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妃雖然不夠聰慧,但是她也不傻,否則單憑李家女兒的身份,即使背後有李相可以依仗,她也不可能在宮中安穩渡過這麼多年,甚至還在魏貴妃眼皮底下順利的生下了蕭敏德。
魏貴妃的榮寵她看得很清楚,蕭皇對敏德的忽視和不喜她也很明白,若是一定要在二人之中選擇,她沒有把握蕭皇一定會為自己可憐的兒子做主。
魏貴妃獨冠六宮多年,她身後不僅有魏家,還有兩個皇子和一個公主。蕭皇子嗣單薄,五個子女當中有三人乃是魏貴妃所出,蕭皇就算要動魏貴妃,也要考慮到三個孩子的前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一個名聲狼藉的母妃,足以讓蕭天佑三人地位一落千丈。
而且,在李賢妃看來,幾個皇子當中,最後能夠沿承蕭皇地位的,很有可能是魏貴妃的親生兒子——蕭敏德,或者那個還在襁褓中,但是極得蕭皇喜歡的七皇子。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李賢妃就算再不甘願,也只能歇了爭寵心思的原因。若是不能夠一擊將魏貴妃整垮,小打小鬧的只會讓自己的日子更加不好過罷了。
但是現在,李賢妃被魏貴妃撂開手,雙手撐在地上穩住自己的身子而後猛然抬頭,臉上滿是怨毒,現在她就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扯掉這個女人的面具,讓百姓看看,這個美貌的皮囊下面是何等惡毒的心腸!她倒是要看看,當著天下百姓的面,蕭皇還能不能把這件事替她遮掩下去!
李賢妃喊出這一句話後,場面瞬間寂靜了下來。
斷子絕孫。這四個字在空蕩蕩的祭壇上回響,清清楚楚的落入了眾人的耳中。子嗣是血脈延續,是傳承,是一個家族擺放在最前頭的大事,若是沒有子嗣延綿,多麼興盛的家族早晚也會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斷子絕孫,這是多麼惡毒和駭人的詛咒。任何人听到這種事情,都難以冷靜,何況,李賢妃剛才說的,可是李家……
眾人心中一寒,突然想到這位賢妃娘娘,乃是李相的獨女。李相膝下就這麼一根獨苗,若非當年帝王之命不能違背,李賢妃一顆芳心又落在了蕭皇身上——李相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的獨女邁進那吃人的地方的。李賢妃進宮多年,也就三皇子一個孩子,自然是如珍如寶的寶貝著,就連李相,即使面對不成材的蕭敏德,也多了幾分寬容。當年蕭敏德做下那等惡事,蕭皇也不過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沒有傷害蕭敏德性命分毫,這其中除了蕭皇自身子嗣稀少之外,也未嘗沒有李家的因素在里頭。蕭敏德不僅僅只是他兒子中的一個,也是李家這一輩唯一的血脈了。
而現在,蕭敏德被斷了子嗣,也難怪李賢妃不顧一切也要求一個說法。
蕭皇頭痛的閉上眼楮,他清楚明白的听見了李賢妃的話,也在一瞬間想清楚了這其中厲害關系,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頭痛。他是知道李賢妃的,平日里雖然愛計較了一些,但是並不是個胡亂攀咬,栽贓的性子。不僅如此,她極為注重自己的儀表,今天她到這里,說明至少她已經認定了這件事情。
若李賢妃指認的是在場任何一個人,他都可以二話不說先將人拿下平息了李家的憤怒——除了魏貴妃。
眾人的議論聲悉悉索索地響起,蕭皇睜開了眼楮。他冷冷的看了李賢妃一眼,對她的逼迫非常不虞。挑了這麼個場合,是連一絲轉圜余地都沒有留下了。
李賢妃在蕭皇冰冷的眼光下,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很快,想到自己痛不欲生的兒子,她穩住了自己的心神,慢慢地低下頭磕在了紅色的地衣上︰「魏貴妃指使其族女對三皇子下藥,證據確鑿,還請陛下為三皇子做主。」
「賢妃說的不知道是何證據?」蕭皇沒有說話,開口的卻是魏貴妃,她面色不變,垂眸看著伏跪在地上,沒有起身的李賢妃說道。既然已經遮掩不了,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麼證據,能夠讓李賢妃撕破臉皮鬧到這種地步!
