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從來都不知道,薛瀾肖會對狗毛過敏。她拿著電話,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以薛瀾肖對她百般挑剔的脾氣,符合他心意的,他都要挑三撿四一番,更何況是他不喜歡的?他給她買狗,買狗糧,無非是想讓她對他感恩帶德罷了……
有了這樣的認知,她決定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為好。
到了別墅,薛瀾肖第一個下了車,打開車門,讓簡單把狗從車上拉下來。簡單想把狗帶進別墅,薛瀾肖不許,直接把狗交給阿姨︰「在院子里給它安個家,不管怎麼樣,杜絕它進房間。」
其實她明知道理由,卻想既然要裝作不知道,就應該把戲份作足了,于是大聲問︰「為什麼?」
他挑眉邪肆一笑,湊到她的耳根說︰「因為我不想在一堆狗毛里跟你生孩子。」
簡單臉色一黑,忿忿地咬牙︰這人,滿腦子只會想那事!
回到房間,簡單伸了個懶腰,看到梳妝台上的護發素,靈機一動,拿了條浴巾去浴室洗澡。
在醫院的這些天,她一直都沒能好好地洗個澡,全身都有了味道,特別是頭發,粘的讓人膩花花的不舒服。她實在忍不住了才背著醫生偷洗了一個,卻也是匆匆忙忙,這次回到家里,她自然要好好地洗個清爽。
浴室的裝修很奢華,特別是浴缸,是用防爆裂的高級鋼化玻璃一次成型,呈橢圓形砌在牆角,浴缸外面鋪滿了金色馬賽克瓷磚,同浴室的牆面渾成一體,顯得華麗非常。不知是誰的奇思妙想,竟然在鋼化玻璃缸底描了幾條小金魚,一旦放了水,那幾條魚就像是潛在缸底游耍嬉戲一般,活靈活現,妙趣橫生。
她放了熱水,灑好精油,把身體泡進去,全身的毛孔在暖暖的水氣包圍下慢慢張開,她只覺得身上所有的沉重感,不適感都一縷一縷地消散開去。
正泡的舒服,浴室的門突然從外面被拉開,薛瀾肖穿著浴袍走進來,抬腿就邁進浴缸里去。
「你干什麼?」簡單微微瞪眼。
「自然是洗澡。」他笑著坐進去,浴缸里的水就嘩嘩地往外溢,「難道你以為我進來是為了證明阿基米德定律的?」
她被他噎的沒話說,只好把身體縮起來。
薛瀾肖看著她的動作,不吭聲,卻是古怪地彎了彎嘴角,眼里露出一絲嘲諷。
她知道他想說類似于「又不是沒看過」這類的話,但實際上,並非是她太過矯情,而是浴缸不大,她自己剛好可以舒展腿腳,現在又多了一個他,他又不肯委屈一些,跟大爺似的往浴缸里一靠,那她也只有縮著的份兒。
這個澡洗的極不痛快,他周扒皮的本質得到了徹底的發揮,一會兒讓她給他搓背,一會兒又讓她替他打沐浴露。她把他洗了個干淨,卻因為水溫不夠,只能隨意搓了搓身體,打了沐浴露,悻然地站起來。她披著浴巾,剛要邁腿出去,卻不想手腕一緊,又被薛瀾肖拉進水里去。
她完全沒有準備,突然失去平衡,嚇的魂飛魄散。四周水花激起來,噴了她滿臉,她本能地叫了一聲,等稍稍找回意識的時候,才終于看清自己已經結結實實地摔進他的懷里。
她又驚又怒,在臉上擦了一把,吼道︰「薛瀾肖,你干什麼?!」
「好不容易跑出來,今天就不回醫院了。」他說著,一雙手果然就模了上來,嘴唇也開始似有若無地往她的皮膚上熨貼。
她被他揉搓的六神無主,只好手忙腳亂地前遮後擋︰「薛瀾肖,這里是浴室!」
「浴室又怎麼樣?」他把她翻了個身,緊緊地壓在缸沿上,俯來吻她的脖梗。
「可我還是病人!」
「我問過醫生,從胸片上看,已經沒什麼事了,可以出院了……」
「可我……」
「我媽一直想要個男孩兒……」
僅這一句話,她就得繳械投降,任他欺身而來,不留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她扶著缸沿在水里沉浮著,心想︰早點生個孩子,生個孩子就能解月兌。
簡單一直覺得薛瀾肖不會是那種可以委屈自己的人,最起碼,他在無法壓榨她的前提下,應該會跟杜小芬雙宿雙棲。他和杜小芬才是一對,他跟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要一個孩子。
但是,這一夜,他要她一次又一次,一會兒在浴室,一會兒又滾到了床上,這樣那樣,沒完沒了,仿佛是忍了許久之後終于有了發泄之地。
天快亮的時候,薛瀾肖終于偃旗息鼓,從她身上翻下來。
她被折騰的一身是汗,累的連把腿放平都費了好大的力氣,仿佛小的時候鄰居伯伯的那輛二八式破自行車,仿佛動一動就要散架。薛瀾肖抓了一條薄毯替她蓋上,自己也鑽進去,摟住她的腰。
她覺得熱,特別是剛出過汗,貼著他的身子粘粘的,于是歪頭扭了幾下,但他卻仍然抱著她,閉著眼楮,似乎已經睡著。
簡單還是第一次仔細地看他睡著的樣子,很沉靜,沒有了平日的嚴苛,反倒像是個貪睡的孩子。她很好奇,薛瀾肖到底是怎麼長大的,除了那些富家子弟、商界新葩的光環以外,真實的他究竟是怎麼樣成長起來的?從她們認識現在,中間又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大不如前,甚至可謂是無理欺壓?
