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萬英尺的高空,漂亮的空姐端著最美麗的微笑走過來,停在一個身著黑色襯衣,留著短寸頭的男人身邊。
「蘇先生,這是您的午餐。」空姐半蹲著身體,體貼的把餐具擺在男人的手邊,
「謝謝。」男人靜靜的坐著,輕點了下頭,唇邊露出一絲淡而又淡之的笑。
空姐噙著親切的笑,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一道一道的描述著菜色,語聲低柔輕緩。
「對不起,能麻煩你送些水來嗎?」男人微側過頭,露出精致的側臉。墨黑的長眉,挺直的鼻梁,還有薔薇色的薄唇。
這是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男人,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身體有些消瘦,卻更襯得他氣如芝蘭,清貴絕倫。
既便是見慣漂亮男人的空姐也微微失神,視線一轉,觸及男人臉上的墨鏡,眼中快速閃過抹婉惜。
「請稍等。」
待溫柔體貼的空姐離開後,男人這才慢慢的拿起手邊的餐具,緩緩而優雅的進食。
兩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B市的國際機場。
一個高挑的女人滿頭大汗的跑進大廳,目光急切的搜尋著四周,放眼看去都是陌生的面孔,而她要接的人卻不見蹤影。
難道他等不及她來,先走了?
阮柔冷艷的臉上閃過失落,逆著人流慢慢的往前走。
角落里,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靜靜的立在牆邊,面無表情的對眼前流動的人群。一些經過他身邊的人卻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哪怕是走到了門邊,仍有人回過頭來。
阮柔正好和一個頻頻回頭的女人撞上,對方剛說要對不起,一回頭卻被她臉上的冷意凍住,拖著行禮飛快跑開。
「這女人好可怕哦!」
阮柔繼續往前走,沒有理會女人的嘀咕。突然,她的視線掃到角落里的黑衣男人,頓時激動的飛奔過去!
「蘇總!」阮柔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如覆冰霜的臉上露出抹最純淨最喜悅的笑,原來冰艷的她仿若突然綻放的春花,有著破冰的嬌美。
黑衣男人聞聲微不可察的側了下頭,下一秒便揚起薄唇,「阮柔。」
阮柔終于鎮定好情緒,上前,接過他身邊的行李,終于還是忍不住道,「蘇總,你瘦了。」
「是麼?」
蘇蘭澤不置可否,卻是慢慢伸出手拉住前面的人,「阮柔,走慢一點,我眼楮看不見。」
「砰!」一聲巨響,阮柔手里的行李箱摔在了地上。
她猛地回身,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蘇總,這個玩笑不好笑……」說完卻倏地捂著唇,眼淚無聲流下。
她已經很久不知道眼淚的滋味了,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在十年前就已經流干了,可是現在,她嘴里又嘗到那種咸澀的苦味,踉蹌著走過去,當她抬手在他眼前僵硬的搖著手時,更是哭得說不出話來了。
「阮柔?」蘇蘭澤凝了下眉,邁出小步卻撞上她,「……走吧。」平淡的語氣中絲毫听不出異樣,他慢慢的越過她,如閑庭信步,緩緩往前走。
阮柔飛快的提起地上的行李箱,轉身大步跟上,遲疑了下,挽住身邊人的胳膊,輕聲道,「阿澤,我會做你的眼楮。」語氣中的堅定不容置疑。
蘇蘭澤半晌才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阮柔,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蹤……包括你哥。」最後一句話隱含著一絲苦澀,阮柔也沉默了,流露出莫名的憂傷與憤怒。
蘇蘭澤並沒有回蘇宅,當他報出地址後,阮柔無端的黯了眸色,那個地方她知道,曾經她也無數次登門造訪過,並和里面的女主人做了段時間的朋友……只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一直都對她存著鄙夷。
如今,他的眼楮看不見了,她再也不用收斂自己痴戀的目光,可以肆無忌憚的一寸寸眷戀著他的眉眼。
兩人在門前停下,蘇蘭澤忽然輕輕抽開了手,「阮柔,以後你不用來,有黃媽就行了。」
「阿澤,讓我照顧你吧!」阮柔有些急切,一來她不知道黃媽現在在何處,二來,她是真的想親自照顧他,他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能獨自生活?
