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歡•媚後戲冷皇 第110章 在你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

作者 ︰ 肖若水

「飛瀾,飛瀾,無憂出事了,他一定是出事了。」永河扯住飛瀾衣角,身體顫抖的厲害。

「嗯。」飛瀾凝重的點頭,將那封信塞入永河手中。沉聲道,「現在,無憂生死懸于一線,煩勞公主入宮,將這封信交給皇上,告訴他,無憂是他的骨肉,讓他救無憂一命。」她交代完,利落的翻身上馬,像神女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神女峰四壁光禿陡峭,甚至沒有山道,馬根本無法上去。飛瀾帶著幾個精練的侍衛,施展輕功,躍上高峰,穿越密林,林子那一頭,便是陡峭的斷壁,不時傳來狼吼聲,即便天色尚未黑透,狼嚎聲聲回蕩在山谷間,陰深恐怖,讓人心驚膽戰丫。

穿過密林,眼前所呈現的一切,讓飛瀾震驚了。

無憂被捆綁在竹籠中,冷風呼嘯而過,籠子在斷崖邊搖搖欲墜,竹籠旁燃燒著熊熊烈火,就是這些烈火,將狼群遮擋在外,然而,那些柴火數量有限,最多只夠支撐到天黑,一旦柴火燃盡,圍在竹籠四周的狼群足以將無憂啃噬干淨。

「無憂!」飛瀾驚聲呼喊,手中羽箭破空呼嘯,命中頭狼咽喉,只听一聲哽咽的嗚鳴,惡狼應聲倒地,但狼群卻圍聚不散,幾只餓狼兩眼放著綠光,轉而向飛瀾的方向撲來。很顯然,這狼群是受過訓練的,被人控制著。只有,達成寧王所願,這群狼才會被招回。

飛瀾再次搭弓引箭,又是幾匹惡狼倒地,血濺當場。身後跟隨而來的侍衛,也與惡狼顫抖起來,狼群凶猛無比,撕咬著人身體,狼吼聲中摻雜著侍衛淒厲的慘叫。

無憂的處境岌岌可危,飛瀾手握龍鳴劍,斬殺惡狼,刀光劍影中,血花四濺,她一步步艱難的向無憂的方向走去。

「娘,娘,別管我,你快走,這是圈套。」無憂在籠中不停掙動,高聲呼喊著媲。

可是,即便是圈套,即便是陷阱,即便是萬劫不復,飛瀾又怎麼會丟下他呢。「無憂別怕,娘來救你。」她艱難的說道。

然而,濃重的血腥氣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惡狼,似乎根本斬殺不盡。而多半的侍衛也被惡狼撕咬啃噬。更糟糕的是,數十個黑衣人似乎從天而降,阻擋著飛瀾靠近斷崖邊,激斗越來越劇烈白熾。

隨著時間的推移,飛瀾應對的越發吃力,心中唯一殘存的信念,就是君洌寒可以出手相助。她始終堅信,骨肉至親可以抵過他對瑜琳的愛。

可惜,這一次,他讓她失望了,也徹底絕望。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之間,風雲變色,刺目的閃電劃破天際,轟隆隆的雷聲之後,大雨傾盆而下,血水沿著石壁流淌,而傾盆的大雨,很快熄滅了熊熊燃燒的烈焰,狼群嚎叫著,向無憂撲了過去,綠眸中閃著嗜血與貪婪的光。

「娘……」空氣中傳來一道無助的呼喊,為了不被惡狼啃噬,無奈之下,孩子用身體推動竹籠,翻滾下萬丈懸崖。

飛瀾眼睜睜看著無憂和竹籠一起翻下斷崖,那一刻,她的靈魂好似被抽走了一樣,天地之間,都成了一片血紅色,似乎只留下了那一聲孩子絕望的呼喚,久久不散。飛瀾瞪大了血紅的雙眼,歇斯底里的嘶吼著孩子的名字,「無憂!無憂……」