「自然是有人證的。」見她如此鎮定,李賢妃心中怒火翻騰,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她的臉,卻只得忍耐。她眼光一錯不錯的看著魏貴妃,死死盯著她的表情,大聲道︰「帶那個賤人上來!」
兩個身強力壯的護院像拖著布袋一樣把人拖了上來,站到了李賢妃身邊。被護院拖著的女人,長長的頭發垂下遮住了她的臉,衣服上血跡斑斑,不少地方似乎是被抽破了,露出里面早就結痂的傷疤,只是這麼一拖一拉,傷口裂開,又滲出血水來,看上去極為淒慘。
看不到她的面容,魏貴妃卻早就猜到了她是誰。也只怨這段時間事情太多,讓她根本騰不出手處理這麼個廢棄的棋子,否則也不會容得別人那這個廢物做槍來對付她了。這個像在刀山上滾過一般的女人,就是當日她送到三皇子詩會上的魏靈,當日,除了魏靈之外,還有三皇子身邊的那個寵姬都是魏貴妃事先安排下來的人,為的,就是讓人親眼看到三皇子和自己的弟妹礪王妃滾在一起的畫面……
魏貴妃一直慵懶的眼楮驀然睜大,她轉頭看著漫不經心坐在一邊的裴意,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從那次詩會開始,不,是從她算計礪王妃開始,她的計劃就一再的失利。詩會上自己的目的不僅沒有得逞,反而折掉了三皇子身邊的暗樁和魏靈,甚至讓一直中立的李家對自己生出了怨懟。當日的事情蹊蹺,可她遣人再三查探都沒有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而後她按兵不動,也沒有等到幕後之人的下一步動作,漸漸她思索一番過後,就將這件事情暫時丟開了,畢竟跟蕭皇身體這個問題比起來,這簡直就是再小不過的事情了。只是她沒想到,對方下手會這麼狠毒,竟敢對蕭敏德動手,甚至一出手就斷了他的子嗣!
這麼多年,李賢妃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蹦,她為什麼沒有下手除去李賢妃,甚至容下她生了蕭敏德不是沒有原因的。李相對立儲一事一直保持中立,魏貴妃明白,李家效忠的不是儲君,而是皇位!不管坐在上頭的是誰,只要坐上了那個位置,李相就不會生出二心。只要自己的兒子能夠登上皇位,李家就是一個絕佳的助力,所以她不會,也沒必要去跟李家作對。
真是大膽又狠辣!竟然用李家來對付她。若是別的事情,李相興許還會斟酌其中的利害關系,說不定會忍下來,可是自己的獨女唯一的兒子被斷了子嗣,這種事情,就算是個神仙都沒辦法忍耐下來,必然會要個結果。
魏貴妃突然覺得棘手起來,她此刻甚至希望這個局是李賢妃為爭寵而設下的,這樣說不定還能找出其中的破綻。可若是……魏貴妃眼神在裴意和蕭煌宇之間猶疑,可若是這兩人下的手,那就是從詩會開始,是預謀已久,必然是萬事做全,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她在這種情況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此刻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
看著低聲說話,似乎置身事外的兩個人,魏貴妃的眼神漸漸陰冷了起來。
裴意正側頭跟蕭煌宇說話,感覺到那道陰冷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一笑,轉頭看著死尸一般癱倒在地上的人。
「死尸」手指動彈了一下,李賢妃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把她給我弄起來。」說完,她又轉身對著蕭皇說道︰「陛下,這個女人就是給三皇子下毒的人。她已經招認了,是魏貴妃指使她對三皇子下毒手的。」
李賢妃拉著魏靈的頭發,讓她的臉暴露在眾人的眼中。臉上青青紫紫,甚至還有烙傷的痕跡,早就看不出曾經嬌美的模樣,只那張嘴巴還是完好的,想來是為了她能夠清楚的說話。
魏靈睜開紅腫的眼楮,慢慢回神。
「姑母,姑母,救救我……」看到坐在不遠處的魏貴妃,魏靈掙扎著朝她爬了過去,「姑母,救救我,救救靈兒,靈兒听你的話,你不要不管靈兒啊……」
幾日的折磨早就讓魏靈神不附體,好不容易從那個駭人的地牢里出來,此時看到魏貴妃便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顧的撲了過去,斷斷續續的說道。
她語無倫次,但是話中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魏貴妃身後的宮女適時的將她血肉模糊的手指擋了下來。魏靈摔倒在地上,申吟了起來。
李賢妃興奮地看了魏靈一眼,朝著蕭皇跪了下來︰「陛下,您也听到了,這個女人說了,都是魏貴妃指使的。魏貴妃就算身份高貴,也不能夠對陛下的子嗣下手啊!這可是大逆不道,還請陛下定奪!」
蕭皇冷冷地看了李賢妃一眼,其中的冷意讓李賢妃的興奮瞬間冷卻了下來。她知道,自己這般做一定會惹得蕭皇不愉快,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從她過來到現在,蕭皇不僅沒有懲罰魏貴妃的意思,甚至話都沒有多說幾句。若不是有這麼多百姓在這里,蕭皇沒有辦法,這件事說不定就會被魏家那個狡詐的女人輕輕松松的逃過去。
所以,就算從今以後失掉蕭皇的敬重,甚至丟掉這個賢妃的名頭,她也在所不惜。只有當眾揭穿魏貴妃的陰謀,將她定罪,才有可能讓她把解藥交出來,敏德還有一線希望。若是敏德沒救了,最多拼得一死,她今天也要狠狠地咬掉這個女人一塊肉下來!
