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天氣,白薇很早就起床了,梳洗完後她便輕手輕腳的下樓,卻見陳蒼術已經是一幅要外出的樣子,听到腳步聲,回頭沖她笑問,「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就起來了。」白薇上前,看著他道,「你這是要去哪里?」
「去見一個朋友,很快就回來。」陳蒼術揉了揉她的頭,笑得溫柔,「對了,剛才雨萌還問你起來了沒有呢。」
「哦,我這就去找她。」白薇听了微愣,然後轉身往嬰兒房去,這時候商雨萌應該都在那里。
陳蒼術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這才勾著唇轉身上了院中停著的車子。里面除了司機還有一個男人,正是他的胞弟。
「蒼翰,你已經替我約好了吧?」落座,溫文爾雅的沖司機點了點頭,「走吧。」
「放心吧,哥,都已經安排好了。」陳蒼翰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椅背上。
「嗯。」陳蒼術點頭,車子緩緩駛出前院,牆角幾株綠竹鮮翠欲滴,迎風沙沙,似龍吟細細。
嬰兒房里,商雨萌正手忙腳亂,她一手抱哇哇大哭的孩子在屋內來回踱步,柔聲呵哄著,一手又試著給孩子喂些水,房間的桌上也一片狼藉,她一見白薇,頓時如蒙大赦,忙抽出手拽過她,「薇薇,你快點幫我抱一下。」
白薇趕緊接過,「怎麼哭得這麼厲害?不會是餓了吧?哦,寶寶乖,不哭不哭……」
「唉,別提了,我已經被他折騰了大半個早上了!真是個磨人的小東西!」商雨萌佯怒著握拳在嬰兒面前揮舞。
白薇翻了個白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這才看見她褲子上一團髒髒的東西,愣了愣想到是什麼,不由噗哧笑出聲來,做嫌惡狀,「快去快去!」
「唉!這臭小子,看我回來不打他屁屁!」商雨萌攤開雙手,看著自己身上的輝煌戰績,欲哭無淚,咕噥著逃也似的回房換衣服去了。
留在房間白薇小心翼翼的抱著懷里的嬰兒走到窗戶邊,早上的陽光並不炙熱,照在身上反讓人覺得清新寧人。
不過她還是拉上了一層薄紗簾,然後伸出手指輕輕刮了刮嬰兒柔軟細女敕的小臉,逗得他咯咯發笑,還伸出胖胖的小手拽著她的手指就往嘴里送。
這一幕讓白薇開懷大笑,湊近了狠狠的親了兩口,越看越喜愛。
可半晌後她卻慢慢收起滿臉的笑,慢慢黯淡了眸光,看著懷抱中的小小嬰孩,看著他女敕女敕的小臉,看著他肉呼呼的藕節似的小小手腳,情不自禁的便想起女兒小的時候。
那時候的安安也是肉嘟嘟的樣子,模樣兒特可愛,特招人喜歡。有時候她抱著她出去,走著走著,就會听到她咯咯咯的笑著,她回頭一看,原來好些同行的路人正擠眉弄眼的逗她玩。
安安從小就愛笑,但凡有人逗她,總是一邊歡叫一邊手舞足蹈,常常讓那些逗她的人捧月復不已。
輕輕搖晃著嬰兒伸到半空的手,思女之心讓白薇一時神色悵然,角嘴最後一絲淺笑也漸漸隱去。直到外面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她才恍然回神。
商雨萌一進來就輕輕拍了下嬰兒粉女敕的小臉,咧牙做了個鬼臉。
「給你,抱好了。」白薇強顏輕笑,把孩子給她。
「薇薇,」商雨萌忙叫住她,「等下,咱們說會兒話吧。」
「嗯。」白薇驀地想起阮柔的話,看了她幾秒,又折回屋里。
「你昨天是不是去了阿澤哥家里?」商雨萌把孩子放在搖籃里,輕輕搖了兩下,見他乖乖的不鬧了便輕手輕腳的起身。
「嗯,不過想見的沒見到,倒是見到個意想不到的人。」知道她也在B市,卻沒想過會在蘇宅見到她。
「是阮柔吧?」商雨萌拉著她走出嬰兒房,輕輕帶上房門,往陽台而去。
兩人在陽台上圍桌而坐,桌上擱著茶點,白薇拿了塊香芋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著,無聲的點了點頭,也沒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六哥和小芸出國你知道吧?」
「知道……可是我哥死活不讓我告訴你,小芸還想和你告別,都被他阻止了。」商雨萌解釋,「他是怕你又要傷心難過,而且……」
「而且,怕我纏著他問蘇蘭澤的事是不是?」白薇接下她的話。
「嗯,薇薇,你別怪我哥,雖然我也覺得他做得不對,但是他也是為了你好。」商雨萌欲言又止,面上現出幾分猶豫,似在斟酌著字句,「還有……阿澤哥他……」
白薇一听飛快斂下眸子,陷入沉默,黑發順溜而下,遮住她半張臉,讓人看不出情緒。她也不打斷商雨萌,像在听又像在神游。
商雨萌見她這樣也只好把話咽回肚子里,一時又找不到該聊的話題,兩人間第一次這麼冷場。
片刻後,還是白薇低咳了聲,打破沉寂,卻問了個讓商雨萌一下坐立難安的問題。
「雨萌,阮柔曾經是他的女朋友嗎?」
「呃,薇薇,你听誰說的?」
商雨萌驀地一僵,死死的抓著椅子的扶手,費了好大的力才讓自己不臨陣月兌逃,硬著頭上迎上好友探究的目光。
「她親口說的。」像就事論事一樣,白薇並不見有半分不悅,她還安慰正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解釋的商雨萌,「你緊張什麼,我只是問問。」
都是過去的事了,初初听到時候她確實震驚,後來想想,也就那麼回事,都已經離婚了還較什麼真呢!
