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灝南憤然離開,洌寒緩緩放開懷中梨花帶雨的女子,他俊顏溫潤,周身卻散發著莫名的寒。
「皇上。」瑜琳低喚,聲音極低,甚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君洌寒低頭凝視著她,眸色深冷,如透不進光的深海,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緒。而表面看來,他也的確沒什麼情緒,出口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疏離。「嚇壞了嗎?早些休息吧,朕改日再來看你。」
他說罷,剛轉身踏出幾步,腰身卻突然被瑜琳纏住。她柔軟的胸口緊貼著他結實的後背,溫熱的淚打透他明黃的龍袍。「為什麼,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問?哪怕表現出一點點的嫉妒,哪怕你對我發怒也好,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丫」
君洌寒轉身,輕擁住她,依舊是溫聲細語的,「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
瑜琳痛苦的搖頭,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珠,「不,你不要走,我不讓你走……」她柔軟的雙臂如水草般緊纏著他腰身不放,「洌寒,梁國沒了,家沒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你,如果連你都不要我,那瑜琳只有死路一條。」
「說什麼傻話。」他心疼的撫模著她蒼白的小臉。
「我知道我很傻,傻傻的愛著你,洌寒,你說要我做你的女人,可是,我入宮這麼久,你卻一次都沒有踫過我。瑜琳知道,我已經不是完璧之身,洌寒,你是不是嫌棄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弱,最後完全被哭聲取代媲。
君洌寒深邃的褐眸越發深沉,深不見底,深的沒有半分光亮。修長的指穿透她如瀑的發,柔軟的發絲纏繞在指尖,像極了一種誘惑。他若有似無的輕嘆,若說毫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是男人。但他同樣知道,那並非瑜琳的錯。七年前,是他的無能為力,才陷瑜琳于萬劫不復。
「那不是你的錯,朕不會怪你。」
瑜琳笑了,卻依舊哭著,她仰頭看著他,卑微的祈求,「洌寒,求求你,留下來好不好?」
他沒有應允,卻也沒有拒絕。他只是看著她,俊顏平靜,褐眸深沉如海。瑜琳踮起腳尖,大膽的吻上他薄涼的唇片,舌尖緩緩探入。一雙小手急切的解開他腰間的束帶,而這一次,他沒有再推開她。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接踵而至的是轟隆隆的雷聲。而屋內,卻是一室旖旎……
黑夜逐漸蔓延,直到完全籠罩了大地。此時,將軍府中,飛瀾靠坐在窗前,茫然的看著雨水落下房檐,打在芭蕉葉上發出嘀嗒的聲音,很動听的聲音。
她手中握著寶劍,一寸寸擦拭著劍身,凜冽的劍鋒被電光一閃,散發出刺目的寒光。身後,永河不由得一驚。
「飛瀾,你在做什麼?」永河顫聲問道,面前的飛瀾,突然讓她覺得有些可怕。
飛瀾回眸,淡然一笑,而後手腕翻轉,寶劍入鞘。「再過幾日便是春獵了,飛瀾記得,豫南王那老賊是最喜歡打獵的,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你要在春獵的時候動手?」永河驚魂未定的問道。
