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溶溶的月光遍及屋內的每個角落,白薇屈膝縮坐成一團,坐在書房的藤椅上,看著外面的月夜出神。
她雙手環抱著,下巴擱在膝蓋上,如瀑的青絲披在她縴弱的肩頭,散落在她白皙的腳邊。
屋內只在書桌邊亮著一盞台燈,陳蒼術听到身後的一聲無意識的低嘆,若有所思的轉頭。看著那半浸在月色下的影子面上閃過抹心疼。
抬手看看手腕,時間已經不早了,于是他合上書起身,走了過去,從後面輕輕摟著她,吻了吻她的發頂,柔聲道,「很晚了,去睡吧。」
「嗯。」白薇斂眸,掩去心底的憂思,身起,避開他揉向她頭頂的手,「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薇薇。」
陳蒼術淺笑溫柔的站在那里,見她扶著門框回望,清麗的臉上有瞬間的迷糊,顯得特別的惹人憐愛,心中頓時柔軟如絲。
快步上前,「等一等,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牽起她的手,又把她帶回書桌邊。
「你先……閉上眼好嗎?」陳蒼術抬手,輕輕覆上她的眼簾,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什麼東西呀?這麼神秘?」白薇笑問,卻還是依言閉起了雙眼。
「等下你就知道了。」陳蒼術一邊說一邊試圖把某個閃著星光的東西放進她手中,因為閉著眼,她看不見他一雙穩拿手術刀的手此時竟然顫抖的厲害。
也是與此時同,白薇腦中突然靈光閃過,隱隱猜到了他所送的東西。
笑意還來不及從眉梢眼角卸下,微微展開的心手里便被放入一物,微有些冰涼。
「你看看,喜不喜歡。」陳蒼術屏住呼息,等著她睜開雙眼。白薇把視線緩緩落在手心那枚比天上星星更耀眼的鑽戒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嫁給我,薇薇。」陳蒼術非常緊張,溫潤的眼中不復往日的淡定,似有千言萬語欲待訴說。
「我……」白薇忽然覺得手心那枚鑽戒似有千斤重,而她,無力支撐。
「嫁給我,我會讓你幸福的。」陳蒼術有些急切的表明自己的心跡,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這枚戒指從她答應交往開始,他就一直隨身帶著。
「你的父母……」白薇垂著頭,情緒激蕩得厲害。
「放心,他們不會成為我們的阻攔。」陳蒼放軟聲,把她擁進懷里,大手包握住她的手,連帶著那枚鑽戒。
「婚後我們在H市居住,和你的父母一起,還有安安。」那是他期盼已久的生活,他會把安安視為已出,他會一一撫平她不展的愁眉,讓她從此喜樂無憂。
她想要現實安穩,他就許她歲月靜好。
白薇迎上他充滿冀的目光,心里頓感五味復雜,有羞愧,有感動,還有一種難言的割舍。
她愛眼前這個男人嗎?如果嫁給他,她能給他帶來幸福嗎?
白薇黯然,听不到心底的答案,像無措的孩子,只是盯著手心里的鑽戒發呆。
陳蒼術只是靜靜的擁著她,也不催促,他在等她想清楚,哪怕結果是拒絕,只要是她的意願,他都會成全。
「蒼術,我可能不是個好妻子……」她想說,她沒有傲人的家世,還是個再嫁的女人,帶著個孩子,他難道就不怕別人笑話嗎?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還停留在原地,念念不忘的仍是那個叫蘇蘭澤的男人。
這樣的她,又怎配做他的妻子呢?