是天意嗎?天意,讓他們母子葬身如此。

飛瀾的寶劍寒光乍現,她不顧一切的撲向無憂消失的方向,所過之處,鮮血四濺。她跪在斷崖之上,放眼望去,萬丈懸崖深不見底,早已沒了孩子的蹤影。失去的疼痛,已無法用任何一種言語來形容,她扯過一條藤蔓纏在腰間,毫無猶豫的跳了下去。

而此時,養心殿前。永河公主仍然跪在傾盆暴雨之中。她已經跪了整整三個時辰,但御林軍將她擋在了殿外,君洌寒不見她。最後,還是徐福海看不過去,撐了傘走出來。

頭頂的那一方天空突然晴了,徐福海蒼老的手臂握著一把油紙傘,他站在永河身前,一臉的無奈。「公主還是請回吧,皇上是不會見您的。」

「徐公公,煩勞你再去通報一聲,本宮真的有要事面見皇上。」永河的聲音發顫,臉上模糊一片,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徐福海搖頭,重重的一聲長嘆。「公主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晌午過後,皇上便收到了一封密信,讓皇上用瑜琳王妃去交換小公子的性命。公主應當知道,瑜琳是皇上摯愛,皇上是不可能放手的,您還是請回吧。繼續跪在這里,只是自尋難堪。」

「不,本宮見不到皇上絕不離開,無憂不能死,他不能死!」永河失控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推開徐福海。她不顧一切的闖向養心殿,卻再次被御林軍阻攔。無計可施下,她突然拔下頭上金簪,抵在咽喉處,而後大聲喊道︰「君洌寒,你當真如此絕情嗎?好,好,你若不見本宮,今日,本宮就自盡在養心殿前,我們姐弟,從此恩斷義絕……」

永河話落後,遲遲不見養心殿有任何動靜,絕望之中,她緊閉上雙眼,高舉起手中金簪,用力向頸間刺去,而就是此時,養心殿的殿門突然敞開了,君洌寒一身明黃,負手而立,鳳眸微眯,目光冰冷的看著她。

永河就好像看到了重生的希望一樣,撲通一聲跪倒在他腳下,「皇上,皇上,求你救救無憂吧,他是……」她話音未落,一個小太監冒著大雨,跌撞的跑進來,腳下一滑,撲通摔倒在永河身旁,戰戰兢兢的開口。

「豈秉皇上,暗衛回報,小公子已經跌落萬丈懸崖,只怕是尸骨無存了。」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啊!」永河突然失控的扯住那小太監的衣領,大聲質問。

那小太監嚇得不輕,驚慌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奴才所說句句屬實。」

永河驚呆在原地,瞬間如同風化的雕像,任由不停的雨水沖刷著身體。

君洌寒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色黯若深海,散發著淡淡的寒。而後,淡聲吩咐道,「傳朕旨意,小公子為國捐軀,追封為中州王,葬入皇陵。」

「葬入皇陵?都尸骨無存了還如何葬入皇陵。」永河突然放肆的大笑,緩緩從地上爬起。她踉蹌的走到君洌寒面前,艷色宮裝骯髒不堪,她伸出蒼白冰冷的手臂,一下下,很慢的整理著凌亂的發。眸光渙散,精神幾乎失常。

「瑜琳那賤人對你就那麼重要嗎?為了她,你甚至可以至血脈親情于不顧。」

君洌寒冷然的勾動唇角,淡聲道,「皇姐不是同樣可以為了顧非凡至親情與不顧。何況,無憂與朕又有何相干。」

「有何相干?」永河又是一笑,反復呢喃著。「有何相干呢?哈哈,本宮差點忘了,入宮之前,飛瀾讓本宮轉告皇上,她說︰無憂是皇上的親生骨肉,求皇上顧念血脈之情,救無憂一命。」

君洌寒一雙褐眸一瞬間冷到谷底,他死死的盯著永河的臉,隱在衣袖下的手臂,一點一點緊握成拳。「你,再說一次。」

永河失控的大笑,笑聲過後,又是放肆的大哭,哭的肝腸寸斷。「六年前,本宮的孩子就已經胎死月復中。而無憂,生于壬戌年四月初一,他是飛瀾的兒子。六年前,飛瀾出征之前,皇上對她做過什麼,皇上難道不記得了嗎?」

