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回答朕。」再度把杯中酒喝光,男子揚著微醺的臉頰,定定地看著燭光下嫵媚妖嬈的女人。
「皇上是不是有點醉了?」女人顧左右而言其他,想從男子的口風中尋找契機。今晚的機會十分難得,她可不能因為說錯話而變得被動。
「醉?朕怎麼可能醉呢?」一把扯著女人的手腕,嘴角上翹,現出一絲壞意,「告訴朕,她讓你來勾.引朕,你會麼?」
女人一愣。這還是御花園里那個跩到爆的一國之君嗎?難道,酒精真的改變了一個人的秉性?
見她不語,男子松開了手腕,拎起酒壺,親自為空盞斟滿了酒液,「朕頂討厭的便是矯情的女人,一如禍妃……丫」
女人听了,這才如釋重負,媚色更加濃艷,「皇上……如果婉雅那麼做,您會喜歡嗎?」
男人將剛剛觸在唇上的酒樽微微拿開,側著頭,眼神卻瞄向別處,「嗯?什麼?做什麼?媲」
看樣子真是有些醉意了,女人鄙夷地想。
她的臉上卻依舊風情撩.人,「皇上剛剛不是問婉雅會不會勾.引您嗎?婉雅想知道,若是真的勾.引了,皇上會不會一怒之下懲戒婉雅,治了婉雅的罪哦……」
「懲戒?」男子將酒樽放下,伸手攬住女人的細腰,稍稍一用力,便將女人從椅子上挪到了他的腿上。
女人順勢用雙臂圈住男子的脖子,猩紅的唇貼近他的耳畔,聲細如絲,「皇上真的不會惱怒嗎?」
「朕為何要惱怒?美人引.誘朕,是愛慕朕的一種表現。難道要朕的女人個個都像那個木頭似的、不懂一絲風情嗎?朕不要……」頻頻搖頭,舌頭已經有些發硬。
「皇上……」女人的唇有意無意地蹭著男子的耳垂,「那,婉雅現在就伺候皇上,讓皇上享受最完美的榻上之歡,好不好?」
男子听聞,用力點頭,「好,榻上歡,朕喜歡!」
「那還等什麼?皇上就不要再喝了,我們去榻上吧……」伸舌在他的耳垂上舌忝了一下,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肌膚灼熱難當。
男子又操起桌上的酒杯,將剩余的酒都倒進了嘴巴,「走,上榻去,享受歡愛……」
接著,將女人攔腰抱著,晃悠悠走向了罩著艷紗的寬大床榻。
女人嬌羞地伏在寬闊的胸膛上,眼楮眯著,不敢看男子的臉。然,越過眼縫投射出來的光芒,卻透著狡黠和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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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夠了,青箋坐起身子,望著搖曳的燭火,心里痛得仿佛被灼燒一般。
她掙扎著下了床榻,找了干淨的褻褲和中褲,費力地套在身上,隨後,踱到了銅鏡前坐下,看著鏡中已然變了形的臉頰,忍不住伸手去觸模鏡子里的丑陋女人。
嘴角的血跡已經干涸,那是他們兩人的混合血液。她以為咬了他之後會得到凶狠的懲罰,卻哪知他只是淡淡地問了那麼一句。是她接下來的那段話刺.激到了他吧?所以他采用「查體」的方式來凌辱她!
「你這是怎麼了?為何要去招惹他呢?」喃喃自語,因了臉頰腫脹,連她自己都听不清說了什麼。
驀然回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心髒又痛得幾乎窒息。為什麼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呢?難道她干了什麼婬.邪的勾.當嗎?須知,自打來了代國,她的言行都是本本分分的,哪怕見到了與林瞳有著相似外貌的六王爺,她也只是驚愕而已,並未表達出別的情感。那一世的孽愛已經給她帶來了累累的傷痕,這一世只求安安穩穩走過生命的長河,不願再沉淪在感情的泥沼中。
旋即,又忍不住責備自己,為何要在乎那個人的看法。她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物,他心情好的時候,便在榻上壓著她尋歡;他心情不好,她便是他發泄的工具,肆意辱罵、隨便詆毀。
不過,經歷了這一番齟齬和撕纏,他應該不屑再動她一下了吧?想來也覺得奇怪,他乃堂堂的一國之君,想要什麼樣的美女都能夠得到,又為何獨獨與她過不去呢?