「嗯。」飛瀾淡應。
「皇室春獵是大事,圍場一定會被戒嚴,想要混進去豈是容易的事。」永河繡眉緊鎖,神色凝重。
飛瀾淺笑,甚是不以為意。「別人或許做不到,但身為十萬御林軍統領,這件事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是,你的確做得到,但若如此,你便不能全身而退。飛瀾,你是被仇恨沖昏頭腦了嗎?竟置自身安危與不顧。」
飛瀾苦笑,不,她沒有沖昏頭腦,沒有一刻,她如現在這般清醒。這些年來,她心中只裝著兩件事,一個是君洌寒,另一個便是慕容氏血海深仇。如今,三藩告捷,皇上羽翼漸豐,他已經不需要她了。她心里,只剩下報仇,她要手刃仇人。
「公主,我心意已決,不要再勸我了。」飛瀾的笑容平靜而溫潤,「如果我有什麼不測,請你幫我照顧無憂,讓他平平安安長大,遠離皇權……」
「夠了,慕容飛瀾,你這是在交代遺言嗎?本宮可沒有那個義務替你養孩子。你有本事去報仇,就得給本宮好好的回來。你若敢有個三長兩短,本宮便直接將無憂丟入宮中,讓他也嘗嘗深宮險惡,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長大是何等的滋味。」永河的語氣中帶著薄怒。
飛瀾卻依舊笑著,心里反而更暖了。「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
「你大可以試試,本宮一定說到做到。」永河負氣的丟下一句,轉身離開。
*
皇家獵場位于帝都郊外的群山圍繞之地,因為處在半山腰上,氣候比山下冷寒,樹枝上還掛著尚未融化的積雪。祖皇馬上定天下,聖朝定都之後,狩獵便成了皇室每年最大的娛樂活動,也頗受歷代帝王的重視。
君洌寒騎在白色駿馬之上,這馬名喚千里,百年難尋的神駒,通體純白,無一絲雜毛。君洌寒卻是一身黑衣勁裝,發髻高束,如墨的深沉,這一黑一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皇族之人幾乎都到齊了,豫南王與君墨舞騎在駿馬之上,躍躍欲試,風清揚與飛瀾緊隨在君洌寒身後,兩旁還有幾個成年的世子侯爺,甚至連君灝南都到場了。
「飛瀾,你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心事?臉色這麼難看。」風清揚淡撇了飛瀾一眼。
飛瀾無奈低笑,她一向自認隱忍,卻每每騙不過風清揚的眼楮,他是從何時開始這麼了解她的?!
「听說昨日皇上在永壽宮寵幸了瑜琳王妃。」她語調輕慢,讓人辨不出喜怒。此時,她自然沒有爭風吃醋的心思,只不過是為了誤導風清揚,讓他以為她只是因為嫉妒而心緒不寧。
「你是怎麼知道的?」風清揚的臉色突然凝重了幾分。
飛瀾又是一笑,微苦。他沒有為君洌寒辯解,那便證明是真的了。其實,她什麼都不想知道,只要不知道便可以自欺欺人下去。但總有些人,會有意無意的將消息送入她耳中,比如,永河。
「我也不想知道。」飛瀾沒情緒的丟下一句,手中馬鞭一揚,褐風如箭一般飛了出去。
「不知今年春獵是否還是老規矩?」君灝南扯著韁繩,沉聲問道。
祖皇定的規矩,狩獵勝出者可以向輸的人索取一樣東西,當然,祖皇的意思不過是娛樂眾人,大多數勝出者不過是象征性的要一些寶馬、良工之類。而此時的君灝南卻明顯帶了目的性。
君洌寒唇角微揚著,冷哼道,「先祖定下的規矩自然不能變,但二哥也該知道,有些東西是你不能踫的。」說罷,他揚起馬鞭,駿馬四蹄揚起,飛馳離去。
皇上先行進入狩獵的林子中,其他人緊隨其後。馬蹄聲聲,揚起地上塵土漫天,那場面實在是極壯觀的。而此時,飛瀾已經藏入了林中,一身墨綠隱身衣,面上帶著恐怖的面具,身子倒掛在樹干上,在她左右,零散的隱藏著數十名將軍府的死士。
他們所在之處,是斷崖旁的一片密林,整個皇家獵場,佔地千頃,卻只有這片林子常有猛獸出沒。豫南王是好斗之人,每次狩獵,必然只獵猛獸珍禽,飛瀾在此守株待兔,便一定能等到他。