「好與不好,我說了算。」依然是溫軟低沉的聲音,卻又有著說不出的霸道。
看著她牽強的笑顏,陳蒼術終是一嘆,又痛又憐,「傻瓜,我說過,我願意用一生去等。」
只要她不棄,他便永生不離。
白薇心中猛地一縮,迎上他寵溺的目光,竟然忍不住紅了眼眶。見他默默的拈起那枚鑽戒,她突然把手一伸,阻止了他的動作。
「薇薇?」陳蒼術有些意外。
「蒼術,給我戴上吧。」深吸口氣,不想讓他看出自己心中的百轉千回,含笑伸出縴長的無名指,等待著。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既能徹底斷了蘇蘭澤的念,又能如了陳蒼術的願,而她,不過是想要現實安穩,至于她愛誰,已經無關重要了。
陳蒼術聞言手輕輕一抖,那鑽戒一下又跌落手心,白薇沖他一笑,自己緩緩把無名指套了進去。「很漂亮。」
「你喜歡就好。」陳蒼術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唇,白薇剛想別過頭,卻在看到他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情意時驀然定住,直到唇上傳來他溫軟的觸感。
濕熱的吻慢慢的蔓延到脖頸,鎖骨,然後……白薇突然顫著身體,輕輕推拒著,「蒼術……」
陳蒼術迷亂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清明,掩眸淺淺一說,看了眼她無名指上的鑽戒,輕輕攏好她滑落兩肩的衣服,「乖,去睡吧。」
「嗯,晚安。」臉上一陣火熱,不敢迎視他眼中炙烈的**,握著一把滑到身前的長發,咬著唇一溜小跑出了書房。
陳蒼術一直含笑目送著她出門,當她的身影再也不看到後,他才慢慢斂起眸中的笑意,再看時已是清涼如水。
一如他心中的蒼涼和苦澀。
白薇捂著臉回到自己的房間,也不亮燈,直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半晌,了無睡意,黑暗中,淡淡的月光映在戒面上,發出幽幽璀光。
她模索著自己的手機,猶豫了幾次,終于還是拔出了那個號碼。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想親眼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好。
可是拔出的電話一直處在無人接听中,白薇心想,看來他是真對自己死心了,也好,她終于清靜了。
只是心里卻空落落的,難受得無法呼吸,只想狠狠的大哭。
她不知道,就在她輾轉難眠的時候,有人卻剛剛從死亡邊緣上掙扎過來。
她也不知道,那個天天給她閉門羹吃的人其實早已身處在大洋的彼岸,形銷骨立,躺在一堆冰冷的儀器旁。
他的雙眼緊閉,仍沉睡在黑暗里,臉上呈現的是病態的蒼白,雙頰已經深深地凹陷,眼下也是一圈青影,靠著給氧艱難的呼吸著。
她更不知道,至今為止,只有她一人是被蒙在鼓里。
蘇蘭澤唯一的一次清醒,就是用來和她說那些決別的話。
他怕自己再也不能醒來,如果是這樣,不如讓她永遠的以為自己不想再見她。
就讓她以為,從此天涯陌路,不思,不想,不念亦不見吧……
這一生,都是他在傷她的心,如果這就是生命的終點,他想在最後為她做一件不讓她流淚的事。
次日,天氣晴好,白薇想了想,決定去趟蘇宅。
一是去問一下蘇蘭澤的情況,再者也想帶女兒四處逛逛。來B市這麼久,她一直抽不出空,很少陪她。
這個昨天她就和陳蒼術商量好了,也不知他現在起來了沒有。
看了下時間,剛準備下樓,就見陳蒼術有些慌忙的從那頭走來。
「薇薇,對不起,有個病人出了點狀況,我要馬上趕回H市,不能陪你接安安了。」
白薇忙道,「沒事,你快去,路上注意安全。」心里卻越來越納悶,這樣的狀況有好幾次了,好像每次他一次回B市,就會有那麼一個病人正好出現突發狀況。
「對不起,薇薇。」雙手捧住她的臉,陳蒼術也不舍,只能滿把腔思念化著狠狠一吻,然後果決地轉身下樓。
白薇還有些征懵,慢了半拍也跟著急急的跑下樓。
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只听得院中傳來車子的聲音,她趕到門邊,看到是一線黑色從眼前消失。
「薇薇,你在看什麼?!」商雨萌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嚇得她一跳。
「你怎麼就起來了?快回屋里去!」白薇推著她往屋里走,一邊念叨著。
走在前面的商雨萌笑了笑,臉上卻浮起淡淡的哀傷。
「對了,我等下要去蘇宅,想吃什麼,我順路給你帶來。」
「你去蘇宅干什麼?!」商雨萌大聲,有說不出的緊張。
「去接安安,她一直嚷著要來看小寶寶。」白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很是不解她為什麼如此激動。
「你放心,我和蘇蘭澤不可能了。」後轉念一想,只道她是擔心她和蘇蘭澤,趕緊解釋,心里卻有些苦澀。
「你看,我已經答應了蒼術的求婚。」伸出手,那在陽光下閃耀的鑽戒迷了商雨萌的眼。她呆愣了幾秒,突然捂著唇嗚嗚哭出聲來,把白薇嚇得目瞪口呆。
「雨萌,你……怎麼啦?」她怎麼哭了?
「我沒事……只是太高興了……真的!」商雨萌似怕她不信,趕緊用袖子胡亂抹著,然後咧嘴一笑。
「你呀!哪有人高興也哭的。」白薇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剛生完孩子,哭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那我先回房了啊。」商雨萌這次沒有爭辯,竟然逃也似的奔回了自己的房間。
站在院子里的白薇看著她消失在門後的身影,臉上再也露不出半點笑容。
商雨萌一回房便撲倒在床上抱著枕頭崩潰的大哭。
阿澤哥,怎麼辦,她快瞞不住了!
陳蒼翰回來時,屋里靜悄悄的,佣人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他先去嬰兒房看了眼,見兒子睡得正香,這才回到臥房。
剛一進門就看到看到商雨萌撐著腮坐在床邊一臉愁苦樣,一雙大大的眼楮紅腫得像兩只核桃。
陳蒼翰不用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除了一聲低嘆,他也愛莫能助。
他能理解蘇蘭澤,如果這事換作是他,他也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