只是心里卻免不得糾結,糾結那段她不知道的往事,她還是想听听這段屬于她前夫與別的女人的故事。
「你不生氣?」商雨萌下意識里還是覺得,眼前的好友應該是放不下她的阿澤哥的,當初他們的愛可是羨慕死她這個旁觀者了。
「生氣有用麼?」白薇反問,替兩人倒茶。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記得……」商雨萌慢慢的回憶著,思緒一下陷到那年的夏天。
那時候她整天跟著她哥和阿澤哥後面跑,他們到哪里她都要跟著去,弄得他們煩不勝煩,後來她也因此認識了阮家兄妹還有李緋兒。
不過她和她們也不是太好,但是那時候她太無聊了,想著有人玩兒總比沒人玩兒要強。慢慢地,她瞧出李緋兒喜歡阿澤哥,她就疏遠她,反而和阮柔走得近些,卻沒發現原來一直冷冷的阮柔也對阿澤哥情有獨鐘。
不過她知道她的阿澤哥誰也不喜歡,要說喜歡,反而對她這個朋友的妹妹還要好些,現在想來,那兩人個那時候肯定也吃過她不少醋吧。
商雨萌回憶至此,暗暗偷笑。
高二那年,班來轉來一個新生,成了她的同桌。這個人就是她後來的好朋友,白薇。
初見她時,她只覺得這個女生清清秀秀,像江南一汪碧水。慢慢的相處久了,越發覺得對自己味口。
于是她便想著肥水不落外人田,想把好友和她哥送做堆。意外的是她哥和白薇竟然是舊識,弄得她郁悶了好久。
高三那年,不知什麼原因,阿澤哥竟然和阮柔交往了,她傷心得大哭,還是白薇陪她度過了人生的第一次失戀。
當然,她並不知道她為誰而哭,因為她只是暗戀著,一直羞于告白。
再後來,阿澤哥也見到了白薇,只一眼,便像入了魔。
再後來,她哥黯然神傷,她也神傷,因為她嫂子被自己暗戀的人搶走了。
「他們應該沒交往多久,我所知道的,最多不超過兩個月,後來阿澤哥就遇上你了。」商雨萌兩手捧腮,回味著過去那段肆無忌憚日子,快樂總是多于憂傷。
白薇皺眉听了半天,才發現她想要知道的可以說是一語帶過,而她不想去回憶的商雨萌卻給她七七八八的拼了個齊。
她也撐腮靠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拔弄著盤子里的點心,心里微微泛著酸甜。
那段時光無疑是最甜蜜的,即便是處在這樣糟糕的心情下,她還是能情不自禁的會心一笑,仿佛那一季的花在眼前重開。
猶記得第一次見蘇蘭澤的情景,只要一閉上眼,腦中就浮影翩躚。有陽光,有綠樹,有裙角飛揚,有鴉羽如絲的俊美少年……
都以為他們是在那次小聚會上初識,其實不然,他們的相識比這更早,也更突然。
第一次相見,她趴在學校圍牆的牆頭,吞咽著口水看著有些嚇人的高度,心里正是猶豫不決,畏懼不前。
忽然,自己的裙擺被人輕輕扯了扯,一下,她沒留意,兩下,她皺了皺眉,只當是被什麼東西掛住,還是沒理會,卻把腿稍稍挪了挪。
第三下,那力道加重了些,她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下意識的扭頭往後看。
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雙手負在身後,站在槐樹蔭下,微微仰著一張精致的臉,飛揚入鬢的墨眉,帶著恣意和灑月兌。狹長而微挑的幽眸似笑非笑,覆額的黑發被涂上一層淡淡的金光。他薄唇輕勾,透著顯而易見的興味。
白薇當時就傻了眼,愣愣的盯著人家看了半晌都無法回神,直到那綠槐蔭影里的人輕輕啟唇,說了句,「原來是粉色的,挺配你的。」
她初時還沒反應過來,不解他何出此言,依然沉浸在他漂亮得有些過份的臉上。大腦停擺了數秒後她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臉剎那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她一邊急急的捂裙一邊怒瞪此人,正要開罵,結果,忘了自己還趴著牆頭,一手根本不足以承住自己的重量。
當風從耳邊呼呼刮過時,白薇猶記得死死按住自己的裙擺,然後緊閉起雙眼,等待著疼痛的降落。
「投懷送抱呢。」底下的少年挑眉,戲謔的同時人已飛快上前,向前伸出雙臂,下一秒就將那下落姿勢不甚優美的人抱了個滿懷。
原以為自己這下定要摔得七葷八素,沒想到卻落在了一個溫熱的懷抱里,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接到了自己。
可是剛才出的糗讓她不敢睜開眼,臉上卻抑制不住的紅了個徹底,只能用低如蚊子一樣的聲音含怒帶嗔道,「男女授受不親,還不快放我下來!」
說話的同時眼楮一直緊閉著,她听到自己心跳如擂的聲音。
「都什麼年代了,還授受不親!」帶笑的聲音里帶著輕諷,依言放下了她。腳一沾地,她撒腿就跑。
「喂,同學,你跑錯方向了。」結果,慌不擇路的她再次出糗。
白薇想到這里不由噗哧笑出聲來。
商雨萌不知細由,不知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回頭一細想,又覺得確實很好笑,也跟著開心的大笑。
上午的時光在兩人的談話中不知不覺遛走,屋里突然傳來嬰兒的大哭,兩人這才急急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