看到李賢妃眼中的膽怯慢慢消散,臉上漸漸浮現出一股同歸于盡般的絕然來,蕭皇轉開視線,看著地上狼狽的魏靈說道︰「各位稍安先且安靜下來,這件事情朕自會查清楚。」
蕭皇話音一落,台下竊竊私語的聲音慢慢平息了下來。
蕭皇點點頭,緩緩開口道︰「魏貴妃,你可知罪。」
魏貴妃緩緩起身︰「陛下,賢妃所說之事實在太過重大,臣妾沒有做過,不敢認罪。」
李賢妃正準備說話,又听到魏貴妃說道︰「至于三皇子這位側妃,確實是臣妾族人,她出嫁之前,臣妾也曾經提點過她一些事情。不過,自從她嫁入三皇子府之後,臣妾就沒有再召見過她,更加談不上讓她做下這種惡毒的事情。魏側妃,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听本宮的話,本宮究竟讓你做了什麼事情?」
後面一句正是對著被護院挾制的魏靈說的。魏靈在詩會上被眾人撞破和蕭敏德滾在了一起,自是失了清白,只有嫁給蕭敏德。但是蕭敏德早就娶了正妃,而魏靈雖然失貞在前,但也是魏家嫡出的女兒,而且身後還有一個貴妃姑姑,自然也不是隨便做妾的人,一個側妃之位還是擔得起的。
魏靈當時本是听得魏貴妃的話,要引著眾人去院子里抓奸,在裴意離席之後,就假意散散酒氣,帶著一個婢女跟了上去。誰知道走到半途就被墨言敲暈了,清醒之後自己已經*著跟蕭敏德纏在了一起。那個婢女後來也被發現昏睡在屋子外頭。
魏靈自視甚高,甚至瞧不起三皇子,不曾想只是簡單的抓奸一事,最後卻把自己給賠了進去。在進了三皇子府後,她已經做好既來之則安之的準備,想要把三皇子妃涂莞給踢下去,誰知道進府沒幾天,寵愛沒有,反倒受盡了折磨。從進府第二天就被關在了院子里,直到現在。
魏靈根本不知道三皇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任她在地牢里想破頭也猜不到除了不明不白的爬上了三皇子的床之外,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三皇子府的人這麼對她。
此時听到魏貴妃這麼問,以為魏貴妃是想要她一人頂罪,想到地牢里那些刑具,不由得害怕了起來︰「姑母,姑母,你不能撇下靈兒不管啊,靈兒都是听你的話才會落到這個地步,你不能這麼狠心就把靈兒丟下啊……」
她說的又急又快,含糊不清,卻更讓人懷疑。
若不是這麼多人在場,魏貴妃簡直想上前給她兩個巴掌。這個蠢貨!若是她腦子清楚,就該老老實實的閉嘴,而不是把自己也拖下水。
李賢妃慢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魏靈身邊說道︰「貴妃娘娘可是听清楚了,這個賤人說都是听了娘娘的話,才會對三皇子下手。自從在詩會上發現這個女人跟三皇子在一起後,三皇子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而後……太醫就說三皇子被下毒,以後都不能夠人道了。」
李賢妃說到這里,臉上氣恨地扭曲了一陣,才接著道,「三皇子府上的人自然是干干淨淨的,這種背主的事情可做不出來。想來也就這個賤人……正巧她進了府,再三拷問之下才知道詩會上的事情,她都是听魏貴妃安排的。我倒要問問貴妃娘娘,我母子二人到底是哪里礙著貴妃娘娘的眼了,貴妃要用這種狠毒的手段對付敏德,難道貴妃就不怕遭天譴嗎?!」
最後一句已是湊到了魏貴妃臉前,李賢妃雙目圓瞪的看著魏貴妃,因為前頭哭過,她眼中盡是血絲,此時面上充滿了怨恨和隱藏不住的興奮,顯得詭異又猙獰。
魏貴妃抬手輕輕拭去臉上的口水,對李賢妃的話充耳不聞,只垂眸看著還在絮絮叨叨的魏靈道︰「魏側妃,本宮到底讓你做了什麼,你就一字不落的說出來吧。」
蕭煌宇閑閑的撥弄著茶盞,蓋沿發出清脆的敲擊聲︰「賢妃娘娘稍安勿躁,魏側妃說的這麼不清不楚的,誰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件事情。」听似在為魏貴妃開月兌,仔細一品卻不是那麼個味兒。說的仿佛魏貴妃指使魏靈所做的,不止這一件事情一般。
