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雲傷從醒來洗漱,到下樓吃早飯,把所有的動作都放到了最慢,但還是難逃離開雲輕別墅的安排,不得不坐上他的車。
「我能不能……」
「說好的事情,不能。開車。丫」
雲傷剛說了幾個字,一邊的雲輕就立即轉過頭來,出聲打斷她的痴心妄想。
她低下頭,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剛點開娛樂新聞的頁面,雲輕川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心猛地一驚,雲傷竟有些不敢面對他,猶豫再三,還是接了起來。
「你到哪里了?」
還好,他的語氣听起來還算平靜,乍一听,听不出責怪或者是其他,雲傷砰然作響的心跳似乎稍微緩和下來。
「已經在路上,快到了。媲」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余光瞄著雲輕,他也正在接听電話,似乎是蘇晴打來的。
兩個人幾乎掛斷電話,雲傷小心地看著他的表情,覺得他的臉色里似乎有一絲輕松愉悅,不禁問道︰「怎麼了?」
雲輕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還來得及,嘴角微微翹起,頗為滿意道︰「陳雯的效率還不錯,蘇晴說她提前完工了,這會兒馬上就能到公司。」
一听見自己做的首個代言寫真的樣片已經全部出來,雲傷也格外激動,一把挽住雲輕的手臂,搖了幾下興奮地乞求道︰「帶我去公司,我也要看!」
她兩眼都放光了,畢竟是自己親力親為的工作,甚至還付出了「血的代價」,听說陳雯把樣片做好,怎麼能不著急想要第一時間看到。
雲輕皺了下眉頭,口中仍有幾分猶豫道︰「輕川還在等你……」
雲傷四下看看,車窗玻璃都是貼膜的,車廂內前後座又都是封閉的,沒人能夠看到,她湊上去輕吻了一下雲輕的臉頰,繼續撒嬌道︰「就看一眼,看完就走,我保證嘛……」
他沒有準備,右側臉頰被她親了個結結實實,沉穩如雲輕,忍不住也有些臉紅了。
這些年來,雲傷對他都是又敬又怕,愛戀也都是潛藏在心底,鮮少表露。而由于近來二人身體上的耳鬢廝`磨逐漸增多,也有了實質性的男`歡`女`愛,她開始不經意地在他面前展露出小女孩兒的心性來,將他一點點看作是自己的男人,對著他撒嬌耍賴,求得更多的寵愛。
或許,這才是戀人之間該有的舉動,該有的互動吧。
「怕了你了。」
雲輕頗有幾分不自在地別過眼去,低咳一聲,算是答應了雲傷。按下與前方司機的通話按鈕,他讓司機改變方向,先去公司。
很快,兩人到了雲氏大樓,蘇晴已經將陳雯請到會議室了,相關設備也已經調試完畢,隨時能夠展示這一次由她的工作室合力制作完成的靜態電影——《江南錦繡》的樣片。
見雲輕走進會議室,陳雯簡單地寒暄過後,便請他坐下來觀賞這部時長五分鐘左右的電影樣片。
蘇晴將會議室里的燈光熄滅,很快,屏幕上出現一幀一幀的影像。
當日的拍攝照片,經過後期處理,人像幾乎趨于完美,女主角雲傷扮演的新嫁娘羞澀甜美,周身充滿了大家閨秀的靈動與柔美。而利用現代高科技技術將其融合在雲氏樓盤「江南錦繡」之中,整個畫面更是猶如水墨畫一般,展示出`水鄉的動人風情。
今天展示的是第一次剪輯後的效果,此後,還會根據雲氏的其他特殊要求進行小範圍的修改和調整。
雲傷還是初次觀看靜態電影,這和傳統電影有著本質的不同,她覺得很新鮮,也很神奇,而且難免會因為自己擔綱主角而格外激動。
相對于她,雲輕就顯得平靜多了,觀看完畢,他同陳雯仔細交談,針對一些細節提出了幾點看法,兩人商榷良久。
「雲總您放心,我和團隊會根據您的要求,做出適當調整。」
陳雯將雲輕的話逐條記錄了下來,然後,她笑著問候雲傷,眼神頻頻落在她的鬢角處。
雲傷已經無需再用紗布包裹傷口了,每天早晚兩次還會涂一些美`容性質的藥物,她也會適當地用長發遮掩一下,所以並不明顯。
「陳小姐辛苦了,真的很好看。而且因為我受傷,後面的幾幀都是用3D動畫的形式,我覺得還挺新穎的。」
她點頭致意,口中連番肯定陳雯的作品,見對方似乎松了一口氣,雲傷微微輕笑。
送走了陳雯和她的助理,蘇晴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將近十一點了,于是她請示雲輕,中午需不需要為他和雲傷訂餐廳。
