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和陳蒼術在婚禮的前一天趕b市,這次卻是住在陳家祖宅。再次見到陳蒼術的父母白薇還是有些不自在,特別是他媽媽,明眼人都瞧得出,她並不是很歡迎她。
白薇除了不自在倒也沒別的什麼感覺,面上依然帶笑,並沒有因為她時有時無的漠視而變色。
很快,商雨萌和陳蒼翰也趕到祖宅來了,一家三口幸福得讓人嫉妒。
白薇和好友見面,自是要聊敘一翻,況且坐在這客廳里她也有些尷尬,于是在陳蒼術的體貼下,她和商雨萌便抱著孩子躲到了陽台那里。
因為兩人都是當了媽媽的人,聊天的過程更多的便是圍著孩子轉了,白薇一邊傳授著自己的心得,一邊逗著懷里那粉嘟嘟的嬰兒。小孩子都長得快,幾個月不見,竟然大了一圈兒。一見有人對他笑,立刻就手舞足蹈地嗚嗚哇哇歡叫,嘴里還像小金魚一樣,吐著泡泡。
逗得兩人哈哈大笑,一時忘了收斂聲音。
這歡快的笑驚擾了廳里正說話的幾人,大家不約而同的噤了聲,齊齊看向陽台方向。
陳蒼術正好面朝陽台,把那兩個笑得前仰後合的人盡收眼底,唇邊也不由自主的逸出笑痕,溫柔了眸色。陳蒼翰正給他爸爸倒茶,手頓了下,又繼續。
而陳家大家長則是直接發號施令,對陳媽媽道,「讓那兩丫頭過來坐,一家人,一起說說話,別有逗趣的獨享了。」
陳媽媽暗皺了皺眉,擱下茶杯,起身走到陽台。
「媽!」
「阿姨。」
商雨萌正用手指輕輕點著兒子鼓愣愣的小臉,卻不察婆婆悄無聲息的站在她身後,還是白薇輕輕踫了她一下,才猛地扭過頭。
「你這丫頭,把孩子當玩具呢!」陳媽媽俯身把孩子抱起,輕責。
「媽,我不是……」商雨萌忙跟上,想要解釋,白薇拉住她,搖了搖手。
又坐回廳中,白薇原本是要挨著陳蒼術坐下,可是陳媽媽卻拍了拍身邊的位子,笑得十分隨和,「薇薇,過這邊來。」
白薇頓時受寵若驚,忙不迭的移坐過去,然後就一直做了他們談話的陪襯。
商雨萌膩在她老公身邊,陳蒼術一本正經的和他爸談天論地,陳蒼翰隔空逗著被他媽媽抱在懷里的兒子,而那個有意隔開她和陳蒼術的陳媽媽則再也沒看她一眼。
正襟危坐良久,久到覺得嘴邊笑得有點酸了,白薇扭了下脖子,不期然對上陳蒼術看過來的視線,她忙記彎了彎眉,不讓他看出自己的不適。
突然,陳爸爸看了白薇一眼,沉吟了下,卻是對兒子道,「年底你們也把婚事辦了吧,家里多些孩子也熱鬧些。」
這話一出,同時就有三人僵住。
「年底是不是倉促了些?」陳媽媽來回看了眾人一眼,遲疑道。
「嗯,也是。」陳爸爸想了想,又道,「不過明年無論如何也得辦了。」
雖是商量的語氣卻是不容人置疑。
陳媽媽張了張唇,最後又沉默了。
「好的。」陳蒼術這時卻輕輕點了點頭。
白薇一下就慌了神,頓時坐立難安了。
她原是以為陳蒼術會把這個問題擋回去的,沒想到他卻應允了。
可是,她暫無結婚的打算啊!至少明年是不可能,她接受不了,也無法接受!
結婚?孩子?