空氣瞬間冷到了極點,男子臉色陰霾,手臂擒住永河咽喉,手背之上,青色血管凸起。血紅的雙眼瞪著永河,沉聲道,「你給朕說清楚。」

永河嘆息著合起雙眼,一串淚珠順勢滾落。她唇角上揚著,嘲諷道,「皇上大義滅親,堪稱千古一帝。本宮嘆服,哈哈……」她笑聲未落,身體已經被一股重力摔了出去。

「徐福海,備馬,隨朕出宮。」君洌寒怒吼一聲,快步向殿外而去。漫天的大雨,瞬間濕透一身明黃龍袍,徐福海帶領御林軍跟在後面,一干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在場眾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

暮色四合之際,夜完全的籠罩了大地。君洌寒帶領著御林軍點著火把在深冷的懸崖下尋找。神女峰斷崖之下,是湍急的河流,從萬丈高空墜入激流之中,即便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在激流中掙扎上岸,最終難逃溺水而亡的命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所尋找的,不過是一具尸體而已。

「皇上做好最壞的打算,或許,無憂已經……」風清揚隱忍的開口,卻被君洌寒一聲怒吼吼了回去。

「你給朕閉嘴,朕一定會找到無憂的!至于我們的帳,風清揚,朕會慢慢和你算。」火把發出微弱的光亮,昏黃的光亮映照下,他英俊的側臉冷冽駭人。

風清揚抿唇不語,他知道,隱瞞無憂身世的事,君洌寒不會輕易放過他。從他答應飛瀾為她隱瞞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君洌寒此生,最恨被人欺騙。

他們在崖下整整尋找了一夜,一路沿著河流向下游尋找著,但仍一無所獲。天微微亮的時候,有御林軍侍衛發現了飛瀾的身影,她離他們有一定的距離,但同樣在湍急的河岸邊苦苦的尋找著,不肯放棄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

遠遠的,君洌寒看著她消瘦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從未停止過的尋找,轉眼又是一日,他們已經沿著河流,走出了崖底,百川如海,如果他們走到海岸線仍然沒有尋找到無憂,那就真的一丁點希望都沒有了。

飛瀾一身湖藍錦袍凌亂不堪,衣衫上是大片干涸的血跡,散發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激戰之後,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有些結了繭,而有些還在不停的流血,她一路行來,身後拖著長長的血痕,飛瀾不知道自己身體中還有多少血可以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最後一刻。

她沿著河岸跌跌撞撞的尋找著,每走一步,都呼喊著無憂的名字,到最後,嗓子沙啞到幾乎發不出聲音。雙腿灌了鉛一樣的沉重,若非毅力支撐著,她只怕早已倒了下去。腦海中,不間斷的閃過無憂的音容笑貌。

他撒嬌的對她說︰娘親,無憂長大了會娶你的。

他冷著一張小臉質問︰你心里只有他,從不曾想過,無憂是不是會心疼。

他小臉堆著燦爛的笑,討好道︰娘親,無憂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

「無憂,無憂,我的無憂……」干裂的唇顫動著,發出微弱的哭聲。

飛瀾從不曾放棄希望,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希望變得越來越渺茫,最後,上天來最後一絲希望也掠奪走。

在河流下游的村莊中,一戶漁民從河水中打撈上來一具孩子的尸體,就陳放在河岸旁,一直無人認領。村里人都說,看那孩子的衣著打扮,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飛瀾瘋了一樣的跑過去,只見到那具尸體被破草席卷著。她跌撞不穩的走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尸體旁,遲遲不敢揭開蓋在尸體上的草簾,四周的空氣似乎都沉寂了,她只听得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劇烈心跳,沒有一刻,她如此刻般害怕。只要沒找到尸體,至少還有一絲僥幸無憂仍然活著,但,如果,這是無憂,如果是無憂,她要怎麼辦?!