果然,不遠處塵土揚起,幾道鐵騎由遠及近飛馳而來,為首的正是豫南王君傾轍,手持金弓銀箭,在陽光下十分耀眼灼目。飛瀾放出信號,一縷裊裊白煙,緩緩而起,升入天空之中,猶如一朵雪白的雲。但下一刻,樹上的死士如月兌弦的箭,飛向豫南王等人,劍光閃過之處,鮮血四濺。
因為是狩獵,豫南王身邊只帶著幾個親信,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要在短時間內擊殺並不容易,何況,君墨舞更是身手了得,手起刀落,一具具死士的尸體在他身邊倒下。但這些死士與飛瀾一樣,身負血海深仇,都是不怕死的,他們用血肉之軀為飛瀾擋開了一條路,讓她有機會接近豫南王。
飛瀾施展輕功,手握冰冷寶劍,用盡全力刺向豫南王心口,她出劍神速,電閃雷鳴般,劍鋒折射著寒光,晃痛了豫南王的眼,他根本來不及躲閃。本以為這一擊必中,卻不曾想,劍尖只劃開他胸口的錦袍,露出了金絲鎧甲。飛瀾一慌,反手收劍去割他咽喉,但豫南王已有了防備,一掌落在她心口,飛瀾喉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出後,身體徑直飛了出去,手中劍鋒只劃破了他肩頭皮肉。
「來人,快抓刺客!」君墨舞高喊一聲,提劍刺向飛瀾。
飛瀾意識到,計劃已經失敗了,千算萬算,卻漏算了老賊身上的金絲鎧甲,那是祖皇御賜之物,刀槍不入,即便是龍鳴劍也傷不了他分毫。
君墨舞的劍隨後便至,此時飛瀾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命。她雖險險的避開了君墨舞的殺招,但豫南王的一掌已經傷了她經脈,她根本不是君墨舞的對手。他步步緊逼,她節節敗退,最後,竟被逼到斷崖旁,刀光劍影之中,一不留神便要留下性命。
此時,各路的人馬開始逐漸聚集過來,死士很快被消滅殆盡,一些被擒住的,很快咬舌自盡。只剩下幾個身手不凡的還在垂死掙扎。
君洌寒策馬趕到之時,只見到君墨舞與一刺客在斷崖端打斗,雖然刺客一身勁裝,還裹住了臉,但只一眼,他便認出了那是飛瀾。
年少的時候,他曾和飛瀾開玩笑,他說︰你相信嗎,即便你改變了外貌,我也能第一時間認出你。飛瀾自然不信,反而嘲弄的笑︰你當你通神啊。他說︰相愛的人,是用心去看彼此,而你已經刻在了我心上。
君洌寒手掌緊握成拳,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飛身而起,他看得出飛瀾受傷了,如果他不出手,她必死無疑。他的劍與君墨舞一同刺向飛瀾,暗中卻巧妙的為她化解君墨舞的劍招,同時用身體擋住他的攻勢。君洌寒精明,但君墨舞也不是傻子,他越發的變本加厲,出手狠絕,招招預置人于死地。
三道身影絞纏在一處,飛瀾胸口疼得厲害,呼吸急促,額頭之上冷汗淋淋,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君洌寒的寶劍擋開君墨舞劍勢,沉聲道,「君墨舞,放她離開,就當朕欠你一個人情。」
君墨舞與飛瀾曾經交過手,對于飛瀾的招式,他了若指掌,應該早已認出了她,而他招招致命,明顯是要置飛瀾于死地。此時,豫南王的弓箭手已經圍住了斷崖,君洌寒想要保住飛瀾,就不得不向君墨舞低頭。
三人僵持在一處,君墨舞的劍尖離飛瀾心口只有半寸的距離,劍身卻被君洌寒壓制著,動彈不得。飛瀾氣息不穩,面巾遮擋住面容,只露出一雙墨色的眸子,神色復雜的看著君洌寒。而他卻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兩人間微妙的互動,讓君墨舞眸色突然一冷,他緩緩的放開手中劍,稍退後半步,看似接受了君洌寒的條件,卻在他放松警惕的時候,反手一掌將飛瀾打落懸崖。