魏貴妃緩緩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分辯,只等著魏靈說話。她大抵已經猜到了,是礪王夫妻二人設下這一局,她現在要做的,不是跟他們做這些口舌之爭,而是把自己從蕭敏德中毒這件事情中摘出來。
一個盧家,一個太後,一個礪王府已經夠讓她頭痛了,李家是萬萬不能惹的。
魏靈有些遲疑地看著魏貴妃,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把那些事情都說出來嗎?她看了裴意一眼,礪王妃可是還在這里啊,若是讓礪王和陛下知道了……
「不用擔心,你就說吧。」仿佛知道了她的遲疑,魏貴妃淡淡的吩咐道。
魏靈輕輕的應了一聲,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猶疑地開口說道︰「那一天,我收到了三皇子妃送過來詩會的帖子,我本是不想去的,但是貴妃娘娘遣人來魏府,讓我一定要參加。還說有重要的事情讓我做。」
魏靈膽怯地看了蕭皇一眼,接著說道︰「宮人說,礪王妃也會參加,若是到時候礪王妃和三皇子都離席了,就讓我循著圖紙上標注的地方,帶一些人去……」
「抓奸。」
台下眾人屏息听著,生怕錯過了其中任何一個字。此時听到魏靈的話,不少人嘴巴張了開來。庶母讓自己的娘家佷女,去抓老三和他弟妹的奸情,還有比這還混亂的事情嗎?不過念頭在腦子里轉了幾圈,一些大戶人家就明白了其中的端倪。若不是礪王妃跟三皇子早有奸情,被魏貴妃察覺,就是魏貴妃故意設局,想要陷害二人。不管哪一種情況,魏貴妃所做所為,都是有違人倫的。
魏貴妃身為後宮份位最高的妃子,也是蕭敏德二人的庶母,完全有管教之權,若是早就發現,也應該悄悄地處理此事,而不是故意讓人去鬧大。雙方都是蕭家的人,這事折損的是整個蕭家的顏面;而若是後者麼,魏貴妃的心思就更加值得人揣摩了。
魏貴妃對眾人射過來的視線恍如不覺,只低頭看著魏靈接著說道︰「說下去。」
魏靈重重的咽了口口水,說道︰「三皇子離席之後,不出一會兒礪王妃也走開了。我知道機會來了,就說要出去散散酒氣,也跟著出去了。」
魏靈沒有說出口的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簡單,她沒有放在心上,而是惦記著另外一件事情。她對第一皇商封景一見鐘情,當時封景也跟著離席了,所以她想去瞧瞧封景到底去了哪里,也想找機會讓封景對自己產生好感。她雖然佔著嫡女的名頭,其實不過是個小妾所生,掛在嫡母名下而已,嫡母不會讓她嫁的太好的。可若是有人主動求娶就不同了。
魏靈打算得很好,只是這份心思自然不能夠讓太多人知道。便沒有像魏貴妃要求的那樣,只帶了一個心月復丫頭跟了上去。若不然,也不會那麼簡單就讓人算計了去。
「可是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已經在三皇子的床上了。」魏靈說著又哭了起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貴妃娘娘,我都是听了你的吩咐才會這麼做的,別的事情,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魏貴妃點了點頭,頓了一會兒,才轉身看著蕭皇,一言不發慢慢地跪了下去。今日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但就憑這一件事情,他們還整不垮她。她知道蕭皇的底線在哪里。為名為利,這種算計,在深宮內院,高門勛貴之中再常見不過。
說白了,自己只是想毀掉二人的名聲,並沒有要人性命的打算。蕭皇便是想要算懲罰自己,看在兩位皇子的面子上,也不會太過嚴重——因為自己的算計根本沒有成事。若是這種懲罰能夠讓撇開三皇子中毒這件事情,她認了。
魏貴妃的舉動明顯就是認下了這件事情,台下又是一陣唏噓。明顯是魏貴妃算計不成,反而把自己的人給賠了進去。
魏靈說完戰戰兢兢地跪在那里,不明所以地看著魏貴妃,又偷偷地看了蕭皇兩眼。見他面上寒霜一片,馬上垂下了頭。