「糟了!」
雲傷這才猛然驚醒,之前她跟雲輕川說很快就回去,沒想到稍微一耽擱,這個「很快」竟然有足足兩個小時,她險些跳起來。
「我讓司機送你過去,我就不過去了。」
雲輕看了她一眼,當然也將她眼中的急迫和後悔納入眼底,忽然心生煩悶,說不上來是怎麼樣的情緒,總之,胸口有些發堵似的。
熱鍋螞蟻一樣的雲傷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有異,連忙拿起手袋沖出會議室奔向電梯,跑了幾步才想起來還未和他道別,于是她飛快地折回來,踮起腳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很快跑出去了。
他方才還緊繃著的一張臉,似乎也因為這個親吻而柔和了稍許,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在自己唇上抹了一下,雲輕只覺得好像她的香氣還縈繞在自己身邊,揮之不去,忍不住眼楮里也跟著一點點揉散出笑意來。
而一路惴惴不安的雲傷氣喘吁吁地幾步踩上台階,剛要伸手按響門鈴,別墅的大門一下子就開了。
她的手還停頓在半空,毫無準備,愣在原地。
雲輕川一身睡衣,站在她面前,雙眼直視著她,見她一臉不解,主動解釋道︰「我在樓上看到車子開進來,所以知道你回來了。」
雲傷一驚,下一秒,心里的疑問已經月兌口問了出來。
「你在家?沒去公司?」
而更令她驚愕的是,雲輕川雙眼發紅,胡子拉碴,似乎一夜之間,下巴上就冒出了一層胡茬,而且他的口中有煙草的味道,十分濃郁,她甚至猜不到,他到底吸了多少根煙。
他閃身,示意她先進來再說話,雲傷走進家門,發覺四周極其安靜,平日里忙碌的佣人,此刻一個也不見。
她彎腰換鞋,心生疑惑,雲輕川站在她身邊,語氣淡淡道︰「我沒去公司,昨晚就回來了,嫌他們吵,叫他們休一天假。」
他的話語其實並不能完全消除雲傷心頭的疑惑,這房子大得可怕,此刻也顯得有些靜得可怕,讓她莫名地有些恐懼。
「是啊,你好幾天沒回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
雲傷干笑兩聲,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雲輕川,他是聰明人,既然知道她昨晚在哪里,和誰在一起,那麼,該發生的事情就是不言而喻。
「我、我先上樓了……」
她急忙轉身,就要走上樓梯,不料手腕一痛,身後的男人死死攥住了她。
「等一下。」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隱忍,夾雜著她無法分辨得清的情緒。
不知為何,雲傷霎時就心軟了——他在等她,在家中等她,甚至從她進門到現在,對于昨天的事情,半個字都沒有問她。
那一瞬間她也恍惚了,假如當年帶她走出骯`髒小巷的不是雲輕,而是他雲輕川,自己會否愛的是他?!
雛鳥情節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多麼可怕和重要,這不言而喻。
只是,人生沒有如果,更沒有假設,不能重來,不能清零。
「怎麼?」
雲傷順著他的手,眼神一點點向上,終于還是對上了他的眼楮。看清雲輕川眼底醞釀著的黑色風暴,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往後退。
她不動聲色地略略向後退,他已感知到,也跟著略略施力,兩個人就像是拔河一般,互相較著勁兒。
從不知道,白天的房間若是不開燈,不拉開窗簾,竟然也會如此黑暗。
四目相對,很靜,雲傷甚至不敢眨眼,就在她的兩眼酸痛無比,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令人背脊生寒的靜謐。
換鞋的時候,雲傷將手袋放在玄關處的白色組合櫃上,她飛快地甩月兌雲輕川的手,幾步上前,從包里翻出來手機,看清屏幕上閃爍的名字。
是雲輕,回來的路上叮囑她,到了要給他一個電話報平安,應該是沒等到,著急了。
雲傷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接,手機已經被人抽走,然後被狠狠地扔在了旁邊的牆上!
