱在後面櫃子里翻找了半天,方才轉頭道。
香菜頓時郁悶,恨不得掐死這兩個打醬油的,翻找了這半天才說沒有,顯然對庫存根本不清楚嘛,不僅造成時間的延誤,還造成客人的等待。
「啊,沒有了。」年輕的婦人一撅嘴,一臉失望,「這麼大的店,貨品都不齊備!」
「這貨實在太熱銷啦,昨兒個剛送到就斷貨了呢,實在太抱歉了。」香菜淡定的低頭,選了另外一盒拿起來,「夫人,不如瞧瞧這個圖案可好。花開並蒂,也是十分吉祥如意的兆頭,誰不想與自己夫君攜手共老呢,您說是吧。」
「唔,是好。可惜我那死鬼那麼多老婆,誰稀罕跟他白頭,我還是想要那個石榴的。多子多孫,香火延綿。」
阿朱阿碧都傻眼了,沒貨可怎麼賣,不買拉倒,反正已經賣了幾盒出去。包括凌墨,一直呆呆的瞧著香菜巧舌如簧,簡直震驚的無以復加。這個草包少爺是哪里學來的這些?
可是香菜並不如此想,香氏法則第五條--寧殺錯,不放過。竭力拿下,一個也不能少!
「這樣吧,夫人,您看我們真是誠心做您的生意,但一時確實缺貨,這是我們不周之處,我一定會上報上去,加以改善,現下兩種方案供您選擇,一則你選一個其他圖案,我送一樣禮品給您。禮輕情意重嘛,略表我店的歉意。二則明日等貨到了,煩您再來取,您看如何?」
「唔,我可等不到明日,就第一種吧!」一听有贈品,年輕的夫人眉開眼笑。
香菜嘴角浮現一絲得逞的笑意,果真,是女人就沒有不愛貪便宜的。
「阿碧,快,去眉筆櫃台取只上等的眉筆來。」轉頭吩咐阿碧,還特意咬重了「上等」兩字。
阿碧不情願的取了,單手遞過去,年輕的夫人接過,更加歡顏,仔細看了看,卻又微皺眉,「怎麼是黃色的眉筆?不是黑色嗎?」。「送了你還嗦嗦……」阿朱嘟囔了一聲,香菜忙搗了她一下,白了一眼。
「夫人啊,一成不變總是讓人視覺疲勞的嘛!偶爾換換新花樣,會更添閨房情趣哦。何況褐色眉筆更顯膚白呢。」
「唔,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年輕夫人這才滿意的笑開,生怕香菜後悔似的,「快給我包起來。」
「夫人們,不如再看看眉筆和口脂?本店新到了一批品質上乘的貨呢。有和」玉顏嬌「胭脂很相配的口脂和眉筆,整體一配套,嘖嘖,男人都轉不開眼啊!絕對提升上街回頭率哦!」香菜趁熱打鐵。
「小哥說話真有意思!也好,我們閑著也是無事,便去看看也無妨。」揮扇的女子爽朗一笑道。
香菜嘴角一勾,魚兒上鉤了,笑的更殷勤,微微欠腰,伸出右手,對各位夫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各位夫人,請走這邊!」
巴拉巴拉巴拉……一頓說服,唾沫星子橫飛,又成功銷出了幾支眉筆和幾盒口脂。
一直把幾個夫人送到門口,盈盈笑道,「慢走,歡迎再來。」
送走了幾位夫人,揉了揉笑的有點僵的臉頰,走回胭脂櫃台,你妹,生意也是需要犧牲的。
「二少爺,你干啥送那個女人眉筆啊。」阿朱不解的問。
「你知道什麼,眉筆成本便宜,送她一支也無妨。尤其褐色,較黑色還不好賣。」香菜道,「香氏法則第六條--顧客要的不是便宜,而是佔了便宜的感覺,就是爽!」
阿朱阿碧似懂非懂的點頭,都疑惑抓頭,少爺從哪里懂得這一套,太牛掰了。
一轉頭瞧見已經石化的凌墨,望夫石似的杵在那,挑挑眉,咧嘴笑道,「你發什麼神呆?」
「你怎麼會這些?」凌墨回過神,詫異的看定香菜。今日給了他太多的驚嚇和驚喜。
「唔……不曉得。」低頭很認真的思忖半刻,抬起頭,輕松的聳聳肩,一攤手道,「天生的。」
「……」
待到店子里打烊了,齊老爺喚來了凌墨。
見凌墨神色怪異,齊老爺心頭一凜,還以為是香菜惹了什麼事,語氣遲緩的問道,「今日少爺沒惹事吧?」
「沒有。少爺他……」凌墨神色復雜,「很老實的待著。」
「那就好……」齊老爺神色一松,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欣慰道,「總算他能耐著點性子了。」
「只是--」凌墨微一顰眉,欲言又止。
齊老爺的心又吊到了半空中,追問道,「只是什麼?」
「只他一日,便賣出了八盒胭脂,九盒口脂,十盒妝粉,十一支眉筆,十二塊梳妝鏡,十三把木梳……」
「老,老爺?」輕喚一聲呆若木雞的齊老爺,他就知道齊老爺會是這個表情,因為自己到現在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自己這個跟了老爺在店子里這些年的主管,都做不到這樣!