「不用了,你回蘇氏,我有事情要讓你做。」蘇蘭澤緩步而行,這里是他和她曾經的家,每個角落都有著他熟悉的氣息。這屋內的一應擺設他已經爛熟于心,連一只茶水杯放在哪里,他腦中都能輕易的勾勒出來。
在這里,他足以應付自己的生活。
「你就這麼相信我?」阮柔臉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站在玄關處再沒踏進一步。
只怔怔的盯著屋里那道頎長玉立的身影,看著他輕車熟路的走到桌邊,抬手撫過桌上一枝沾露的玫瑰,忽然發現,這屋里竟然沒有一絲無人居住的蕭索,那些家具看上去都是一塵不染,連桌上的茶水都還緩緩冒著余熱。
似乎只要一眨眼,就能看到屋子的女主人盤腿坐在陽台邊的地上,端著一杯清茶,巧笑嫣然的睇著一旁抱著筆記本一邊辦公一邊陪著佳人的男人。
驀然間她明白了,這里應該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掃,有人在小心翼翼的呵護在它原有的模樣。
「要不要喝杯茶?」蘇蘭澤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拿起杯子準備倒茶,阮柔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上前一步,還未來得及提醒,蘇蘭澤卻已經收了手。
咽下那句「小心」,阮柔道了聲「不用了」便慢慢的退出來,又看了眼廳中捧茶慢慢啜飲的男人,道,「我先走了。」
然後緩緩的合上門。
她靜靜的在門邊站了半晌,試圖理清自己此時的思緒,卻發現如一團亂麻。
但是,心卻堅定著。
只為著他在此時此刻依然對她的信任,只為他在隱瞞所有人的同時而願意讓她並肩同行,更為心中那一縷淡淡的曙光,她願意做一只撲火的飛蛾。
不過現在耽誤之急是要找到黃媽,阮柔一邊開車一邊想,既然當初是陳蒼術接走了安安,那他肯定會知道黃媽的去向。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她決定親自走一趟H市。
雖已至秋,余熱還在,早晚氣溫略低。
出門的時候白薇給自己加了件薄衫,隨意挽著長發,然後就出門送女兒上學。
她已經辭了錦繡的工作,現在算是一個最閑散不過的人了,以前總怨時間不夠用,現在卻怪日子太慢。
不過也有一點好,空閑的時間她可以更多的陪著父母,每天按時接送女兒,還能為家人下廚,所以這段時間,她的廚藝也越來越精進。
但,胡思亂想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先是蘇蘭澤的失蹤,商陸已經讓人查過出入境記錄,竟然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說,除非他自己出現,不然誰也找不到他。
剛得知消息的那幾天,她常常失眠,心有憂卻不欲為人知,可是除了在夜間輾轉難眠,她也一籌莫展,只能每天關注著各種新聞和報章,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再有一樁便是陳蒼術,那天他離開後兩人整整三天沒再聯系,直到三天後,她送女兒去學校,剛出小區就見到他那輛熟悉的銀色座駕停在路邊。
然後也不待她上前,他便從車里走出來,手里還抱著一個大大的趴趴狗,白薇一看就知道那肯定不是送給自己的。
女兒自是喜歡得不得了,抱著趴趴狗坐在後座玩得不亦樂乎,到了學校都恨不得能帶著它上課才好。
白薇只好佯怒瞪她,「再不進去我就把它沒收!」
沒想到她唱的紅臉竟然無震懾力,還是唱白臉的陳蒼術管用,只一句「安安乖」就把她收服了,白薇抽搐著嘴角,指著果真乖乖跟老室進教室的女兒,「這也管用?」
陳蒼術聞言低低輕笑,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牽著她的手往校外走。
「我們現在去哪里?」
「我家。」
回眸,笑中清澈,白薇自是不敢胡思亂想。
一路上兩人如常的閑聊著,誰也沒再提及那天的事,路過花店時,白薇看到有海芋花,便讓他停車,買了大捧。
「你喜歡海芋?」陳蒼術跟在她身後上車,問了聲。
「喜歡。」白薇呵呵一笑,剛才她是見這些海芋開得正好,便一時心動買了下來。
「其實我以前還想過自己也開一個花店來著。」每天面對著各種種樣的花,想想都覺得賞心悅目。
陳蒼術側眸,沉吟了下,「薇薇,你還打算找工作嗎?」
白薇聞言默了默,她不是沒想過,可是一想到再投入一段新的工作又要融入新的環境她忽然有些排斥,但是,她也總不能這麼閑著,于是點點頭,笑道,「嗯,不過想等這個冬天過了再重新開始。」
就當是休假吧!她也需要有個緩沖調理好自己。
「要不,你就開個花店吧。」車子已經到了樓下,陳蒼術撐著手俯身過來,定定的看著她。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用工作的,但是他知道,她不會願意。想想她說的花店,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這樣她又有事做,也不至于太累,他會雇人替她打理雜事,她只要做個與花為伍的女人就行。
「蒼術,花店……我只是說笑而已,真要開個花店,我什麼都不懂,不行的!」白薇忙擺手,加之兩人隔得近,她打開車門就要下去。
「等等。」陳蒼術驀然拉住她,白薇慌了下,一回頭,正好他又俯得更近了,唇便掃過他的嘴角。
一時,兩人都僵了下,然後陳蒼術低聲道,「安全帶還沒解。」
「……」
那天,她在他家里呆了半日,買來的海芋她插在了花瓶里,為他的客廳添了份柔美。
那天的天氣很好,秋風習習,茶香清清,兩人便窩在他的書房,一個靜靜的看書,一個呆呆的看著窗外紛紛的落葉神游,這就樣消磨了半日時光,喝光了整整三壺好茶。