伸出的手臂一直劇烈的顫抖著,她動作緩慢的,一點點掀開草簾,尸體慢慢的呈現在她面前……下一刻,歇斯底里的哭嚎聲打破了沉寂的小村。

「無憂,無憂……」

尸體在水中泡了一天一夜,早已浮腫,並開始腐爛,已經辨不清容貌,但無論是性別、年紀、外貌還有他身上的衣物佩飾,都確認是無憂無疑,衣擺內側,是飛瀾一針一線親手繡上去的‘平安’二字。平安,平安,呵,此刻這兩個字映在眼中,竟是如此的諷刺。

無憂永遠無法平安的長大,他死了,並且,死的如此淒慘。暴露的肌膚被激流中的尖石劃破,原本精致的小臉血肉模糊一片,極是恐怖。她的無憂最愛漂亮,如果知道自己死後變成這樣丑陋的模樣,靈魂都無法安息吧。

君洌寒帶領風清揚與徐福海等人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淒慘的頸項。

雜草叢生的河岸上,飛瀾抱著一具腐爛的尸體痛哭不止。

「無憂,這是你最心愛的‘月光’,你怎麼能不小心弄丟呢,還好娘親幫你找回來。」她不停的呢喃著,將月光劍塞入孩子手中,然後,尸體早已僵硬了,根本握不住劍柄,她一次又一次嘗試,但最終,寶劍還是從他手中月兌落。

飛瀾再次失控,她不停的搖晃著懷中的孩子,利聲哭喊著,「無憂,慕容無憂,你給我醒過來,你這個騙子,你答應過要永遠陪在我身邊,你說過不會丟棄我,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怎麼可以……」

君洌寒的目光呆滯的落在飛瀾母子身上,冰冷的臉龐沒有一絲表情。他一步一步向他們走去,每一步都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刃上,疼到極致,連呼喊都沒了聲音。

他在她身前停住腳步,撲通一聲跪倒在飛瀾母子面前,這一跪,似乎帶著撼動天地的力量,那個永遠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帝王,那個如神祗般的存在,也有轟然傾倒的一日。

面前這個腐朽的尸體,就是他的孩子,是飛瀾給他生的孩子,他剛剛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卻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腦海中,閃過一副又一副畫面。

無憂有一張與他極為相似的小臉,那種感覺就好像照鏡子一樣。

無憂喜歡他的畫,他看得懂他的心思,他說︰眼不見山河而山河卻在我心;心無天下而天下皆在我掌控。他說他是胸襟坦蕩,心懷天下之人。

無憂不喜歡喊他皇上,他總是討好的叫他‘皇舅舅’,其實,他最想喊的,是爹爹。

無憂曾在睡夢中拉著他的手,喊爹爹。

……

此時的飛瀾,對他視而不見。她含淚的雙眸看著風清揚,她哭喊著說,「風清揚,快救救他,求求你救救無憂,他還有救的,你可以救活他的,你一定能救活他。」

風清揚就站在不遠處,高大的身體卻一動不動,如同風化的雕像。

「飛瀾,他死了,無憂已經死了。」君洌寒低聲道,手掌輕輕的觸踫上她流淚的面頰。

她渙散的墨眸中,終于有了他的倒影,可是,他從她眼眸中看到了清晰的恨,那樣赤.果而毫無遮掩的恨。

飛瀾臉上都是模糊的淚,而她卻狂笑著,失控的笑。「君洌寒,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救他?瑜琳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讓你不顧無憂的死活!如你所願,他死了,是你害死他的,我的無憂死了,可是,為什麼你還活著!」

面對飛瀾泣血的控訴,他只能痛苦的低喃,「飛瀾,對不起,對不起。」

她停止了笑聲,突然又安靜了下來,剔透的淚珠,滴答滴答的順著蒼白的面頰落下來。她無辜的看著他,楚楚誘.人的模樣,唇片輕微的顫動,聲音都是輕飄飄的,「師兄,我們的無憂在天上會孤單的,會害怕的,我們去陪他,好不好?」

伴隨著她聲音而落的,是冰冷的寶劍刺入了君洌寒身體。他不躲不閃,任由著月光劍刺穿胸膛。他的目光遲疑的落在胸口處,寶藍色劍刃插在明黃的龍袍之上,鮮紅的血珠沿著劍刃一滴滴落下來。