「瀾兒!」君洌寒毫無防備,只能本能的撲到斷崖邊,好在他身手敏捷,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飛瀾的手臂。她的身體懸掛在半空中,仰頭看著他,清亮的墨眸,閃動著盈盈流光。「皇上!」她發出一聲微弱低喚。
君洌寒看著她笑,溫潤的笑,給了她安定的力量。「瀾兒別怕,有我在……」他話音未落,腕上突然一痛,整條手臂都麻木的失去了知覺。他再也抓不住飛瀾,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身體墜落斷崖。在墜落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飛瀾漂亮的瞳眸中滿是震驚于不可置信。
「瀾兒。」他呢喃著她的名字,高大的身體久久的維持著同一個姿態。直到,飛瀾的影子在他眼中徹底消失。
君洌寒回頭,冷冷的看著同樣站在斷崖旁的君墨舞,他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掙扎與疼痛,呵,即便不舍,他同樣對她下得去手,這倒是附和君墨舞的性格。
君洌寒三兩步上前,不由分說的抬手一拳,落在君墨舞的俊臉上。那一拳極重,君墨舞高大的身體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血順著唇角緩緩留下來。
「皇上這是做什麼?我兒鏟除刺客,難道還有錯不成?」豫南王翻身下馬,大聲質問道。
君洌寒不溫不火,手臂一揚,對御林軍吩咐道,「來人,護送豫南王父子回府,若再有任何差池,朕唯你們是問。」
「臣遵旨。」御林軍跪地領命。君洌寒表面上是派御林軍保護豫南王父子,實則卻是監視他們。
「豫南王,世子,請吧。」御林軍首領大步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豫南王冷哼了一聲,轉身拂袖離開。君墨舞在侍從的攙扶下,一同離去。
君洌寒負手而立在崖邊,褐眸蒼茫一片,久久不語。
風清揚站在他身後,焦急的喚了聲,「皇上。」
君洌寒遲緩的回頭,鳳眸微眯著,平靜的臉龐帶著幾絲蒼茫。「你知道嗎?剛剛那一刻,朕真的想隨著她跳下去,可是,朕不能那麼做。只要朕一死,各方勢力***動,天下必然大亂。父皇將江山交到朕手中,朕要擔負起這份責任。」
「皇上不必自責,您做的沒有錯。」風清揚的聲音平靜,但隱在衣袖下的手卻緊握成拳。「斷崖不高,崖底又茂林叢生,飛瀾身懷武功,還有生還的希望。」
君洌寒一笑,笑靨中含著蒼涼。「如果她死了呢,她死了,朕要怎麼辦。」他的聲音極低,似乎只是說給自己听,聲音散在風中,很快散盡。他低斂的目光落在左側手腕上,腕間穴位上插著三根細密的鋼針,他用內力一震,才將鋼針震出,落在腳下,發出微弱的聲響。
唇角,再次揚起苦笑,他想,無論飛瀾是生是死,都不會原諒他吧。任何的理由,都無法成為理由,只有結果是無法改變的,那一刻,他放手了。
君洌寒親自帶人到崖底尋找,找了整整三天,依舊沒有尋找到飛瀾的蹤跡,君洌寒甚至罷朝,寸步不離的守在懸崖下。
「皇上,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風清揚擔心的開口,指尖伸向君洌寒手腕,卻被他閃躲開。
「朕沒事,到下一座村莊尋找吧。」君洌寒翻身上馬,帶著御林軍一個村莊挨著一個村莊的尋人。他們翻遍了崖底,並沒有找到飛瀾的尸體,那就證明她還活著。她受了內傷,根本走不遠,最大的可能就是藏身在斷崖附近的村落中。
君洌寒所料不錯,此時,飛瀾躲在一個名叫王家村的小村落中。那日她從崖上墜落,被崖下干枯的藤木纏住,才躲過一劫。但她也傷的不輕,除了內傷以外,墜落的途中被堅硬的枯枝劃破皮肉,幾乎遍體鱗傷。她硬撐著走出崖底,在王家村村口倒下的時候,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