她哪里料到一向寵著自己的雲輕川會如此暴躁抽風,當即愣在原地,等她反應過來,一臉愕然地低下頭,那倒霉的手機已經徹底四分五裂,連電池都跳月兌出來。
「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雲傷的話還未說完,手邊的落地燈已經「 」一聲轟然倒地,磨砂的燈罩碎了一地,清脆的聲響擊打著她脆弱的耳膜。
他的手揮了過去,是朝向她站立的方向,但是,最終並沒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擊向了無辜的家具。
那盞燈再也不會亮了,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
她只覺得雙肩上劇烈地一疼,被他硬生生扯了過去,攬在懷中,浸染著煙草味道的嘴唇就這麼直直地逼迫下來,頓時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進行得實在太快了,她甚至忘了躲閃和掙扎。
他咬得她嘴唇先疼後麻,大手牢牢地扣著她的後腦,讓她無處避開,怎麼扭動都逃不開他的桎梏。雲傷嗚咽著喘息,被雲輕川逮住機會,徹底地將舌`尖抵進了她的口腔里,胡亂地掃過她的牙齦,大力地吸`吮`著她的舌。
等到他的手沿著她微微敞開的領口向下撕拉的時候,雲傷渾身一凜,用盡全力,一把推開了他!她昨晚沒有帶換洗衣物,今早隨意從衣櫃里挑了一件襯衫換上,V字領,領口本就不小,被雲輕川這樣一扯,胸前春`光顯露大半。
「唔!」
尖銳的疼痛感絲絲縷縷地從指尖傳來,剛才推開他的時候,她的兩枚假指甲連著真的指甲和皮肉一起斷掉了,刻骨的疼痛格外清晰,十指連心的感覺讓雲傷剎那間低叫出聲。
「我……你……」
雲輕川也愣住了,他沒有防備,連退了兩步才站穩,沒想到雲傷居然用了這麼大的力氣,頗有種拼死一戰的味道。
見她手上的指甲歪歪斜斜地掛在指尖上,他想要去查看,不想雲傷也跟著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是完全戒備的,像是一只炸毛的貓。
「別踫我!」
她舉著受傷的手,冷冷出聲,大概是她的反應太過激烈,雲輕川剛剛壓抑下去的怒氣復又翻騰起來。
「雲傷,你不要太過分。」
一晚上加一上午的耐心已然消磨殆盡,他的聲音里有著一貫的發號施令的特色,惱怒已經顯而易見。
雲傷咬牙,沉默不語,彈了彈手指,只覺得指尖麻酥`酥的,疼到極致倒也能忍住了,冷哼一聲,她蹲下來,將那碎成幾塊的手機胡亂地抓在手里。
再起身時,她的面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攥得緊緊的手透出了此刻的情緒。
「我這就走。我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你看清楚了,走的時候我也買有拿走你的一張紙。」
她的敏感是貫通在骨血里的,隨時都能爆發,從來不允許自己被人驅逐。所以,在雲輕川趕她走之前,雲傷果斷地選擇自己先行離開。
「你去哪!」
雲輕川急了,聲音提高,快步上去,堵在門口,試圖攔住雲傷。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來之前,我特地把家里上下重新布置,就是為了讓你住得舒心。」
他的語氣緩和了下來,相識多年,雲輕川自然也了解雲傷的驕傲和倔強,一旦她今天走出去,打死她也不會再踏進門一步。
雲傷扭頭,一言不發,狂跳的心似乎也在分秒之間冷靜了下來——
現在走,無異于前功盡棄,她還不能允許自己一無所獲,做盡無用功。
死死咬著下嘴唇,雲傷頓時陷入騎虎難下的狀態,這個時候,若是雲輕川不能拼命挽留,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收回即將邁出大門的腳。
「叮咚!」
門鈴毫無預兆地響起,兩個人都是一驚,不知道這個時候會有誰上`門。
「你買了東西?」
雲輕川松開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睡衣,見雲傷搖頭,也一臉好奇地走到門前,看了一眼,臉色霎時變得有幾分嚴峻。
雲傷注視著他的表情,不知為何,她在他的臉上似乎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狼狽。
門打開,她掀起眼皮看向來人,不禁也是一怔,居然是白嫣。
雲傷暗自吃驚,這種時候,她來做什麼?!