想著想著,她的眼皮開始發沉,視線也變的模糊,直到最後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簡單睡的很香,不光是因為累,也是因為這是她住院以來第一個相對安穩的覺。結果這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薛瀾肖的電話一直在響,薛瀾肖卻仍未睡醒,一直抱著她。她推開他的胳膊,坐起來開始穿衣服,誰知道剛撈到胸衣,就又被他的手一把攬回去︰「再睡一會兒。」
他眼皮未睜,喃喃的似乎是在撒嬌,簡單腦子里空白了幾秒,頓時想到一個可能︰他把她當成了杜小芬!
她推開他︰「都幾點了?你不上班了?手機一直在響,听見沒有?」
「睡醒再去!」他依舊不肯睜眼,手卻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模上模下。
她打他的咸豬手︰「喂,睜眼看看我是誰?我是簡單,不是杜小芬!」
他寒眸一睜,果然就松開了手,坐起來,披了衣服去洗漱。
簡單听著浴室里剃須刀的聲音,心里開始氣惱︰明明是他強迫的她,現在倒更像是她用了什麼手段把他拐上了床。
薛瀾肖洗漱完畢,給于嶺飛打了個電話,叫他來別墅把簡單送到醫院去,自己卻開著豪車一個人走了。
回醫院的路上,一直不擅說話的于嶺飛忽然開了口︰「少夫人,我看見別墅里養了一條狗,薛總一直都對狗毛過敏。」
「所以呢?」簡單問。
「沒有所以,我只是把知道的事告訴您。」
簡單看著于嶺飛,笑笑說︰「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你會一直跟在薛瀾肖的身邊,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我知道你喜歡瀾芝,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惜讓瀾芝討厭,卻還是要幫著薛瀾肖?」
于嶺飛面色一沉,目光忽然變的飄忽深遠起來,思緒仿佛飛到了很遠一般。他靜靜地握著方向盤,半天才說︰「因為薛總救過我!」
「他救過你?」
「我家里窮,爸媽為了養活弟弟就把我租給村里的黑老大。黑老大手底下有兩個兄弟,還有一群和我一樣的孩子,我們被他們帶著到處去乞討。那一年我們輾轉到了A市,但是由于地面不熟,再加上人們的防備心理越來越強,想要到錢很困難。黑老大說如果是個瞎子或者瘸子,容易博取別人的同情,可以要的更多的錢,如果我們再要不到錢就把我們打殘。有一回,我親耳听見他和老二、老三商量著,要把我的腿打斷,把小菲的眼楮弄瞎,把小瑞的腎賣掉……那個時候我還太小,嚇的六神無主,因為不想變成瞎子或者是為瘸子,所以我拼命地到處要錢。我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了,每個人拿著道具,把要背的台詞重復幾遍,然後就分散到大街上。為了怕我們逃跑或者偷懶,出來要錢的時候,黑老大就在不遠的地方蹲著,監視著我們。那天,天上下雪了,路上人很少,出門前黑老大規定我必須要到五百塊,完不成任務,就把我和其他的幾個孩子都打殘。我怕的要命,于是拼命地在路上找人,但是怎麼也要不到錢。後來,我就踫見了薛總,他給了我五百塊錢,還問我說,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為什麼要干這個?我當時羞愧的差點就要把臉埋進雪里。黑老大見我要的到錢,就把那片區域劃分線我,讓我專門在那邊乞討,我在那邊蹲了幾天,又踫上了薛總。那一次,他沒給我錢,反而給了我一張名片,他說只要我願意,他可以給我介紹一份工作。我當時很感激他,但我什麼都不會,能做什麼工作?我沒有去找他,就悄悄把他的名片藏在鞋底里。」
「後來呢?」簡單問。
于嶺飛把車在路邊,掏出一根煙點著,深吸了幾口︰「我們中間有一個叫丑兒的小男孩,他生下來就是兔唇,還有點小兒麻痹,我們那個時候不懂什麼是兔唇,就叫他豁嘴兒。這個小孩有天生的殘疾,他要到的錢最多,所以一直受到黑老大的重視,待遇也比我們好。結果有一天,他病了,黑老大叫他上街,他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結果黑老大脾氣一上來,拿著火 子就往他的身上捅。當時我們就听見他撕心裂肺地哭,圍過去一看都傻了眼,他的腿上、胳膊上被捅的全是血窟窿。他一邊捅一邊說,不听話就給你身上加點料,加點料就能要更多的錢。丑兒求他,說自己立刻就上街去要錢,說自己能比平時要到更多,黑老大這才肯饒他。我永遠也忘不了,丑兒那天是拖著一身血走的,黑老大連藥都沒給他上,到了晚上,黑老二回來,說丑兒丟了,自己跑了,找不著了,其實我們都知道,丑兒應該是傷的太重,緩不過來,所以被他扔了。丑兒的事對我觸動很大,我想了一宿,決定求薛總幫幫我們。我們要來的錢都被黑老大搜刮走了,再說被看的緊,根本就沒有機會給他打電話,所以我就到以前遇到他的地方等。等了三、四天,我終于遇見他了,我假裝跑過去纏著他要求,然後小聲對他說‘幫幫我們’。他當時有點驚訝,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假裝跟我扯皮,然後拿手機報了警。黑老大他們三個人被抓了,我們一群孩子都得救了。我跟薛總說,我想找個正經的工作,他一點都沒嫌棄我,讓我跟著他,給我報名學開車,讓我上夜校,後來還把我鄉下的妹子接進來,在公司里當前台。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薛總,我可能一輩子都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