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浮華樓中的悅睡得極不安穩,總感覺有人在叫她般。那聲音急切焦灼,一聲聲的叫著她,竟從未停過。
而外面的即墨離和踏宇,卻已經越戰越快,只見即墨離提著久曜,一振手腕,天邊驚雷響過,刀上電芒疾疾飛向踏宇。一路之上,原本已經化為沙塵的土,無不激震飛揚,只有當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熾痕。
踏宇踏空連退幾步,伸手召回舞在空中的玉扇,玉扇一到手,原本玉柄與扇面卻忽然分散幻化成無數根極細的針,一齊像即墨離揮來的刀芒飛去,一時金光和青光便在空中交匯相撞,轟然一聲。
眾人只覺得心中一跳,那一瞬間,風止了,雷歇了,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下一刻,已經被那絢麗無匹的光芒襲到,不由自主便退了幾丈之遠。若不是幾人都是蓬萊仙山修為最高深的,又共同結了結界,此時已經被傷得體無完膚了。
就連浮華樓的結界也一陣動蕩,勉強維持住不能破碎,那戰斗的轟隆隆的聲音還是一直傳進睡著了的悅耳中,她本就睡得極不安穩,巨響一到,她大大的眼楮一睜,醒了過來,發了會兒呆,不明白明明剛剛自己還窩在即墨離懷中,踏宇師父也剛好拿著素素仙雞進來,自己怎麼就突然睡著了?
悅慢慢坐起來,依著靈識用泫縈琉璃仗與火紅的羽毛將烏發挽起,站了起來。
在樓外觀察著戰斗的九劍和孔雀听得聲響,連忙迎了進來,見悅小小一個站在那里,一臉迷茫,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心中都有些不舍。
九劍將悅拉到屏風前的桌旁,將踏宇吩咐給悅熱著的素素仙雞拿了出來,放在玉盤前,無奈悅仍只是呆呆的,對素素仙雞也提不起興趣,只神色都是受傷。
她想起了墨離說的話,說她魅惑人心,說她人盡可夫,凶她。
悅越想越傷心,一雙大眼楮又包了兩包淚,只懸著不肯掉下來。
九劍和孔雀見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時,一個有些微弱的聲音傳來「主子,主子,快醒來。」悅一驚,連忙伸手模了模額上的剎那芳華,小剎不是說它沉修了麼?
等等!這聲音不是小剎的!悅凝神許久,方才想起那正是花渲寂的聲音。她心中一急,連忙也集中精神,傳音道︰「小花,我已經醒了?出了什麼事情?」
花渲寂已經是萬念俱灰,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浮華山,突然听到悅的回應,心中一喜忙道︰「主子,兩位神君打起來了,蓬萊仙山都快全毀了。」雖然蓬萊有錢,但是看著自己的安居之所變成這般模樣,只怕誰都不會淡定吧。
悅雙眼瞪大︰「墨離與踏宇師父打架?」花渲寂那邊的氣息卻有點弱了,想來應該是受了傷。悅連忙站起,依著靈識就往外飛。
九劍和孔雀暗道不好,也跟著出來。
悅並不知道這浮華樓有結界,急速飛出來,果斷的撞在結界上,被彈回來,差點摔到地上,幸而被九劍和孔雀扶住。
她看不見外邊的情況,只知道墨離與踏宇在打斗。心中著急,當下便掌中便凝聚了靈力,推開九劍和孔雀,小身子便往結界上沖。無奈她使盡了所有的術法,還是破不了踏宇與即墨離的結界。
悅懊惱之極,兩只紫色的小耳朵豎起來,直接就用身子撞到結界上。
……
無異于以卵擊石,結界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倒是隨著外面打斗的愈加激烈,偶爾結界被震得抖動一下,傳了些巨響進來。
悅停了下來,扯扯小耳朵,開口便叫了起來︰「師父……」墨離今天好可怕,她不要叫他。
即墨離提著久曜的手一頓,墨黑的眸間有些陰涼,悅,叫的是踏宇……
踏宇也听到這小小的聲音,一扭頭,便看到悅正騰空在浮華樓外,雙手撐著結界,神色間都是焦慮著急,頓時心中一暖,還來不及應一聲,便硬接了即墨離更為殺氣騰騰的一招。