「魏側妃心術不正,不堪為皇子妻室,撤去其側妃名頭,貶為官奴。」蕭皇沒有看魏貴妃,而是馬上發落了魏靈。
魏靈臉上血色盡褪,被蕭皇開口貶為奴婢,可是終身都不能擺月兌奴籍了,甚至魏家的人連救助她都會被認為是不敬。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要落到這種地步?
魏靈掙扎了起來,身上的傷口崩開,血跡順著手臂流了下來。
「貴妃娘娘,您救救靈兒吧,靈兒都是听了您的吩咐,我是無辜的啊!」
魏貴妃閉了閉眼楮,「你下去吧,是我拖累了你。」倒是沒有反駁魏靈的話,魏靈所說的事情,全部都認下了。
李賢妃明顯是對這種結果不滿意,就這麼輕輕松松的抬手讓她過去了?
「等等!陛下!敏德明明就是那天中毒的,敏德是被魏貴妃算計了,那身上的毒跟魏貴妃一定也月兌不開關系!」李賢妃大聲的說道,「既然是魏貴妃下的手,就請貴妃娘娘把敏德的解藥拿出來!」
「朕累了,此事回宮再說吧。」蕭皇拂手淡淡地說道,臉上是說不盡的疲憊。就算要懲處魏貴妃,也不會在這個場合。
「陛下!」李賢妃不滿地叫了出來,臉上盡是淒苦,「陛下,臣妾十六歲進宮,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中,臣妾從未開口求過陛下,只今日,臣妾和父親都肯請請陛下能夠秉公處理此事。相爺今日得知此事,馬上就暈過去了,若是不能夠將這件事查清,給敏德解毒,臣妾有何顏面回去面對自己的兒子,面對自己的父親!?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里算了!」
「賢妃,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在威脅朕嗎!」蕭皇手邊的茶盞揮落在地上,濺起一地的水花。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一張臉鐵青著,因為一夜不曾合眼,讓他太陽穴處兩根青筋突突直跳,此時昭顯著他勃然的怒氣。
蕭皇因為李賢妃話里話外的威脅怒不可遏。
在蕭皇看來,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該在這種場合提出來,魏貴妃,李賢妃,蕭敏德,礪王夫妻,哪一個不是他蕭家皇室中人,不管是誰,丟的都是他蕭家的臉面!就是要打殺了誰,也該回宮再說。現在魏靈的說法即使漏洞百出,只要能夠堵住天下人的嘴,也就夠了,剩下的事情,他自會給李賢妃一個說法。但不是現在。
「臣妾不敢。」李賢妃被蕭皇勃然的怒氣嚇得臉色煞白,還是咬牙說道,「臣妾只想為自己的兒子要一個說法。」卻是堅持不肯退步。
「賢妃,你還不明白嗎?」魏貴妃跪得筆直,眼楮不知道在看哪里,淡淡的說道。她的聲音打破了蕭皇和李賢妃之間的膠著的氣氛,「本宮承認,是算計過三皇子,謀的是什麼,想來賢妃也是清楚的。但是本宮沒有理由要給三皇子下毒,甚至斷了他的子嗣。」
魏貴妃說完,頓了頓,接著開口道,「賢妃一直盯著本宮不放,莫要忘記了,當時本宮算計的還有一人。當時應該在場,卻沒有的那個人也是能夠給三皇子下毒的!」
魏貴妃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的讓裴意置身事外。魏靈她是保不住了,她當時謀算的事情,也沒辦法遮掩。那麼她就認下。這樣不僅能夠讓自己擺月兌嫌疑,而且能夠將這個幕後之人給拖下水。
魏貴妃說完,轉頭看著裴意淡淡地道︰「是不是,礪王妃?你可否給本宮解釋一下,當時你去了哪里。」
李賢妃思索了一下,有些懷疑地順著魏貴妃的眼神看了過去。是的,照魏貴妃所言,她是想算計敏德和礪王妃,想壞了二人的名聲。但是最後發現在敏德床上的,卻是本該是設局者之一的魏靈,而從頭到尾,礪王妃都沒有出現過。
李賢妃相信,以魏貴妃的謀算來說,既是算好了就不會那麼簡單讓人逃月兌過去才是。若是礪王妃避開了,是怎麼避開的?她既然避開了,是不是知道魏貴妃的打算?她有沒有見過敏德?跟敏德身上的毒有沒有關系?
