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歷代行商,到了溫銘這一輩,更是在他手上達到了巔峰狀態。饒是溫銘家財萬貫,此時看著冊子上所謂聘禮的名單,也禁不住一陣肉痛。溫銘啪的一聲合上了冊子,沒有再看下去。他得回去先用幾顆保心丸才能把這長長的東西看完。
「你簡直……簡直……」溫銘舉著冊子點著葉亦宣,半響沒有想到什麼話可以來勸他。罵也罵了,勸也勸了,他還是這般做派。自己說得再多都沒用了。其實溫銘心里明白,若不是自己身份特殊,剛才說得都是肺腑之言,就沖今天自己去找裴意的事情,就夠被拖下去軍法處置了。
葉亦宣抬手把伸到自己面前的冊子撥開,溫和的說道︰「那就麻煩舅舅了。」剛才冷然的樣子全然已經不見。
「好。我不管你,隨你隨你。」溫銘氣急敗壞的坐下,看著丟在一邊紅得那麼刺眼的冊子,一陣磨牙,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她答應你了?」
葉亦宣沉默。
溫銘幸災樂禍的瞧了他一眼,敢情還沒把人拿下來。
溫銘舒了一口氣︰「等你跟她談妥了再說聘禮的事情吧。」
「你先去準備。」葉亦宣取下筆架上一直狼毫筆,蘸了墨寫了兩個字,淡淡的說道,「她總會答應的。」
天剛剛亮。礪王府的下人已經開始忙忙碌碌的準備起來。今天是他們王妃第一次跟王爺進宮的日子。
這陣子沒有盧側妃在府中為非作歹,下人們的日子都好過了不少。一想到這種日子是那個高貴美麗得跟仙子一般的王妃帶來的,手腳更加麻利了起來。
裴意手肘支著馬車上的案幾,有些疲倦的出神。
檀清看了她臉上的疲憊,嘆了一口氣︰「主子你不用擔心,老掌令不會有事的。」
「嗯。」裴意換了手,輕輕應了一聲,「師父自然不會有事的。」師父雖然行事荒謬,毫無章法,但是畢竟是活了那麼多年的老頑童,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算計的。況且,跟自己不同的是,師父不僅精通醫毒,武功也是出神入化,若非當年自己身子太差,不能習武,想來師父也會將一身武功傾囊相授。他這般厲害,怎麼會出事呢?
裴意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看著檀清笑著道︰「說不定他現在就在哪里看著我們,看我們找不到他,心里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檀清笑著點點頭,「也可能是做了什麼壞事,闖大禍了不敢讓主子知道。」老掌令其實是個渾人,想一出是一出,根本就沒有什麼道德良心之說。但從她被主子救下開始,她發現老掌令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主子,有一次甚至心虛到躲了五個月沒敢出現。
裴意想到以前的事情禁不住笑了起來。
「說什麼事這麼高興。」馬車停了一會兒,蕭煌宇撩開車簾鑽了進來,有些奇怪的看了裴意兩眼,「我都說了不用這麼早進宮,你瞧你的臉色。」
蕭煌宇皺著眉頭說道,反正那個老太婆也不會因為他們早進宮這一時半會兒的就更喜歡他們,還不如多在床上躺一會兒。
裴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才看著蕭煌宇道︰「你霸王,我可不能跟著你霸王。既然是要進宮的,何必留這種話柄給人家說。」
「誰敢說?!」蕭煌宇眉毛豎了起來,「爺拔了她的皮!」
裴意扶額,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說。蕭皇子嗣稀少,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就怪罪于他,但是自己于蕭家其實不過是個外姓人,以前不進宮還能夠自在一點,現在既然已經走了這一步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得好。
蕭煌宇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些事情,一時間也沒說話。
沉默在馬車里蔓延開來,突然馬車又停下了。
「王爺,前面封路了。恐怕要繞道走。」車夫在外面沉聲說道。
蕭煌宇撩開車簾,對面的街道兩邊已經站滿了拿著長槍的禁衛軍,附近有許多老百姓翹首觀望,彼此偶爾的交談之間也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整條街上顯得肅穆莊重。
「是祈國太子進城了。」蕭煌宇皺眉瞧著這一幕,低聲說道。就算為了向北祈國示好,這做得也太過了些,連宮里的禁衛軍都出動了,就算北祈國的君主親至也不過如此。想來是他那個好面子的二哥故意弄出來的排場。