將飛瀾救起的是一對老夫妻,以種地砍柴為生,淳樸和藹。飛瀾騙他們說自己是孤女,采藥時不小心從斷崖上摔下來。他們憐憫飛瀾身世孤苦,對她格外照顧。
「瀾兒姑娘多吃一點,大夫說你失血過多,老婆子特意煮了豬血給你,這老話說得好,吃哪兒補哪兒啊。」年邁的婆婆臉上堆著和藹的笑,將油膩的豬血湯遞到飛瀾面前。
「謝謝婆婆。」飛瀾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或許是在沙場上看慣了流血與死亡,對于豬血這種東西,她總有一種莫名的抵觸。
「你看看這張小臉蒼白的,老婆子看了都心疼。」婆婆又道。
「好在從上面摔下里的時候,沒刮破這張小臉,不然就真可惜了。」一旁老頭子插了一句。目光停留在飛瀾精致如陶器般的臉蛋上,老人的目光很溫潤,沒有半分褻瀆,更像是欣賞這一件美麗的藝術品。
飛瀾低頭一笑,繼續扒飯。
原本安靜的小院落,卻突然被一陣馬蹄聲打破,幾十匹駿馬駐足在小院外,緊接著,房門被咚咚的敲響。
「來了來了。」老漢絲毫不敢怠慢的跑去開門,院門打開,兩隊御林軍破門而入,整整齊齊的站在了兩旁。老漢哪里見過這種架勢,膽子又小,險些沒嚇暈過去。
「各位官爺不知有何貴干?我們老夫妻都是本本分分的莊稼人,絕沒有做過作奸犯科之事啊……」老婆子哭嚷著說道。
為首的御林軍首領倒是架勢十足,板著臉問道,「我問你們,這兩天是不是收留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是,是啊,是一個從斷崖上摔下來的孤女,我們夫婦看那女孩子可憐,就將她留在家中養傷。」老婆婆本本分分的回答,一看便是個連說謊都不會的人。
「還不將人帶出來,小心把你們當成共犯一同抓緊大牢。」御林軍首領毫不客氣的怒斥道。他們一隊人跟隨皇上下崖底尋找,只知道是尋找那日刺客。皇上如此急迫,想必是急著給豫南王一個交代,哪里知道墜崖的是帝王心愛的女人。
「是,是,老婆子這就叫她出來。」一听到‘大牢’‘共犯’,老婆子也慌了手腳。
「你們在做什麼?不得放肆。」伴隨著一道低沉好听的聲音,一身絳紫錦袍的君洌寒大步而入,身後跟隨著風清揚、徐福海等人。
御林軍齊刷刷的跪倒在地,只喚了句,「主上。」
「都退出去。」君洌寒冷挑了劍眉。話音剛落,御林軍迅速而有條不紊的退出小院,卻將院子團團圍住。
他的目光在戰戰兢兢的老夫妻身上掃過,而後溫聲問道,「听說你們救了一個從懸崖下掉下來的年輕人,她在哪里?」
「在,在屋子里。」老婆子用發抖的手臂指了下茅草屋。她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貴氣逼人的男子。
君洌寒急切的向茅屋走去,推開.房門,只見飛瀾半靠在窗前,眉心微蹙著,顯然,剛剛的一幕她都看在眼里,並且,還有幾分不滿。
相識八載,這還是君洌寒第一次見到飛瀾穿女裝,洗的發白的粗布裙子,及腰的長發,發髻間別著一根銀簪,沒有絲毫華麗的裝飾,反而凸顯出最純淨自然的美,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飛瀾同樣回視著他,目光平靜的近乎疏離。
「瀾兒!」君洌寒低啞的喚了聲,手臂一攬,將她整個人擁入胸膛中。他抱得那麼緊,幾乎讓飛瀾喘不過氣,只有懷中真實的溫度,才能讓他相信這一切都不是夢。「瀾兒,我的瀾兒。」他埋首在她柔軟的發間,薄唇貼在她耳畔,淡淡呢喃著她的名字,溫情而憂傷。
飛瀾被他抱著,身體微僵硬,一張蒼白的小臉平靜的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漂亮的眉心微蹙著,淡漠道,「皇上,你弄痛我了。」