想來想去,理由就只有一個,許是他想利用她來達到什麼目的,——或是想用征服她這個執拗女子來證明他的帝王權威;或是想用佔有她來達到打壓別人的目的;又或者,是想用寵.幸她來引起別的女子的注意……
她想不出確切的理由,不知道那個冷酷男人的心里究竟怎麼想的。
然,她竟然又想到了他的一些好,微妙的好。那是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只能用細膩的心思去感受。她的第六感一次次地告訴她,他偶爾會對她心存善念。至于緣由,她找不到,真的找不到。
腦子里亂糟糟的,頭顱脹得難受。她不想再糾結在無意義的思考中,只希望到今晚,所有的折磨和羞辱都結束,從明天開始,一切都是全新的。
「禍妃」,頂著這個屈辱的名號苟且偷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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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極度缺乏睡眠的青箋剛剛上完妝、綰好了頭發,李韋便帶著人來到了房門四敞的門口。
「娘娘早,奴.才帶人來修補門板。」大太監躬著身子稟報完,用手勢催促宮人們快點干活。
親眼看著手腳麻利的宮人們很快就卸下了破損的門板,將全新的木門按好,一切都修葺得妥妥當當,李韋這才命宮人們抬著破門板離去。
隨後,他回轉身,來至女子面前。
「娘娘的臉……」欲言又止,看樣子是不知曉昨晚的事情。
「無礙的。」女子撫模著還在腫脹的雙頰,雖然比昨晚消了一些,但還是***辣的。
「奴.才著人給娘娘送幾顆熟雞蛋吧,剝了皮敷臉,會消腫呢……」李韋的眼神里參雜著擔憂和憐憫。
「不必了,已經過了一夜,再怎麼敷也好不到哪兒去。多謝公公的關心。」女子婉拒了大太監的好意。
李韋便點點頭,「那,奴.才能為娘娘做點什麼呢?」
「什麼都不用做,公公已經幫了青箋許多忙了。」女子頓了頓,轉身,從梳妝台上的首飾盒里拿出一枚金玉珠寶發簪和一串紫珊瑚手串,拿著來至李韋面前,將珠寶塞在了他的手中,「從相府出來的時候沒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這發簪和手串還算是貴重一些,拿到宮外尚能換些銀錢。請公公笑納!」
李韋一怔,隨即將簪子和手串雙手托著,「撲通」跪下,「娘娘請收回,無功不受祿,李韋實在不敢領受這麼貴重的東西。」
「公公不要如此惶恐,」女子將大太監扶起,「青箋別無他意,只是想表達對公公的感謝之情。」
「可是、可是奴.才並未刻意做過什麼……」李韋囁嚅著,手捧珠寶,有些不知所措。
「公公這麼說,便足以說明公公是個善心人,竟然連幫助過別人都渾然不知,如此,就更應該接受青箋的謝意。青箋本就不喜打扮,這珠寶留著也是無用的,倒不如贈予公公,派到可用的地方去……」女子沒有明說。日前她從宮人那里听說李韋在宮外的老母親病重垂危,急需大量的銀錢治病。而他平素花銷極大,總是會用自己的月利幫襯宮中的兄弟姐妹,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積蓄,到了用錢的時候,自是捉襟見肘。
然,精明的李韋卻想到了這一點,「娘娘是不是听說了什麼?」
「沒有什麼。」女子將太監的手指合上,穩穩地握住了金簪和手串,「不要等到樹欲靜而風不止。」
她沒說下一句,「子欲養而親不待」。
李韋跟在皇上身旁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讀了許多詩書,自然知道青箋沒有說出口的下一句是什麼,感動之余,眼楮就濕潤了。
「大男人家家的,為了點銀錢就激動成這樣啊?」女子扳著太監的肩頭,令他轉過身去,然後又推著他前行兩步,「走啦,伺候皇上用完早膳就趕緊出宮去吧,越快越好!」
大太監被「大男人家家」這幾個字震撼得更是無以復加,心髒顫抖到了幾乎停滯。他僵硬地前行了幾步,及至門口,又回轉身,「娘娘,昨晚……」
青箋以為他又要問她臉上的傷,遂捂著臉頰,另一只手頻頻擺動,「無礙的,明天就消腫了。」
「奴.才要說的不是這件事……」李韋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昨晚,皇上……」
女子不再作聲,只當李韋又要為主子開月兌,幫主子解釋什麼。
「娘娘,昨晚皇上是在蘇姑娘的房里過的夜!」李韋終于鼓足勇氣一口氣說了出來。
女子的表情停頓在了一個奇異的狀態,因了臉部沒有完全消腫,所以也看不出具體是什麼表情。好一會,她才訥訥地開口。
「遲早的事情。」聲線里帶著幾許無奈,听不出是否傷心難過。
然,她的心髒已然遏制不住地疼痛起來,牽扯到了肺部,連呼吸也跟著無比艱難。她卻竭力按捺著,只當李韋什麼都沒有說過,她什麼都沒有听到。
可是李韋卻並未就此離去,他還站在原處,神情更加為難,「娘娘,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女子麻木地隨口問道。還有什麼事會比這件事更富有沖擊力呢!