「魏貴妃這話說得可真是好笑。」裴意示意蕭煌宇不要出聲,笑著開口道,「貴妃娘娘要算計我不成,反而還要我給個說法,難道是要我向娘娘解釋為何沒有中了娘娘苦心設下的圈套嗎?」
兩害取其輕,相比較李家的大麻煩,算計她和蕭敏德真只能算是小事情。若是蕭皇怪罪下來,也不過是降份位禁足這類懲罰而已。魏貴妃做得沒錯,以她在宮中多年的經營,是貴妃還是淑妃根本就不重要,有三個皇嗣在,其他人無非是在私下里幸災樂禍一番,根本不敢去招惹她。
不痛不癢的懲戒。
但是,魏貴妃算錯了一點。這只是個開始。
裴意笑了起來,「當日伺候的婢女不小心打翻了酒盞,我不得不離席去換衣裙,但是無奈領路的那個婢女吃壞了肚子,半途就離開了,使得我帶著自己的侍女在園中轉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先前婢女說的那個院子。只好轉道回了馬車上,換下了衣物。」
「所以沒有讓魏貴妃算計成功,真是不好意思,這件事情只能說太巧,我也沒辦法解釋。」那個領路的婢女早就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況且當時裴意給她和蕭敏德都用了藥物,這段時間的記憶是完全空白的,即使現在不下天羅地網,找到那個婢女,她也不會記得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不會記得自己是誰。單憑魏貴妃這幾句話,根本證明不了什麼,裴意有恃無恐。
裴意說完搖了搖頭,「貴妃娘娘就不要在這個時候還顧左右而言其他,發現跟三皇子在一起的是魏家的人,設計此事的是魏家的人,賢妃娘娘現在懷疑的也是魏家的人,難道只因為我恰好沒有踏進魏貴妃的套子里,我就變成了凶手不成?那以後只能老老實實的讓人算計,不然可就麻煩了。」
裴意玩笑似的說完,魏貴妃冷冷一笑︰「這不過是你一人之言,如何能夠當真。若是當時三皇子欲意對你圖謀不軌,反而被你下毒也是有可能的。」
「貴妃娘娘也說了,只是有可能罷了。」裴意慢慢地說道,「況且,是魏貴妃要設計我和三皇子二人,事先能夠布置的也只有魏貴妃。我不過是應約去參加一個詩會而已,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知道貴妃娘娘的謀算,又如何知道三皇子會圖謀不軌?又怎麼會事先在身上藏好毒藥?」
眾人紛紛點頭。尋常人去參加詩會,有哪個會在身上藏毒的?若是被人發現了,滿嘴都說不清。當然,不包括裴意。從蕭天雅上礪王府找她,身上懸掛的那個香囊開始,她就猜到了魏貴妃的打算,自然會先做打算。不過,她說的也都是真的,這並非是未卜先知的能力,不過是因為魏貴妃一開始不小心露了些端倪,讓她推測出來先下手罷了。
李賢妃的眼中的疑惑慢慢散去,礪王妃說得對,她又如何能夠得知魏貴妃的打算?正因為魏貴妃平日里行事滴水不漏,才使得她現在更加百口莫辯。李賢妃根本不相信她會事先就走漏了風聲。
「魏貴妃,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敏德吧。」李賢妃哀求道,她現在認定是魏貴妃下的手,即使不是她,她也應該知情吧。
「若是敏德身子康復,我立馬去宗廟里落發,為各位皇子和陛下祈福,永不踏入皇宮一步。我也可以保證,敏德以後也不會對二皇子造成威脅,就請你放過他吧,我求求你了。」
魏貴妃遮在廣袖下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自她進宮以來,還未踫到過這麼棘手的事情。李家,真是一個惹了就甩不開的母狼。礪王夫妻這一局算是給了她狠狠一刀。
李賢妃說著又哭了起來,不管蕭敏德有多麼不成材,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看到蕭敏德現在毫無生意的樣子,她怎麼會不心痛?她是傾慕蕭皇沒錯,可是這份愛戀,早就在這十幾年的冷落當中慢慢的消失殆盡,蕭皇的寵愛她根本就不奢望,在宮中還是在廟里,都是她一個人,又有什麼區別?
