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青雲坪上熱火朝天地進行外門大比時,就在距離青雲坪不遠的青雲峰頭,卻有一對儀容風采皆都出色的男女,並肩而立。
蕭蘭舟穿著火紅的披風,內里緊身箭衣,繡帶束腰,腰間掛著一對短劍。烏黑的秀發側挽了一個尋常隨雲髻,以一串七顆金星為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豐姿秀逸,嫵媚中帶著英氣。
謝寒秋立在她旁邊四尺遠近,這距離在修士間,可謂是非常親近,兩人默默眺望了一會山間雲嵐景致,謝寒秋忽然道︰「下面好像是江師妹在練劍。」
蕭蘭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見一個小小的水藍身影,身周一縷赤色光芒輕盈環繞,衣袂飄飛,仿佛優美的劍舞一般,不帶半分凶煞戾氣。
蕭蘭舟只一看,便道︰「這劍法路數瞧著有幾分眼熟。」
謝寒秋笑道︰「還不是你那表弟教的,說起來,申師叔峰上人人煉法,誰都不肯花時間煉劍,你那表弟是個劍痴,好不容易才拐到一個肯陪他練劍的,豈能輕易放過?不過這丫頭修道煉法的天賦好得很,過幾年築基了,本派年輕一輩中,又多一位才貌雙全的女仙。」
蕭蘭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謝寒秋的意見,卻瞅了他一眼,笑道︰「瑤師妹修為出色,是申師叔教導有方;劍術出彩,是阿藍的點撥得法。與你有何相干?如此高興作甚?」
謝寒秋笑道︰「這個嗎?我剛剛還在心里打算請方師伯做媒,往第五峰提親去呢!你說和我相干不相干?」
蕭蘭舟縴手托著下巴,笑道︰「寒秋師兄,不若我們打個賭。就賭瑤師妹築基後,肯不肯接受你的提親。我那套一百零八口天星劍,你也是肖想多年了,這次我也不吝嗇,就拿來當賭注,至于你的賭注,大五行破禁秘法,我也不貪心,三分之一,如何?」
謝寒秋呲牙咧嘴,那模樣仿佛蕭蘭舟正在用小刀一片一片地割他身上的肉一般,連聲道︰「容想,容想。」
蕭蘭舟噗哧一笑,轉頭去看下面,忽然「咦」了一聲,道︰「怪不得阿藍看中瑤師妹,劍法還是阿藍教的那一套,卻隱約有了她自己的劍意,雖然還只是個雛形,不過以她這年紀,真是了不得!」
謝寒秋一臉牙疼抽氣狀,道︰「我的個小蘭兒喲,居然也輪到你充長輩說人了,可見流光似箭歲月如梭,為兄這心里,真是又覺得自豪,又覺得惆悵啊!」
蕭蘭舟冷哼一聲,也不見她身邊靈氣波動,發間的七枚金星,忽然飛起旋轉,向著謝寒秋當頭罩下,雖然並不見如何聲勢,但誰也不敢小覷這七枚金星的威力。
謝寒秋張口叫道︰「蘭兒手下留情不要這麼狠……」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遠處,蕭蘭舟揚手收回七枚金星,依舊化作精巧發飾,此時謝寒秋恰恰在十余丈遠處現出身形。
蕭蘭舟微慍道︰「想在我面前充長輩,先結成了金丹再說!」
謝寒秋臉色一苦,道︰「蘭兒真懂得戳人痛處。」
蕭蘭舟臉色微微軟和下來,道︰「你的傷勢還沒有痊愈嗎?」。
謝寒秋嘆道︰「二十年前,從金丹後期的妖王手中逃得一命,已經算我鴻運罩頭,豈能不付出代價?不過,到現在也休養得差不多了,我有自信在一百歲之前結成金丹。」他瞧著蕭蘭舟的臉色,忽然痞痞地一笑,道︰「蘭兒是否想起師兄當年的救命之恩,終于打算以身相許了?」
蕭蘭舟臉色突變,她的手剛剛抬起,謝寒秋立刻逃之夭夭,一邊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蕭蘭舟嫣然笑道︰「我不是君子,是女子。」隨即一揚下巴,「事後補償的丹藥法器,我不會賴賬的。」一揚手,三樣法器已經漂浮在身邊,卻是一艘小金舟,一對繚繞著雷霆的紫色蛟形法劍,一條飄動不休的素帶,皆是蕭蘭舟身邊得用的法器,最次也是靈器以上。
謝寒秋修為雖穩壓這築基五層的師妹一籌,但落星派中誰也不敢和蕭蘭舟比身家豐厚,或者說敗家程度,那自爆靈器只為了爭一口氣的行徑,除了這位大小姐,沒誰做得出來!因此,謝寒秋也只剛剛喊得一聲,「我今天確實有要事還沒說是真的……」便不得不撐開一件傘狀的法器,任憑蕭蘭舟那三件法器狠狠地轟在他的護身法器上。
蕭蘭舟收回她的三件法器,似乎心情好了很多,和一臉肉疼的謝寒秋形成鮮明對比。謝寒秋將傘狀法器收回,心疼地道︰「上次給葫蘆散人幫忙,廢了我一對銀霜劍,外加無數靈符,剛剛和他換了這麼一件護身法器,卻給你出氣毀了。蘭師妹啊,你可知師兄當初為何不敢來第四峰提親?實在是身家太過單薄,禁不起你這敗家的速度啊!」