而她握劍的手,卻在不停的顫抖著。

「皇上!」一旁徐福海與御林軍大驚失色,一擁而上,卻被君洌寒厲聲阻止。「別過來,都給朕滾。」

嘶吼之後,他低斂的眸光微微抬起,他看著她,眸光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他對她笑,低低的說了句,「好,朕去陪他,可是,瀾兒,答應朕,你要好好活著。」

飛瀾握劍的手,無力的滑落,她哭著,哭的格外淒涼。她說,「君洌寒,在你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你的江山,排在第二位的是那個叫做瑜琳的女人,對于你來說,慕容飛瀾又算什麼呢?我的孩子又算什麼?」

君洌寒的手掌捂住傷口的位置,胸膛中跳動的心髒,痛的幾近抽搐。從沒有一次如此刻般,彷徨而絕望,為什麼,他再也看不清他與飛瀾的未來?那些他早已為她規劃好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是不是,他們已經走到盡頭了!

她淒然一笑,依舊傾世絕美,而那抹笑靨,卻空洞的可怕。「君洌寒,我與你之間八年的感情,原來,在你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

她緊擁著無憂的身體,吃力的將他抱起,越過君洌寒身邊,一步一步,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沒有目標,也沒有終點。然而,她已經經歷的一場激戰,又在崖下尋找了一天一夜,身上的血幾乎流進,唯一支撐著的意念,也在看到無憂尸體的那一刻轟然傾塌。再沒有什麼可以繼續支撐她繼續走下去,她抱著無憂的尸體,踉蹌的邁出幾步後,在君洌寒身後,傾倒下去。

「飛瀾!」風清揚痛苦的呼喊一聲。

而緊接著,便是徐福海尖利的痛呼。「皇上,皇上!」

原來,是君洌寒發狠的將插在胸膛中的寶劍拔出,血柱噴涌,君洌寒的身體幾乎同時傾倒,人跟著昏死了過去。

一時間,混亂一片。

*

帝王回宮之後,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養心殿內,亂作一團。

即便是莊氏都守在養心殿中,一副愁容。瑜琳跪在她身前,壓低了頭,怯怯的模樣。

「起來吧,哀家可受不起你這一拜,如今你倒是越發得意了,皇上為了你,連親生骨肉都不要。」莊氏緩慢的語調,明顯不冷不熱。

瑜琳依舊跪倒在地不敢起身,怯聲道,「臣妾惶恐。」

莊氏哼笑,而後對身旁琳瑯吩咐道,「琳瑯,還不將瑜琳王妃扶起來,她成為後宮之主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了。連哀家日後都要仰仗著她呢。」

「皇祖母折煞臣妾了。」瑜琳溫聲回答,一張小臉隱在暗處,卻是揚著得意的。她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有著一席之地,但皇上肯為了她放棄他與慕容飛瀾的孩子,卻是一份意外的驚喜。

「王妃身嬌肉貴,奴婢扶您起來吧。」琳瑯緩步上前,極是恭敬的將瑜琳攙扶起,但唇角笑靨卻暗含著嘲弄。

莊氏單手撐頭,輕蹙著眉心,擺了擺手又道,「哀家頭痛的厲害,要靜一靜。你也別杵在這里,去守著皇上吧。」

「臣妾告退。」瑜琳松了口氣,躬身退了出去。

瑜琳離去後,琳瑯半跪在莊氏腳下,柔軟的小手為莊氏垂著腿,「太皇太後的頭痛病又犯了嗎?要不要去請御醫來瞧瞧?」

莊氏又擺了擺手,嘆道,「不必了,皇上還躺在龍榻上,哀家可不想再添亂了。」

琳瑯隨著嘆氣,「太皇太後別怪奴婢多嘴,這一次皇上的確是過分了些,不就是為了一個女人嗎,何苦折了皇嗣。也難怪慕容將軍失手傷了皇上,這喪子之痛確是難以承受的。」

莊氏的眸色也黯淡了下來,卻淡出一聲冷哼,「你當皇上真的為了一個女人嗎?這江山社稷與兒女情長,孰輕孰重,他心中有數。」

琳瑯微愕,一臉的懵懂,「奴婢愚鈍。」

「表面上看來,此事不過是因為瑜琳那女人而起,但隱在背後的,卻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瑜琳若是送回灝南身邊,灝南即刻便會回到封地,揭竿而起,戰爭一觸即發。」