只是,父親跟母親的關系一向融洽,哪怕母親只生下了她一個女兒,父親也沒有納過一個妾室通房,自然也沒有其他的孩子。而敏德是她唯一的兒子,若是這毒不解,簡直就跟斷了她李家的子嗣沒有區別啊。
「陛下,求您救救敏德吧,難道您想看著李家就這樣斷子絕孫嗎?」李賢妃尖聲叫道,尖銳的聲音似乎要劃破人的耳膜一般,天空中突然又數道閃電在雲層後閃過,將李賢妃的臉照得清清楚楚,她的悲憤半點都不做假。
難道真的要逼著他發落了魏貴妃才能了結此事不成?蕭皇面無表情地看著哭得涕淚縱橫的李賢妃,慢慢思量著……
突然,台下的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吳公公皺著眉頭從蕭皇身後走出來,聲音尖細地大聲喝道︰「安靜!安靜!」
議論聲沒有如他所料那般停下來,反而越來越大。蕭皇從思緒中驚醒,沉聲道︰「什麼事情?」
吳公公正準備回話,人群中一個拄著拐杖的白須老頭緩步走了出來。他一身灰色布衣,白須白眉,精神卻看著極好,穩穩當當地走到了人群最前邊。
暴雨將至,風驟然間大了起來,呼嘯著吹過祭壇。老者的衣服被風高高揚起,倒是比剛才那位周天師看著更有幾分仙風道骨。
吳公公定楮打量了他一眼,在蕭皇耳邊低聲道︰「這是田公。」
蕭皇聞言才多看了他兩眼。這個所謂的田公,蕭皇是有所耳聞的。南蕭最有名望的學堂就是這位大儒當年所創。不僅如此,田公為了這個學堂幾乎散盡家產,對于那些無力供養小孩上學堂的家庭分文不收,教導了很多貧苦人家的小孩,這些人當中甚至還出過一個探花,滿月復經綸加上為人耿直,在民間威望極高。
蕭皇點點頭,溫和地說道︰「田公有何事?」
田公將手中的拐杖放下,跪下之後才抬頭看著蕭皇道︰「陛下,草民等人剛剛听聞一事,心中極為困惑不安。」
蕭皇看了吳公公一眼,吳公公連忙走下高台,親自扶起了田公道︰「田公是陛下都敬重之人,不必如此多禮。」
「陛下!」李賢妃瞧著不知道哪里來的一個老頭,突然又把事情打斷,有些著急的喚道。
蕭皇頓了一下,才轉頭看著她。這一眼,並不似剛才那般冰冷,已經*果地寫滿了殺意。蕭皇對李賢妃的不滿,已經到達了頂點,若她不是李相的女兒,早在她無召闖入高台的時候,她就會被人拖下去處置了。
李賢妃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蕭皇這才轉頭看著田公說道︰「田公有事不妨直言。」
「陛下,草民等人听聞,陛下不久之前曾經重病,昨天還遭到了賊人刺殺,可是當真?」田公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開口道。
吳公公看著蕭皇,若是瞧得仔細,可以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張。蕭皇生病這件事情,雖然無人不知,但是實際上,根本就不是大家所想的那個樣子。田公此時提了出來,不得不讓吳公公多想。
他心中猛然一跳,難道事情泄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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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得我口吐白沫。
最近事情太多,更新不給力,抱歉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