「方才,皇上已經下旨,封蘇姑娘為雅妃……」遲疑著說了出來,眼楮一直盯著女子,生怕她受不了打擊,痛哭,或者暈倒。
誰料她只是淡淡地一笑,「寵.幸之後自然是要封妃的。他說過,絕對不能讓他寵.幸過的女人沒名沒分。」
「娘娘,您還好嗎?」李韋知道,越是這種波瀾不驚的表現,就越是潛藏著諸多的負面情緒。
女子搖搖頭,「公公快去忙吧,青箋會在稍後的早膳上恭賀皇上和新妃。」
李韋又憂慮地看了她幾眼,再度捧著珠寶道謝之後,才憂心忡忡地離去。
房門剛剛被關好,女子轉過身子,搖晃著往榻邊走。可只走到了地中央,就雙腿發軟,隨即,身子矮了下去,癱坐在了地上。腦子里是空白的,身體里是空蕩的,意識都逃到了九霄雲外去,只有一副哀傷的皮囊,孤單地駐守在冷清的房間里。
過了好一會,她感覺到了後腦上的一抹暖意。回頭望去,是透過窗稜射.進來的一抹陽光。早晨的陽光不那麼刺眼,除了給人以溫暖,還有一份薄薄的希望。
女子對著陽光笑了笑,掙扎著站起身,走向櫃子,找了一件封妃時暴君賞賜的杏黃色華服,換下了身上的青色衣裙。隨後,又在臉上的結痂處和紅腫的地方補了一些粉,這才去了正殿。
早膳還沒有開始,但菜肴已經上齊了。
「喲,禍妃妹妹來了啊!剛剛岑妃妹妹差人來回報,說是身子不爽,不方便來觸犯聖駕。姐姐還以為你們姐妹心有靈犀,妹妹你也不會來了呢!」依舊一襲紅衣的蘇婉雅開口便直呼「妹妹」,儼然已經把自己的地位凌駕在了紫筠和青箋之上。
原本龍岳梟是低著頭的,經蘇婉雅這麼一咋呼,這才抬頭看向門口。待看到雖然臉頰破損、皮膚腫脹,卻仍舊一身華服、驚艷亮相的女子,臉色瞬間晴朗起來。
女子恬然微笑,並不回應蘇婉雅的挑釁。她徑自走到餐桌前,屈身向皇上施禮,隨後,垂首站著,等候旨意。
「坐吧!」皇上收起暖色,冷冷地說道。
「謝皇上。」女子選擇一個離兩人都比較遠的位置坐下,隨後,便有宮人送上了餐具。
「妹妹,今日起,姐姐就是皇上的妃子了,你我日後要同心協力,好好伺奉皇上,更要為皇室多多地綿延子嗣。」蘇婉雅的架勢可不像是妃子之間說知心話,倒像是統領後宮的皇後在訓斥妃嬪。
女子仍舊不作言辭回應,更未出口恭賀,只是微笑著點頭,表示認同。這便惹得蘇婉雅不高興起來,可又不能在皇上面前發飆,就把話鋒一轉,做起了攀比。
「妹妹,皇上體恤姐姐,將御乾宮旁邊的承歡殿賜給了姐姐,」轉而神情款款地望向並未與她對視的皇上,「這份恩寵實在是令婉雅無地自容!婉雅何德何能,竟會得到皇上如此垂愛……」
龍岳梟輕扯唇角,「愛妃,因為宮中的所有款項都用在了下個月將要舉行的祭祖慶典上,所以朕沒能給你一個盛大的封妃典禮,這就已經夠委屈你了。一個承歡殿算什麼,只要愛妃喜歡,朕可以再送你幾座!」
蘇婉雅「哧哧」地笑著,「皇上不要太寵雅雅哦,當心雅雅反過來欺負皇上……」
龍岳梟便笑著,伸出大手,輕輕掐了掐女人的臉蛋,惹得她更加婬.味十足地嬌笑起來。
青箋只是低頭揉搓著手中的錦帕,權當沒看到、沒听到那二人在餐桌上的打情罵俏。可即便她如此退讓,還是無法擁有一頓相對平靜的早餐。
「妹妹,喲~,你的臉是怎麼了?竟腫成了這樣!」蘇婉雅忽然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扯著尖尖的嗓音問道。
女子抬手撫模著臉頰,「謝姐姐關心,無礙的。」
蘇婉雅心知觸到了青箋的痛處,又怎肯輕易罷手!只見她蹙著細細的眉毛,做出語重心長的樣子,「妹妹啊,不要怪姐姐說你,此番容貌,是不該出現在皇上面前的。你該學一學你姐姐,身子不爽都不敢見駕,你也要待到容貌恢復了之後再來拜見皇上才對。如此,才算是對皇上的敬重和愛戴。唉,嫡女就是嫡女,遠比庶女懂事得多啊!」
青箋听了,微笑點頭,裊然站起,「姐姐說得是,青箋這就離席。」
「慢著!」龍岳梟及時出聲阻止,「既然來都來了,就把早膳用完再說吧!不過,如雅妃所說,你如此不懂事,是該受點懲罰才對……」
頓時,蘇婉雅的笑容便嬌艷得賽過了園子里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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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有時候就是互相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