琳瑯恍然大悟,又道,「難怪太皇太後將瑜琳王妃扣在宮中,原是為皇上打算。」

莊氏失笑,又道,「錯了,哀家這麼做,並非為了討好皇上,而是為了大聖朝的江山,也是為了灝南。」

琳瑯眨著眼,越發糊涂了。

「內亂一起,必是勞民傷財,受苦的還不是百姓,哀家絕不能容忍此事發生。至于灝南……」莊氏頓了下聲音,嘲弄的哼笑,「灝南根本不是皇上的對手,若他安守本分,皇上還能容得下他,若他當真敢謀亂,皇上是絕不會再手軟的。」

「可如今,寧王爺間接殘害皇嗣,皇上同樣不會放過他。」琳瑯嘀咕了句。

莊氏眉頭鎖的更深,這同樣也是她所憂慮的。「灝南真是自不量力啊,有哀家在,還能保他一時,若他日哀家駕鶴西去,皇上豈能再容他。」

琳瑯討好的一笑,柔聲回道,「太皇太後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莊氏苦笑著搖頭,又道,「哀家活這一把年紀做什麼啊,還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哎,無憂那孩子,可惜了。」

提起無憂,莊氏的面色又黯了下去,那的確是個聰穎的好孩子,皇上如今也二十有六,也該有個子嗣了。要怪只怪那孩子命薄,怪天意弄人吧。

「先皇如皇上這個年紀的時候,幾個皇子都已經滿地跑了。」

「後宮三千佳麗,蝶妃娘娘更是溫婉賢淑,他日定會為皇上綿延子嗣,太皇太後不必憂心。」琳瑯寬慰道。她跟隨莊氏多年,早已模透她心思,自然知道這位老太太喜歡听什麼。

而出乎意料的是,莊氏卻搖頭擺手,「入宮五年也不見有所出,她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過些日子的選秀,你替哀家從莊氏一族中另擇幾位佳麗入宮吧。」

「奴婢知曉。」琳瑯溫聲回答,心中了然,莊氏很明顯是打算丟棄莊曉蝶這個棋子了。的確,蝶妃本是皇上正妃,卻沒能坐上後位,不得帝王寵愛,又多年無出,早晚逃不出被廢棄的命運。

「那慕容將軍呢?太皇太後真打算處死她嗎?」琳瑯又問。

莊氏不語,蒼老的臉,透著深不可測。半響的沉默後,方道,「她的確是個危險的存在,但哀家若處死她,只會激化哀家與皇上之間的矛盾。罷了,就讓她在天牢里呆著吧,等皇上醒來,讓他自個決定便是。」

琳瑯沉思片刻,輕嘆著呢喃了聲,「奴婢當真是不懂得皇上的心思,他對瑜琳王妃萬千疼寵,又對慕容將軍難舍難離,皇上心中究竟愛著哪個?」

「你問這些做什麼?」莊氏眸子微眯,眸光犀利了幾分。

琳瑯一驚,強作鎮定一笑,道,「奴婢不過好奇而已。」

莊氏淡哼,「皇上八層是想坐享齊人之福,可這兩個女人,哪個是省油的燈,他早晚都必須做出選擇。」

琳瑯听罷不語,她很想知道皇上究竟最在意哪個,以免將來押錯了寶,在後宮無立足之地。但莊氏十分精明,再追問下去難保不被看出破綻。

說了太多的話,莊氏臉上明顯寫著疲憊之色,琳瑯細心的詢問,「已經三更天了,奴婢扶太皇太後回宮歇息吧。」

「不了,哀家再等等吧,皇上不醒,哀家不放心。」她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濃茶提神。剛抿了兩口,便有大太監進來稟報。