或許這在別人看來,是最枯燥的約會,沒有一絲情侶間該有的親昵。可白薇卻覺得很好,她喜歡這樣靜好的時光,可暫拋塵雜煩憂,享半日清寧。
離開的時候,白薇只讓他送到樓下,「你明天不是有很重要的手術麼?今天就別送了,早點休息吧。」
陳蒼術于是牽過她的手,輕笑,「等這趟手術完後陪我挑一些送給你父母的禮物吧。」
白薇記起那天的話,于是點了點頭,「好的。」
只是這句承諾直到一個月後還未對現,父母已經多次催促,她也不好對陳蒼術說,只好以他工作繁忙為由推月兌著,而他也確實很忙。
忙到近半個月來,她每通電話過去大部分都是他的助理接听,即便是他本人,也是寥寥數語,然後匆匆掛掉。
白薇的心頓時沉甸甸的。
閃神的功夫,她已經走進了江垣約好的地方,一家小小的咖啡屋。
「嗨,小鬼,好久不見!」太陽出來了,身上的薄衫子便覺得多余了,白薇坐下後,便把它搭在椅背上。
「薇姐,彭歡的媽媽不在了。」寒暄過後,江垣驀地話一轉,眼中閃過黯然,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白薇征了征,手里的長匙一下掉在桌上。
「那她呢……」雖然知道多半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初一听到噩耗還是忍不住難過。
「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搬走了,我去過她家,房子已經租給別人了。」江垣慢慢攪動著杯里濃黑的咖啡,聲音低沉。
「她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垂著眸,心里說不出的疼痛。
「放心吧,薇姐,我一直讓人留意著,如果有她的消息了一定馬上告訴你。」
「嗯。」
半晌後,兩人拉拉扯扯說了好些有的沒的,總算沖淡了先前那不愉快的話題。
只是當她說出她已經和陳蒼術訂婚的話後,江垣驀地噴出嘴里的咖啡,嗆咳了半天!
「……我以為那是誤傳……」終于理順氣後,江垣無比幽怨道,「原來你是真的和陳醫生訂婚了啊!」
那天他從報紙上看到這則消息時還只當是別人捕風捉影,雖然知道他們在交往,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訂婚了。
看來,他是徹底沒戲了。
「小鬼,你別這樣。」白薇原本也是想徹底斷了他的念,可是一見他傷心的模樣,又覺得自己有點殘忍。
「沒事啦,薇姐,我難過一下就好了……」江垣忙招來侍者清理,然後換了杯拿鐵,現在他極需甜的東西來麻木心里的苦澀。
可是喝著喝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險些嗆住,「咳!薇姐,我……」
白薇投以白眼,輕責,「江垣,你也不小了,怎麼總這麼一驚一乍的,可別到時候成為第一個被咖啡噎掉小命的人啊!」
「不……不是……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一急,說話竟然有些結巴,然後要說的話也忘記了。
白薇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等著他說那件重要的事,卻見他兩眉皺得快打結,一幅怎麼也想不起來的樣子。
「好了好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白薇好笑的擺手,這麼容易忘記的事料也不是什麼大事。
「好吧……」江垣縮了縮肩,已經絞盡了腦汁還是徒勞無功,他也只好宣告放棄。
「走吧,咱們邊走邊聊。」坐得有些久了,而且人也越來越多,覺得有些憋悶。
于是兩人起身往門口走去,與一對情侶擦肩而過。
走了幾步後,江垣倏地回頭,正見那男人環著女人的肩,護著她避開來往的人。
「薇姐,我想起來了……」
走在前面的白薇回眸,先是詫異,然後打趣道,「怎麼?記憶被喚醒了?那是什麼事呢?」
江垣卻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慢慢跟上來,「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該不該說?」白薇沉吟了下,半試探問道,「這麼說這件事與我有關?」
江垣點了點頭,心里也人天交戰著,那天他不會看錯的,就是萬千人海中,那人也是不容錯認的。
「說吧,小鬼,你已經成功的挑起了我的好奇心。」走到少人的地方,白薇抱臂挑起眉。
「那天……我看到陳醫生和一個女人很親昵……」江垣心里的小惡魔終于戰勝了,而且他也沒誣陷,那天他是真的看到他很親昵的和一個女人上了車。
「蒼術?和別的女人親昵?」白薇突然啼笑皆非,「那你肯定是誤會了。」
「你就這麼肯定?」江垣不服氣了。
「那當然!」
別人她或許不敢保證,可是陳蒼術她真的相信,就算他有一天會移情別戀,卻絕對不會做出那種兩踩兩只船的事來!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他用手摟著那女人的腰,還、還親了那女人!」江垣說完突然低咒了聲,他發現自己很惡劣,難道他非要白薇和陳蒼術鬧掰才開心?
好吧,他承認他很想,可是,他也知道,陳蒼術是很適合她的男人。但,這是在他沒發現這件事前,現在,他懷疑了。
「我現在可以肯定,你不但誤會了,而且連人也弄錯了。」白薇愣了半晌忽然轉身,淡淡的下了結論,權把這個當成笑語來听。
江垣頓時垂頭喪氣,「好吧,是我看錯了。」他也但願是這樣。
他沒發現,走在前面的白薇神色有些惶然,雖然她相信他,可是江垣的話卻還是像一記悶棍打在了平靜的心湖上,只是看似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