君洌寒慌忙無措的放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好似她是掌間瑰寶。「你的內傷嚴重嗎?從那麼高的斷崖摔下來,有沒有受傷?」他輕車熟路的去解她腰間束帶,飛瀾想要阻攔都來不及。腰帶落地,胸前衣衫敞開,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膚,肌膚上隱隱的還有劃破未愈合的傷痕。
飛瀾窘迫難耐,背轉過身,雙手緊抓住胸口衣襟,遮擋住果.露的肌膚。「你,不要這樣。」
君洌寒的手臂從身後纏上她縴細的腰肢,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將她嬌小的身體困在胸膛中。下巴輕低著她肩頭,吻著她美麗的側臉。「真想狠狠罵你一頓,自以為是的去刺殺豫南王,險些將命賠進去。上一次的教訓還不夠,是不是!」
飛瀾緊抿著唇片不語,臉色越發蒼白。他教訓的沒錯,她的確是很沒用。
「可是,你掉下斷崖的那一刻,朕什麼怒氣都沒了,朕可以包容你所有的任性與胡鬧,只要你能活下來,好好的活在朕身邊就好。」他緊擁著她,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再次涌過心頭。八年的時間,她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飛瀾清冽的眸中含著淚,卻失控的在他懷中掙扎。她忘不了,是他在生死關頭放開了她的手,無論什麼理由,他怎能絕情至此!如果她運氣差一點,她就真的葬身崖底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丟棄她。
淚,終于落了下來,帶著絕望的冰冷,打落在君洌寒手臂肌膚之上。「你走吧,慕容飛瀾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瀾兒,對不起,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他緊擁著她,同時制衡住她的掙扎。她身上還有傷,若繼續掙動下去,難保再次扯裂傷口。「瀾兒,跟朕回宮吧,讓風清揚給你療傷,豫南王那一掌不輕,別傷了心脈才是。」
飛瀾不停搖頭,淚珠撲簌落下來,她緊咬著唇片,卻不在和他說話了。正是兩人僵持間,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道低啞的男音。
「微臣顧非凡參見皇上。」顧非凡躬身施禮,低斂的眸中,卻並無謙卑之色。
飛瀾出事以來,在崖底尋找的並非只有君洌寒一隊人馬,而是三批人。另外兩批,分別是顧非凡和君墨舞的人馬。只不過,是君洌寒最先找到了她。
「顧相來的好快啊。」君洌寒劍眉微挑,不冷不熱的回了句。而飛瀾已利落的攏好衣衫,月兌離了他懷抱。
她來到顧非凡面前,神色平靜的看著他,淡淡開口,「表哥是來接飛瀾回去的嗎?」
「嗯。」顧非凡點頭。
「那我們走吧。」飛瀾又道。
顧非凡一笑,多少有些受寵若驚,他月兌下披風裹在飛瀾身上,擁著她肩膀向外走去。飛瀾下意識的回頭,便看到君洌寒矗立在原地,疲憊的俊顏,落寞而憂傷。
院中,風清揚將他們阻攔,他並不理會顧非凡,目光只盯在飛瀾身上,聲音帶著薄怒,「皇上為了尋你,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連早朝都罷了,你卻要跟顧非凡走嗎?」
飛瀾低斂著眸子,並沒有看他,而是側頭對身旁顧非凡道,「表哥,這幾日一直是兩位公公婆婆在照顧我,替我給他們些銀兩作為答謝。」
「好。」顧非凡溫和一笑,吩咐管家取了銀票給那對老夫妻,銀票數額自然大的嚇人,老夫妻再次顫動了。
飛瀾與顧非凡離開後,君洌寒從茅屋中走出來,風清揚迎上來,剛要開口,卻被他擺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