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商朝遵循古禮,男子二十而冠。而舉行冠禮這一天也就意味著他就不再是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子漢了。
對于皇室而言,太子冠禮幾乎和太子大婚、皇帝親政一樣,成為了能夠左右朝堂格局和國家前途的了不起的大事。普通人家對男子冠禮已是珍而重之,太子的冠禮就更顯得奢華隆重。戴冠也不是只戴一次便算完成,而是要戴了摘,摘了戴,反復三次才算完成。在皇室貴戚和文武百官的注視之下,整個流程往往要持續半日之久。
為了籌備李正煒的成年冠禮,禮部的大小官員忙活了整整半年,大到典禮儀式、服飾冠冕,小到夜宴菜肴、歌舞助興可謂是面面俱到、事無巨細。上個月,宮里突然放出風聲,說是皇帝要在中書令歐陽誠的大女兒歐陽雲煙和太師史學良的孫女史靈秀之間選一位成為太子妃。這兩名女子一時間也是炙手可熱,成為京城街頭巷尾熱議的焦點。出于對太子的尊崇,禮部也準備了宮制的服裝首飾送于兩家的長輩,並一再叮囑在冠禮那天,兩位小姐一定要各盡其能,展現出自己母儀天下的氣勢。
且不說兩位女子的反應如何,中書令歐陽誠和太師史學良卻是嚴陣以待。他們從全國各地網羅名師,從琴瑟到歌舞,從女紅到禮儀,幾乎無所不包。而目的則是讓他們幾乎無可指摘的女兒、孫女能夠變得更加優秀,從而月兌穎而出,成為太子妃。柳長寧心中清楚,他們的野心可不僅于此,成了皇帝的親家固然身價倍增,可他們更想要的卻是成為皇帝的岳父,從而像詩中所寫的那樣「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這般的榮耀,豈是位極人臣所能達到的!
七月廿八這一日,京城之內可謂是冠蓋如雲、人頭聳動。柳長寧寅時便起了床,認真地梳洗打扮之後,才換了女官正的正式禮服。她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在別人眼里殺傷效果,即使刻意地淡妝斂容,卻仍舊逃不出眾人審視的眼光。她幽幽地嘆口氣,希望這一次不要再因為這張臉惹出點什麼事兒來。
進宮之前,楚王府的車隊與城陽公主府的車隊不期而遇。李正煜托病,所以並未騎馬,而是坐在了隊伍最末的華蓋馬車里。李玲瓏一雙媚眼從車窗的縫隙里探出來,卻見柳長寧騎著馬走在隊伍的前頭。她恨恨地想著,楚王果然還是把這個賤人帶來了,倒要看看一個無依無靠的罪臣之後可以囂張到幾時!
但見到柳長寧一雙美眸朝自己這邊看來,又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柳長寧一見之下只覺得背脊發涼,那笑容分明是掛在臉皮之上的,笑是笑,人是人,竟是截然分開的。至于那雙眼楮,說是嫵媚也好,慵懶也罷,被她一看卻像是無數個箭簇「嗖嗖」地迎面而來,帶著刻骨的恨意。柳長寧納悶,這一世自己與她交情甚淺,連面都只見過兩次,更談不上有什麼仇恨了。
若說是接觸,除了上一次擊鞠賽被伊欽點出戰,也只有小時候祖父壽辰時無意間見過一次。那時候,李玲瓏不過五六歲的光景,穿一件描金繡鳳的正紅色短襖,是同色的百褶長裙和錦鞋。一張小臉圓潤飽滿、下頜卻是尖尖的,黑白分明的眼楮嵌在上頭,說不清的清麗可愛。肌膚雪也似的,仿佛可以掐得出水來,襯著一色的紅,更是顯得艷麗無匹。她一直是目光和議論的焦點,盡管年紀小,也已經可以自如地享受著這種受人矚目的感覺了。直到柳長寧出現,眾人都被她的美貌驚得說不出話來。縱然李玲瓏艷若桃李,也被冷若冰霜的柳長寧襯得黯然失色。在場的女眷們議論紛紛︰「這孩子莫不是冰雪做成的,要不怎麼會這般剔透玲瓏!」
柳長寧心中一個激靈,嚇,該不是那時候的事讓她一直嫉恨到現在吧?
這個插曲,很快被洶涌的入宮人潮給打破了。李正煬、史學良、韋一平、朱長貴,舊友新朋全都到了,大戲很快便要上演了。
柳長寧到了大殿之中,方才見到今天的主角李正煒。但見他穿著飾有雲紋的朱紅色緣深衣,頭發梳成雙丫髻,用絲帶系起。孩童似的裝扮把他的斯文貴氣削去了不少,那樣子有幾分滑稽。李正煒的神態卻是端正肅穆的,立在高堂之上的他,甚至帶著幾分睥睨天下的豪氣。柳長寧扼腕,要不是端肅皇後死的早,要不是韋一平人心不足犯了皇帝大忌,要是他可以再忍一忍,要是皇帝對他還有幾分憐惜,也許即位後的李正煒會是一個不錯的皇帝。可是現實沒有如果,柳長寧想著又是微微嘆息。
隨著禮官一聲「太子束發」,李正煒終于擺月兌了滑稽的雙丫髻,轉而將頭發于頭頂束成一個發髻。此時的他帶著寬達到二尺二寸的緇纚,發髻上插著兩寸長的玉笄,看著頗有些先賢的高古之風。在禮官的指引之下,侍從為李正煜換上了冠緇布冠、遠游冠和袞冕,服裝也根據所加冠冕的不同而依次更換。
袞冕加戴完畢,李正煒向座上的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禮官終于大聲宣布︰「太子禮成!」
座上的皇帝一反往常滿面含笑,不僅高度褒揚了李正煒多年來作為太子的辛苦與出色,還詔令大赦天下、減免稅賦。徐長海拖著悠長尾音的「欽此」讀完,大殿內外數千人齊齊跪倒,三呼萬歲,場面令人震撼。城樓上,禁軍官兵灑下無數的銅錢糖果,期盼了許久的百姓也在這從天而降的銅錢與糖果里一同分享了皇室的歡喜。
但是仍有許多人卻是游離在這歡喜之外的。這其中,既有早知結果的柳長寧、抱恙在身的李正煜,也有神情凝重朱昭華與面露不忿的李正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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