這兩個詞她都經歷過了,並不陌生,但是現在听來卻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無端由的升起恐懼。
而且,她好像還從來沒有正視過這個問題,在她和他的人生規劃里,結婚和孩子這兩個詞一直都很遙遠……
她想象不出,會有另一個孩子來分去她對安安的母愛,她更想象不出,她要再一次邁出婚姻的殿堂……
是她糊涂了,忘了愛情的最終是姻婚。
白薇再听不進一個字,滿腦子飛舞的都是結婚結婚,令她不由自主想落荒而逃。
陳蒼術從頭到尾都注意著她,從她開始發愣,到最後眼神恍惚,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刻在了心上。
一時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無力苦澀兼而有之吧。
每個人的第一反應總是最真實的,是人們還來不及偽裝自己的情緒而做出的下意識反應,最是能洞察人的心扉。
陳蒼術斂了下眸,掩過一抹自嘲之色,有時候,他很討厭自己敏銳的觀察力,若是能遲鈍一點,大抵也能快樂一些。
稍晚時候,陳蒼術被一位不知怎麼就知道他回了b市的導師叫走了,因為半帶工作性質,白薇自是不便隨行,便留在陳家祖宅。
可誰知商雨萌夫婦竟然也有局要赴,白薇又不想單獨面對陳媽媽,只好先央著商雨萌帶她一道,然後在出了門後再和他們分道揚鑣。
「雨萌,都是些我不認識的人,我就不去了。」
「那好吧,薇薇,你就四處轉轉,反正b市你熟。我和蒼翰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再接你。」
「不用來接我,到時候我自己回去。」她又沒個目的地性,只是出來透透氣,呆在屋里實在太憋悶了,陳媽媽又不喜歡她,她也不想在她眼前自討沒趣,所以隨便走到哪里就哪里,不想麻煩他們。
商雨萌想了想,知曉她的性格,也就沒再勉強。
b市的街道兩旁皆是高高大大的玉蘭樹,花開似荷,潔白而芬芳,白薇就沿著這麼一條充滿著清香的街道散閑逛,心情總算不再那麼郁結。
此時天空晴朗,秋氣怡人,一襲薄衫長裙的她在不覺間便成了綠葉白花間的另一道風景。
只是走著走著,白薇忽然鬼使神差的想去一個地方,她駐足四下看了眼,發現從這里到她要去的那個地方其實很近,只要橫過馬跑,再走兩條街就可以到了。
去,還是不去,白薇卻猶豫了。
下意識的把手伸到包包中模索,就讓天意決定吧,如果那枚鑰匙還在,她就去,如若已經不在了,她便繼續往前走。
當熟悉的觸感從手心傳來時,唇邊不自覺綻放出淺笑,她把這個歸為天意。
風輕輕撅動著精繡的窗簾,屋內茶香飄逸。
客廳的陽台上,一個穿著淺灰色家居服的男人斜坐地上,背靠著牆角堆放的軟枕,一腿微屈,一腿隨性的伸直。他膝上擱著一台銀色的筆記本,一雙修長的手正緩慢的在鍵盤上敲擊著。
當他听到「 」的聲響時,頭微微一側,然後緩緩抬頭,精致的臉上閃過抹驚訝,他低沉的聲音帶著詢問,「黃媽?今天怎麼來了?」
話音落後,半晌無人回話。卻在下一秒听到了金屬的落地聲,他臉上立時閃過疑重。
白薇僵若化石的呆立在門邊,眼滿都是不敢置信。
眼前的人真的是那個讓她徹夜難眠,輾轉憂思的男人嗎?這真的不是她的幻覺?
「蘇蘭澤……真的是你嗎……」一步一步往前走,面上卻已經是淚痕遍布,連說話都已經是泣不成聲……
當她終于站在他面前,模到他溫熱的面龐,手指帶著無比眷戀一一滑過他飛揚入鬢的眉,斜挑狹長的眸,然後是挺直的鼻,還有他緊抿的薄唇……
此時此刻,一切言語都像是多余的,都不足以表達她心內澎湃著的激動和喜悅,她只能緊緊的抱著他,抱著他,然後埋在他懷里,聲嘶力竭號啕大哭!
蘇蘭澤仰首靜立,仍那雙縴弱的雙臂像鐵鉗一樣緊緊的圈著自己,他從來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身體竟然會有如此之大的爆發力。
听著那一聲聲嘶啞的哭泣,蘇蘭澤心疼如絞,兩行淚水順著他削瘦的臉頰無聲滑落。
「蘇蘭澤!你是混蛋!」白薇一邊哭一邊錘打著他,可是當她掄起的拳頭落在他削瘦幾可見骨的身上時,又再次淚如泉涌。
「對不起……對不起……蘇蘭澤,都是我害了你……」一遍一遍泣訴著自己的歉疚,白薇心疼得快要死去。
「白薇,你走吧。」由始至終都沒開口說話的蘇蘭澤突然淡漠道,然後不由分說的推開她,微微偏過頭,「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白薇傻愣愣的捂著唇,退開一步,然後慘然一笑,「我忘了,你現在最討厭的人應該就是我了。」
「你放心,我不會在你眼前礙眼的。」只要確定他安好,她可以馬上在他眼前消失。
「快走吧,我不想讓阮柔看到你。」蘇蘭澤轉過身,面朝著陽台方向,聲音冷漠得讓人心寒。
一邊抹淚一邊往門邊走的白薇倏地站住,顫聲回頭,「原來阮柔說的都是真的……」她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忙把身體往牆上一靠,「你和她真的曾經在一起過?是我搶了她蘇蘇家少夫人的位子?」
「不是!」蘇蘭澤猛地轉身,狠狠的握緊拳,硬生生的止住自己上前的步伐。
「那就好……那就好……」白薇沒看出他的異樣,只為他的冷漠而糾心,又為他承認了阮柔的話而心冷,一時只覺身體也是冷熱交替,竟然生生打了個寒顫,她慢慢的轉過身子,低低呢喃著,像丟了魂似往外走去……
蘇蘭澤靜靜的屏著呼息,直到听不見外面的動靜,終于忍不住蹌踉著沖到門邊!只是,他連那抹眷戀的身影都看不到,除了空氣還留著的淡淡清香,證明她曾來。
十指死死的扣著門弦,蘇蘭澤慢慢的垂下眼簾,臉色蒼白如雪。
他不得不趕她走,他不能讓她知道他的眼楮看不見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蘇蘭澤了,他只是一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