悅沒听到回應,突然想起自己發上的泫縈琉璃仗,伸手取下來,只見紫光瑩瑩,電光閃閃,隱隱含著天地之威。悅將它祭到半空中,雙手飛快做訣,泫縈琉璃仗便往結界外沖去。
一聲不小的聲音,結界轟然破碎。
悅伸手召回泫縈琉璃仗,插回自己發間,立在空中,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默了片刻,才急忙往循著墨香去了。
還未到得踏宇面前,便被踏宇和即墨離交戰的余力打倒。
即墨離心中一驚,再顧不得打斗,聚了力量的久曜瞬間被收回內鼎,飛身往悅身邊,將她抱起。
他皺了皺入鬢的眉,悅終究是看不見……
那件事不能再拖了。
踏宇也上前來,見悅已經被即墨離抱入懷中,眼色微黯,笑道︰「小愛徒,想師父也不要這般著急出來。」
即墨離手微動,剛想再來,卻被悅扯住袖子,悅輕聲道︰「若再打下去蓬萊山真的要毀了。」她剛剛靈識探查之間,浮華山作為打斗的中心竟已經無一生靈,草木都已經化為塵土,可知整個蓬萊仙山也好不到哪兒去。
即墨離手收了回來,一雙墨黑的眸子看著悅,待看到她秀頸上還未消的印記,那雪白嬌軀上的斑斑點點霎時間浮上腦海,霎時間又是一片殺意。
悅有點害怕,只扯著他袖子道︰「你想殺我便殺,莫要拿蓬萊山出氣。」
即墨離氣息一窒,終究還是壓下自己滔天的殺意,心中嘆了口氣,道︰「魔界聖地西霄之境,有能治好你眼楮的東西。」這只呆老虎,該不會以為他想要殺她吧。
悅心中喜悅道︰「真的?」她為自己眼楮是瞎的不知道懊惱多少次了。
踏宇依然還是一片笑意,道︰「自然是真的,小愛徒,我也正是為這事而來。」
悅連忙傳音給花渲寂道︰「外圍也許並沒有這般嚴重,重建蓬萊仙山也不無不可,若是錢錢不夠,盡管找七命和小慕拿。」默了默又道︰「對不住,小花。」
花渲寂眼見戰斗停了下來,松了口氣,正調息間,卻猛然听到悅說的話,心中暖了暖,道︰「這點破損對我們蓬萊說並不算得什麼,只怕兩位神君打斗間傷了還未走出這里的弟子們,畢竟,那些才是蓬萊仙山的重脈所在。現下看來,還不算慘重,主子且放心。」只是該死的這下瀛洲肯定又要在蓬萊面前耀武揚威了。
悅放下心來,只低著頭,小手從乾坤袋內抓著個金的小小九連環又在擺弄。
即墨離放溫柔聲音︰「悅……」
悅紋絲不動,抿著小嘴,不說話。
即墨離無奈,抱著她往鄔疊洲去了。踏宇跟上,即墨離回頭,還是抑制不了得掌間微動,眼看又是一場惡斗。
悅兩只小耳朵豎起,扭扭身子,掙扎著跳下即墨離懷中,依著靈識站上踏宇騰著的七彩祥雲上,沒說話。
即墨離垂下雙手,一雙墨黑的眸子只看著悶悶的悅,都是無奈和受傷。
九劍和孔雀兩人跟在後頭,見此對視一樣,不由都笑了起來。悅姑娘鬧別扭也太可愛了吧,還有還有,主上(洛水上神)那委屈受傷的表情怎麼回事啊,他一向高貴遙遠冷冷的模樣,本就是驚人的容顏,現在這個神情看來,若是其他女子,早就心生憐惜愧疚撲上去抱一番。
可憐的是,唯一能有資格抱他的小姑娘,是一只看不見又鬧別扭的呆老虎。
踏宇見悅與自己站在一朵雲上,笑意直達眼底,又見她悶悶不了的小模樣,心中只覺得愛憐,看看在身後一直看著悅的即墨離,心中一陣得意和滿足。故意傳音道︰「小愛徒,怎的這般不開心?說與師父听听?」
悅總感覺與踏宇相處時有些奇怪,可是又說不出什麼來,只覺得師父這個詞好像自己什麼時候一直求饒的叫著般。她晃晃小腦袋,實在想不起什麼,心中暗暗鄙視自己,師父怎的會欺負她還讓她求饒呢?連忙也傳音悶悶道︰「踏宇師父,墨離他……他說我人盡可夫。」
踏宇捏著已經變回玉扇的手一緊,俊美的臉上依然是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小愛徒,以後你只要跟著師父,別人便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單純的小老虎連忙道︰「真的嗎?」這麼神奇?為什麼跟著師父就不會?