裴意睜眼順著他撩開的車簾望去,正巧一對人馬器宇軒昂的打馬而過。領頭的正是南蕭國的二皇子。
蕭天佑乃是魏貴妃長子,沿襲了魏貴妃和蕭皇的容貌,劍眉斜飛,鬢發如墨,有著清逸的春曉之色,眉目間盡是自信和傲然。他今日一身暗青色皇子朝服,雙龍金冠束發,騎在高頭大馬上更加顯得英偉不凡,氣質高貴,風姿颯爽。
若說南蕭國的四個皇子,蕭敏德名聲極差,在民間幾乎一點聲望都沒有。若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實在是尋常人開罪不起的,說不定他都被人打死過好多回了;蕭煌宇雖然不如蕭敏德那般引人憤恨,但是這些年一向是個不理朝政,這種接待他國來使的事情自然不會交給他這個無所事事的紈褲皇子來做;七皇子年僅三歲,更是有心無力,這個重擔自然就落到了名聲極好的二皇子蕭天佑身上。站在街邊的百姓看到蕭天佑,低頭私語起來。稍微敏感一些的人心里隱隱有些想法,恐怕這不僅僅是個差事,更是榮耀和立儲的預兆。
蕭天佑自幼習武,耳目聰敏,听到街邊百姓的竊竊私語,他並未制止,心里頭升起一股驕傲之情。他自懂事起就勤學發奮,不管是詩詞策論,還是射箭騎馬,甚至是下棋書畫,他都比任何一個同齡人都要優秀,更別提那兩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弟弟。在蕭天佑看來,蕭皇幾乎是沒有選擇,太子之位非他莫屬。
整齊劃一的黑色騎兵,肅穆懾人,高高飄揚的金色旗幟格外惹眼,兩匹墨色寶駒拉輦,金黃色的八角形頂,上頭精繪著金龍圖騰,頂角邊上都綴滿了華麗的珠寶,八根赤金色的圓柱雕龍繪鳳,鏤空的木窗打開著,精致的流蘇後是金色的紗帳。
隱約可以看見後面坐著一個人。
「蕭天佑奉我皇旨意,特來迎接祈太子殿下。」看到對面蜿蜒而來的車隊,蕭天佑坐在馬上朗聲說道。
「三皇子有禮。」皇輦內僅僅是簡單的回應聲,但低沉、醇雅、又帶有磁性的聲音讓人不由得豎高耳朵。
「祈太子遠道而來,不若先在驛館中稍作休息。晚上父皇將在宮中設宴,為殿下接風洗塵。」
「客隨主便,本宮自當听從陛下安排。」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
蕭天佑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正準備開口說話。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
蕭天佑回頭低喝道︰「不是說封鎖整條街,不許外人進來嗎?」居然還有人當街縱馬?
身後的禁衛軍副官不由得額頭冒出了一絲冷汗,他低聲說道︰「下官的確是這麼吩咐的,只是不知道……下官這就去看看。」
說完勒緊手中的韁繩,調轉了馬頭,對著身後幾人使了個顏色,準備去攔著這個不速之客。
馬蹄聲越來越近,副官抬頭看著馬上長發飄散的女子,面上一僵,連忙回頭對蕭天佑說道︰「殿下,是……明珠公主。」若是其他人,他就算冒著大不敬的名頭也要沖上去攔上一攔,放任別人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已經是他的失職,以三殿下御下的手段,事後不會讓他好過。
還不如此時硬著頭皮沖上去,將功補過,好歹能求個從輕發落。但是副官的預想當中,可沒有眼前這位公主。
誰不知道明珠公主是太後和陛下的眼珠子,若是自己沖上去惹她不快,說不定就會被一刀砍了。這事兒公主也不是沒做過,副官出師未捷就先生了恐懼之心,只好略帶哀求的看像蕭天佑。
蕭天佑望著越來越近的那個女子,眉心的褶子越來越深。他倒是把自己這位姑姑給忘記了。
「葉亦宣!」蕭明珠看著就在前面不遠處明黃色的車架,策馬大聲喊道。
這一聲落入了圍觀的百姓耳中,喚起了他們沉澱下來的記憶。是啊,這位公主似乎還跟北祈太子殿下傳出過一些香艷的傳聞。
明珠公主對祈太子傾心早不是什麼新鮮事情,甚至當時她為了祈國太子鬧著要去北祈,而把太後氣倒的事情,幾乎無人不知。當時也沸沸揚揚的傳了好一陣子才散了去。
只沒想到,明珠公主竟然一時半會兒都等不了,就急吼吼的來找祈太子了,當真是情根深種啊!想到那些傳聞的人眼中跳躍著興奮激動的光芒,就等著看今日之事要如何收場。
蕭天佑策馬攔在蕭明珠前面,恭敬地道︰「皇姑姑。前面有貴客到訪,有什麼事還請姑姑稍後再說。」
蕭明珠舉起馬鞭點著蕭天佑鼻子說道︰「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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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痛要去床上裝尸體了……
明天二更補
這章估計也要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