「唔,凌墨,你說的是真的?」齊老爺省過神,目光里卻滿含難以置信之色。玥兒沒有那個本事呀,莫不是玥兒為了與自己邀功,買通了凌墨來糊弄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凌墨是自己的心月復,他的為人,自己是絕對信得過的。
「唔,我還是不太相信。玥兒第一日來店子里,居然能有這般能耐?更何況他是男子,本店可都是女工?」齊老爺微垂下頭,沉思道。
「老爺是沒看到少爺今日的表現,別說老爺,我都不信。」凌墨提議道,「若是老爺疑惑,明兒個不妨在暗處瞅瞅便知。」
「唔,就這麼辦。」齊如海垂頭思忖片刻,眼眸深了深,果決道。
上午,香菜在店子里各個櫃台間忙碌的跳來跳去,穿梭不止,忙著應付各色的客人。有了昨日的經驗,她更加的嫻熟了些。
店子里的女工們對這個二少爺原本只是想攀高枝,如今看他的眼神更滿含了崇拜和愛慕,一有什麼難搞定的客人,就朝著香菜的方向大喊,「二少爺!麻煩你過來一下。」
「二少爺,這邊這邊!」
「你怎麼回事?是我先喊的。」
「切,誰管你,我這邊更急些!」
「巴拉巴拉巴拉吧」。一場激烈的口水戰,唾沫橫飛。
胭脂櫃台的女工袖子一鋝,口脂櫃台的女工柳眉倒豎,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幾乎就要干架。
「別吵,成何體統!」香菜不由頭大,氣運丹田,低喝一聲,雙手有力的往下一按,沉聲道,「一個個來!慌什麼?」
兩人被香菜那氣吞山河的一吼,頓時噤若寒蟬。
香菜快步走向胭脂櫃台,閃亮的眸光極快的掃過櫃台前的高壯婦人。
細細一看,見她臉部本就輪廓較粗,又妝容濃艷,便顯得五官極為突兀,擠成一塊,極不協調,又因顴骨甚高,兩坨艷紅的胭脂堆在顴骨處,紅紅的像猴子似的。
但香菜極力繃住臉,無一丁半點嘲笑之意,誠懇道,「夫人,恕我直言,您的臉型不適宜濃妝,其實夫人本身貌美,底子很好,只需淡掃峨眉,便能起到畫龍點楮之效。」
「喔?」高壯的夫人忙羞怯的捂住臉,抬眼,不太相信的掃了香菜幾眼,「我一直便是這個妝,怎麼不適宜?你又怎麼個點楮法?莫不是蒙我的吧。」
香菜並不作答,只是淺淺一笑,轉身對阿朱道,「取盆水來。」
「啊……噢。」阿朱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只得應聲去了。
替婦人卸了半邊的妝容,又取了盒嫣粉色的胭脂,拿棉片沾了一點,細細的在夫人半邊臉頰處柔柔暈開,果見蠟黃的膚色瞬間紅潤,如天邊一抹晚霞般溫婉動人。
「呀……真是不一樣呢。」婦人瞧著銅鏡中的自己,半邊臉粗糲濃妝,半邊臉紅潤嫵媚,這一對比,十二分鮮明。
「太美了。」婦人模著自己的半年臉頰,喃喃自語。
「不止如此。」笑了笑,轉身吩咐阿碧,「去,去粉妝櫃台取些妝粉來。」
婦人詫異,疑惑道,「不都是先敷妝粉再上胭脂?如今怎又上一遍?」
香菜淡淡在胭脂處掃上一層薄薄的白色妝粉,細細端詳,這才抿嘴一笑,滿意的放下妝粉,慢聲道,「夫人有所不知,再上一層妝粉,可使濃艷的胭脂之色更為自然,讓臉部輪廓更顯柔美,有朦朧含蓄之美,正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喔,還有這種用法?真是新奇,倒不曾听過。」高壯婦人將信將疑,雖不十分的信,卻覺眼前的英俊小哥手腳輕柔,言語熨帖,用詞甚美,心里說不出的受用。
「夫人請再看。」香菜笑嘻嘻的一指鏡中,早知這婦人不一定能理解自己話中深意,用事實說話,盛過華麗辭藻三籮筐了。
「哇--」婦人捧頰,一聲訝然輕叫。
「如何?」香菜專注端詳著婦人的臉頰,巧笑嫣然。
「果真效果神奇。」婦人驚喜了片刻,方才萬般欽佩的睨向香菜,「不想這普普通通的胭脂,到了小哥手中,竟有這般妙用。」
「夫人過獎。我現下就把這盒胭脂和妝粉給您包起來,可好?」眸子亮了亮,該收網了。
「等等,小哥啊你真是聰明,我看這里的女工沒一個有你這般能耐。你看是不是幫我把這半邊面頰也畫了?」高壯婦人精明的眼珠轉了轉,面帶期盼的望向香菜,眸光流傳的嬌嗔道,「不然小女子這幅樣子,可如何出的門去?」
香菜微微扯起一抹冷笑,這婦人又是使美人計,又是給自己死命戴高帽,原來是已經套知了用法,便想哄的自己替她完了妝,並沒有買的打算。
想到此,香菜不緊不慢的開始收拾櫃台上的化妝品,對上那婦人開始焦慮的眼眸,漫不經心的微笑,「夫人,您不買沒有關系的,只是小店的規矩,替人試妝都只能試一半。還請諒解。」
「啊?!別,別--」高壯婦人急了,一把按住香菜的手,「我買,我買!那你可得給我把剩下一半也畫好了。」
「夫人放心。」香菜這才停下手,報以暖人心扉的微笑。三下五除二替她完成了剩下的妝,婦人付了銀子,雖然有些吃痛,但想想這麼美的樣子,這麼貼心的服務,還是值了,滿面榮光,挺胸昂首的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