「輕川,我給你辦公室打電話,你秘書說你今天沒去公司,然後給你打手機,一直沒人接,我擔心你出事,所以來看看……」
見雲輕川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白嫣似乎松了一口氣,微笑起來,兩只眼楮彎彎的,很甜美的樣子。
說完,她才好像剛剛看到雲傷似的,愣了一下,然後笑著同她打招呼。
「雲小姐,你也在家呀。」
雲輕川站在門口,眉頭皺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樓上,「我手機放在二樓書房了,沒有听到,我沒事。」
白嫣看了一眼他和雲傷,似乎也察覺了兩個人之間的異樣,她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笑問道︰「我可是特地開了半小時的車過來的,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雲輕川頓了一下,這才如`夢`初`醒似的,請她進來坐,自己則是連忙上樓去換衣服。
雲傷站在一邊,家中佣人不在,但她天生不會伺候人,所以也沒有任何去端茶倒水招待客人的舉動。
白嫣走進來,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她的眼神落在那碎裂了一地的落地燈上,短暫停留了幾秒,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
大概是天天和客戶見面,她好像早已習慣了這種客套有禮的笑容,並不會覺得肌肉酸痛,雲傷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打量著白嫣。
對她,她說不上喜歡,但也不算厭煩,應該屬于無感那一類,外加淡淡的醋意。
當然,這種醋意又和普通的醋意不一樣,與其說是她討厭白嫣對雲輕川的企圖,不如說是她討厭白嫣和自己出身的強烈對比。
「不好意思白小姐,家里佣人不在,就不給你上茶了。」
雲傷轉身,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從里面抽`出一瓶礦泉水,走回來輕輕放到白嫣面前。
「千萬不要客氣,雲小姐,正好你也在,太好了。」
白嫣一邊說一邊從黑色的大手袋里掏出一個文件袋,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紙板,和滿是密密麻麻文字的紙頁,攤開在茶幾上。
雲輕川也已經換好了衣服,緩緩從二樓走下來,一邊走一邊系著襯衫袖口上的扣子。
「小嫣,都弄好了?」
他看見白嫣向外掏出一沓紙,猜到了那是什麼,幾步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見雲傷仍是站立著,雲輕川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過來坐。
她猶豫了一秒,還是乖乖在他身邊坐下,雲輕川的嘴角不動聲色地翹`起來,似乎早已拿捏精準她的心思——在外人面前,雲傷永遠不會和雲家人表露出一絲罅隙。
「是的,這是我們的初步設計,你看這里……」
白嫣掏出簽字筆,不時在重點處寫寫畫畫,親自講解。
不得不說,她的創意很新奇,又大膽,非常符合當代年輕人的特點,而且符合雲家人的身份,低調中透露著奢華。總之,她的方案听起來頭頭是道,即便是習慣了吹毛求疵如雲輕川,也挑不出很多毛病。
「這里,嗯,可以,不過還是需要小改一下……」
和雲傷的魂游天外相比,雲輕川則是認真得多,他反復和白嫣討論著關于她生日宴會上的若干細節,連細枝末節也不會輕易忽略,力求完美。
「雲小姐,這個您還有其他要求嗎?用香檳色玫瑰可以嗎?」
白嫣抬起頭,在花色問題上向雲傷征求著意見,見她似乎在走神,不由得又追問了一句。
「白小姐?」
雲傷清醒過來,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又低頭看了看那寫滿了字的紙,心頭忽然浮上淡淡的無力感。
「我沒有意見的,你們商量好就可以的。」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柔和一些,只是臉上無處可藏的尷尬表情出賣了她的心不在焉。
「你生日馬上就到了,雖然不用你親自過問每一件事,不過到底是為你辦的,總是要按著你的喜好來。」
雲輕川握了一下她的手,察覺到她的瑟縮,低頭審視,只見雲傷指甲斷裂的地方已經微微腫起來了,不禁狠狠皺起眉來。
白嫣淡淡笑著,她很清楚,此時此刻,自己能夠扮演的角色只會是旁觀者,連一句多余的台詞都不會有。
「小嫣,暫時就先這樣。謝謝你特地跑一趟,全都弄完以後,我請你吃飯,好好謝謝你。」
雲輕川掛念著雲傷手上的傷,率先站起來,嘴上客氣著,但話語間逐客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了。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這頓飯你跑不了。」
白嫣也站起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笑著向雲輕川伸出手。
「來,合作愉快。」
她落落大方地等著他,他愣了一下,這才伸出手,輕輕和她握了一下。
雲傷只覺得眼前的一幕透著十足的莫名其妙,又有些刺目,情不自禁地偏過頭去,捏緊了手里的手機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