踏宇點頭,嚴肅道︰「只要你一直喝師父呆在一起,不去接觸其他男子。唔,並且與師父牽牽小手,親親小嘴,一起睡覺覺,就可以了。」
悅恍然大悟,忙又道︰「可是我比較喜歡呆在墨離身邊啊。這樣可不可以?」她覺得呆在墨離身邊,整個人都會變得安心,那種滿心愉悅的感覺她從來沒有。
「只有和師父呆在一起別人才不會說。與其他男子呆在一起便會說。」踏宇騙小老虎一向很認真。
悅正待說話,身後的即墨離卻早已忍不住上前來抱起她,沒看踏宇一眼,已經加快速度飛到前邊了。
剛剛悅和踏宇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可明眼人都能從他們的表情看出來在傳音。畢竟悅小老虎終究是太不會掩藏。即墨離極力忽略自己心中亂成一團的感覺,悅又不喜歡他對踏宇動手,只得忍著。
可是,這只小老虎怎麼能這般忽略他?
這下,悅沒有再掙扎,只乖乖窩著,可小嘴還是抿著,垂著小腦袋,將兩只小耳朵和一個後腦勺對著即墨離。
從蓬萊到鄔疊洲,僅用了一天的時間。
從鄔疊崖上下來的時候。悅已經窩在即墨離懷中睡得極香,即墨離手臂微抬,寬廣的袖袍就為悅遮了大半的光線。踏宇不緊不慢的騰著一朵雲在後邊,再後一點便是睜著兩只大眼楮純看熱鬧狀態的九劍和孔雀這兩個八卦女人。
九劍傳音︰話說其實我覺得悅和踏宇神君也挺登對的啊。悅這樣的小姑娘,最需要踏宇神君這種偏偏小書生模樣的了,又會使壞又會逗趣。我家主上,唉,真不爭氣,好容易說句話吧,又是幾個字幾個字的。沒遇到悅姑娘前,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主上不會說話……
孔雀傳音︰洛水上神好歹也是你家主上……其實我覺得洛水上神和悅比較配。別看悅這般活潑好動的模樣,其實她骨子里和洛水上神一般,很少關注外界的事物。只是我們本就是與她親近的人,沒發覺罷了。洛水上神那般的人,便應該找悅這樣的小姑娘,好好寵著,不然便失掉了許多感情。
九劍傳音︰今日好像看到悅頸上好多小草莓,卻不知道是主上種的還是踏宇神君種的……
孔雀白眼,傳音︰自然是踏宇神君的,不然洛水上神怎的會那般對悅姑娘……
九劍猶有些不信,等進了鄔疊洲的時候,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整個鄔疊洲,都是踏宇神君與紫虎族公主悅的師徒不倫之戀的議論!
此刻正是中午,即墨離把悅抱回酥肉肉酒樓先讓她沉睡。九劍和孔雀剛想到樓下打听消息,不料只片刻功夫即墨離便出來了,設了結界之後,扔下一句︰「不讓任何人進臥房。」便往樓下去了。
九劍與孔雀失望之極,剛剛她們踏空飛來的時候,便听聞許多有關于踏宇神君與悅的話語,她們這般修為都听到這種議論,更何況是即墨離!可惜,她們本想去打探消息卻被即墨離吩咐下來,只得焦心的呆著。
傍晚十分,即墨離一襲白衣,微垂著頭,依稀可見那如黑寶石的眸子在長長的睫毛掩蓋下帶著些許冰涼,他揮手撤下結界,推開臥房門走了進去。
床上的悅睡得正香,這十幾天,先是借兵,然後去妖界,不停的奔走,再加上那晚被踏宇折磨了一個晚上,醒來卻面對即墨離的怒火,她小小的老虎心已經快累壞了,是以居然一睡到傍晚還醒不來。
即墨離坐在傳沿,靜靜看著她,那雙流光瀲灩的眸子此刻卻盡是一片冰涼的暗沉。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悅的紅撲撲的小臉,想起剛剛在樓下听到的那些人的議論,心中一陣恐慌。
他們說他的小乖乖與踏宇是師徒*。
什麼樣的言辭都有,什麼樣的形容都有。
他的小乖乖,又怎會這樣?即墨離從來不會去關心別人說什麼,除了悅,其他人在他眼中從來都是可有可無。可是,他卻不由自主的下去听他們滿口胡言,听他們信口雌黃,听他們散布不實謠言。
他心中一點都不相信別人說的話,他最寶貝的小乖乖,又怎麼會和踏宇……
可是為何他的腦海里都是那布滿印記的雪白小身子?為什麼他的腦海中都是她迷迷糊糊說出口的︰師父,不要了。
還有上次在鄔疊洲那座小院落,那楚辭抱著他的小乖乖,他又看到了那樣的一幅畫。
即墨離收回自己忍不住依著悅頸滑下去的手,嘆了口氣,眸間都是化不開的陰郁,半響,傳音叫了九劍進來。
畢日星君已經把太陽徹底拖下西邊,鄔疊洲這座五界混居的島也一片燈火燃起。
一座黑暗的轉角,醉乞丐裹緊了衣袍,想著今天一天的所見所聞,油然對自己超然的職業道德升起了一股自豪感,這鄔疊洲的小道消息嘛,傳得真是快!