蕭蘭舟鼻孔里哼了一聲,道︰「回頭還你兩件,隨你在蘭草閣挑去。」她頓了頓,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到底有何要事?次次見你,次次都說有要事,結果十次里有九次都是雞毛蒜皮,還有一次干脆是沒得理由可扯!」
謝寒秋咳嗽一聲,道︰「瞧你說的,你師兄是那種人麼!」他正色道︰「這次為兄確實有事相求,求的卻不是蘭兒你,而是方師伯。」
蕭蘭舟道︰「這就奇怪了,你和我師父難道不熟麼?小時候我記得你也沒少去我們家混吃混喝啊!」
謝寒秋笑道︰「哪有蘭兒面子大呢?」
蕭蘭舟盯著他看了半晌,道︰「你先說吧!我斟酌一下。」
謝寒秋淡淡道︰「七日後的長老會上,我希望方師伯放棄中立的立場,鼎力支持掌門真人。」
蕭蘭舟起初不解,忽然醒起來,吃驚道︰「莫師叔不是反對……」話未說完,她便吞了下去,微微蹙著眉,道︰「寒秋師兄,能否告訴我,你為何一定要參與雲霧宗和雲霞宗的道統之爭?你可知此事對我們並無好處,雲霧雲霞自己小打小鬧也罷了,但我們若插手進去,卻很大可能觸怒通天劍派。」
雲霧宗和雲霞宗皆是棲霞山脈中的宗門,五百年前,這兩宗原是一派,只是後來不知為何分裂,雖然宗門位置相去不遠,坊市上也互有來往,但其他方面,卻是互相敵視。
謝寒秋苦笑道︰「這個問題我能否不回答?不過,蘭兒難道以為我會做出對門派不利的決定嗎?」。
蕭蘭舟盯著他看了半晌,道︰「若是你和人打架,我隨時可以奉陪,不過,事涉一峰一脈,恐怕我作不了這個主。你若真的有充足的理由,就算不能同我說,難道不能直接同我師父說?若是連一峰峰主也不能得知究竟,那麼這決定,也算不得本派做出的。」
謝寒秋嘆息一聲,道︰「蘭兒越來越精明了,想哄也哄不著,方師伯這是一心把往峰主這位置培養呢!」
蕭蘭舟噗哧一笑,道︰「就算當年掌門真人門下的木蒴師兄還在的時候,莫師叔不也一樣滿月復信心,指著你去拼一拼少掌門的位置嗎?」。
謝寒秋不以為然道︰「木蒴是真的可惜了,不過他性子溫吞,縱然當上了掌門,也就是個守成之主,放在一百年前倒也無所謂,現在嗎……還不如我湊合湊合頂上去呢!」
蕭蘭舟打量著謝寒秋,謝寒秋的師父是第二峰峰主莫知行,莫知行當年爭奪掌門之位失敗,退而精心教弟子,一心希望自家門下能出個下一任掌門。而謝寒秋也未令他失望,二十四歲築基成功,五十歲達到築基圓滿,其間爭斗無數,金丹以下從無敗績。原本謝寒秋和木蒴同為落星派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的弟子,如無意外,下一任掌門便在他們之間勝出,只看誰能先成金丹。卻不料,二十年前,謝寒秋在東海惹上一位金丹後期的妖王,以相差一個大境界的程度,戰敗而逃,但卻傷了根基,養息了多年,才堪堪好轉。而十年前,木蒴沖擊金丹,走火入魔,成為廢人,自請離開山門。這十年來,落星派的兩大天才先後遭劫,因此,下一任掌門之爭,也就暫時沉寂下來。
至于蕭蘭舟、祁素節等人,都是這十年內涌現出的年輕俊才,雖然明面上很是矚目,但在老一輩的金丹真人眼中,還完全不夠格放倒承繼的名單上去。蕭蘭舟素得方宜白寵愛,對這些事也是略有所聞的,她自家知道自己是不夠格,一來自己以煉丹煉器著稱,戰斗方面確實略有不如,二者也是因為師父方宜白性子溫和,連帶著整個第四峰都不大與人爭競,更不用談將她一個女修推上掌門之位了。
當初掌門真人為木蒴向方宜白求娶蕭蘭舟,也未嘗沒有替自家這個弟子鞏固助力的意思。
但即使如此,蕭蘭舟對同樣號稱天才,卻心高氣傲的祁素節,那是十二分的看不過眼。在蕭蘭舟心中,若不是木蒴隕落,謝寒秋受傷,如今的落星派的年輕一代中,哪里輪得到祁素節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撐場面!
其實,雖說落星派內門弟子講究根基扎實,修為提升過快,多半會被人認為輕功冒進,但事實上,一甲子之前,能達到築基大圓滿,百年之內,能鑄就金丹,而根基又沒有不穩,這種最優秀最拔尖的弟子,才默認有資格爭奪掌門之位。似第五峰的陳震,第六峰的狄野等人,雖也是築基九層的修為,但在上一輩心目中,自然便要遜色一籌。
蕭蘭舟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道︰「回頭我和師父說一聲,不過這種毫無邏輯的理由,可別指望他糊里糊涂地答應。」
謝寒秋笑道︰「只要蘭兒肯開金口,其余都好說。明日我就去拜會方師伯。」
蕭蘭舟挑了挑眉,道︰「其實你也可以去拜會一下申師叔,或者人家看在你誠心求娶瑤師妹的份上,提前將親家做起來也未可知。」
謝寒秋模了模下巴,似乎當真認真地思考了半天,嘆息道︰「唉,處處都好,就是小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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