他滿足的扛著酒壇喝了口酒,在半空中化了個搖床,躺上去,正準備去夢周公。
面前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人,醉乞丐心中一驚,嚇了一跳。他能行走除神界外的五界暢通無阻,修為定然也是不弱的,如今這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確是嚇到了他。他收下心中的詫異,一如既往的醉醺醺的模樣,醉道︰「誰啊,大晚上的來嚇人……乞丐就可以隨便嚇了麼?」
九劍無語的看著眼前醉燻燻的人,從乾坤袋中掏出一疊票子︰「三天前蓬萊仙山的畫憶石,拿出來。」
醉乞丐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又怎會被這樣的命令的語氣嚇到︰「……畫憶石?蓬萊仙山?……什麼東東?」打哈哈,行走六界江湖必備技能。
九劍挑眉,下一刻,一把利劍便從內鼎飛出直接對著醉乞丐的眉心︰「要錢,還是要命?」微冷的聲音。
醉乞丐手中微動,全身的修為已經開始調動起來,九劍覺察到他的意圖,笑道︰「你打不贏我,要錢,還是命,自己選。」
醉乞丐見她自信滿滿,暗自探了探九劍的氣息,頓時大驚,竟然是神族之人?!
他識趣的伸手把九劍手上的票子拿下,妥妥收好,再從內鼎喚出那塊小石頭,交到九劍手上。
九劍捏著畫憶石凝神探了探時間和地點,是這塊沒錯。可是不小心看到一點點畫面還是讓她心驚了驚,戰戰兢兢的往酥肉肉酒樓飛去。
放著幾顆夜明珠的臥房內。
空中浮著幻象。
只看到是一個小姑娘,半身*垮坐在男子腿上,仰著頭,任身前的男子予求予取,為所欲為。
偶爾還有低低的對話,卻只剩下那句。
「師父這麼好,小愛徒可喜歡師父?」
「喜歡……喜歡師父……」
看著讓人恨不得撕毀的畫面,听著那一句句模糊的對話,在夜明珠光線照耀下那雙比夜空上星辰還亮的眸子都是嫉妒憤怒,更多的,還是恐慌。
他的小乖乖,怎麼能喜歡別人?
等到畫面的小姑娘一聲悶哼,畫憶石的畫面便變成一片黑暗,顯然是記錄之人匆忙結束了這場記錄。
即墨離玉雕般的手輕輕一捏,那畫憶石便在指尖灰飛煙滅,一點痕跡都沒有。
悅半夜迷迷糊糊中醒來,只覺得自己泡在溫柔的泉水里,模糊中有人握著她的手,正用柔軟的錦帕幫她細細擦洗著身子。
「墨離?」
許久沒有聲音,悅又昏昏欲睡。
耳邊卻傳來那泉水流過玉石的聲音︰「小乖乖,你永遠只能是我的。」洗掉別人的印記,她還是他的小乖乖,也只能是他的小乖乖,不管她喜歡誰,都只能是他的,從一開始,到永遠。
什麼嘛,悅迷迷糊糊,果斷又睡著了。
------題外話------
差點一發不可收拾就超過5500了,還好沒有,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