「回稟太皇天後,皇上醒了。」

「嗯。」莊氏淡應。

一旁琳瑯臉上已藏不住笑意,忙又道,「謝天謝地,皇上終于醒了。太皇太後這回可以安心回宮歇息了。您擔憂了一日,奴婢看你都憔悴了。」

莊氏放下手中茶盞,笑道,「皇上若有你一半貼心,哀家就知足了。既然皇帝醒了,我們也別在這里礙事了,琳瑯,扶哀家回宮吧。」

「奴婢遵旨。」琳瑯躬身攙扶著莊氏手臂,緩步離去。

此時,養心殿內殿之中,君洌寒半靠著寬大的龍榻,俊顏蒼白無絲毫血色,但一雙褐眸卻灼灼幽深。

瑜琳陪伴在榻邊,哭哭啼啼的拭淚。

「哭什麼,朕不是好好的嗎。」他虛弱一笑,修長的指輕拭去她粉頰上的淚。

瑜琳順勢握住他手臂,靠入他胸膛之中。「皇上嚇壞臣妾了,若皇上……臣妾便跟著皇上一起去了。」

正是此時,風清揚端著湯藥步入,眼見瑜琳將身子撞入君洌寒胸膛,他手腕一抖,慌忙提醒道,「王妃萬萬不可,小心皇上身上的傷。」

「不礙事。」君洌寒溫笑,輕輕的將瑜琳推出懷抱,溫聲說道,「朕無礙,你先行回宮吧,朕要歇息一會兒。」

「瑜琳不走,瑜琳要陪著皇上。」她撒嬌的牽住他冰涼的手掌。

「听話。」君洌寒的語氣沉了幾分,帶著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瑜琳抿唇不語,眸中含淚,依舊坐在榻邊,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

君洌寒劍眉輕挑,略略帶著不耐,冷聲吩咐道,「徐福海,送瑜琳王妃回宮。」

「老奴遵旨。」徐福海一躬身,而後來到瑜琳身旁,做了個請的手勢。

「皇上。」瑜琳嬌弱的低喚了聲,又是委屈,又是不甘。而君洌寒眸光渙散,根本不去看她。很明顯是趕人的意思。

「王妃,請吧。」徐福海再次催促。

瑜琳起身,哭著跑了出去。

她離去之後,屋內瞬間寂靜了下來。風清揚走上來,將溫熱的湯藥遞到君洌寒面前,「請皇上趁熱將藥喝了。」

君洌寒眸光微斂起,犀利的眸光透著駭人的寒。他靜靜的看著他,片刻後,手臂忽而一揚,將風清揚手中的藥碗打翻,瓷片與濃黑的藥汁迸濺了滿地。

風清揚面容沉寂,一挑衣擺單膝跪地,「臣罪該萬死。」

「風清揚,你的確該死。」君洌寒冷聲丟出一句,而後掀被下床,劇烈的動作毫無意外的扯痛了傷口,他手掌緊捂住心口,劍眉冷冷的挑起。

風清揚驚慌失色,忙起身攙扶,「皇上現在萬不可亂動,傷口離心髒只有寸許的距離,絕不可再扯裂。」

君洌寒垂著頭,冷笑著呢喃,「她是百步穿楊將軍,若真想要朕的命,那一劍怎麼會刺偏呢。瀾兒她,還是心軟了。」

「皇上,微臣扶您躺下吧。」風清揚焦慮道。

君洌寒冷漠的推開他,問道,「飛瀾呢?」

風清揚悶聲不語。

君洌寒惱火,低吼一聲,「啞巴了嗎?朕問你飛瀾呢?」

「被太皇太後以弒君之罪打入天牢了。」風清揚老實的回答。

「徐福海,擺駕。」君洌寒又道。

「皇上……」徐福海躬身上前,剛想開口規勸,卻被帝王一個冷眼噎了回去。

*

帝王的駕臨,在天牢中引起了小小的***動,君洌寒一身明黃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格外刺目。他所過之處,衙役撲通撲通如下餃子般跪倒了滿地。自聖朝建都以來,君洌寒還是第一位進入天牢的皇帝。

飛瀾被關押在天牢最深處,那里見不到一縷陽光,死靜的可怕,空氣中散發著一種腐朽的讓人作嘔的味道。飛瀾就靠坐在角落中,身下鋪著髒亂的枯草。她很安靜,安靜的就像一尊風化雕像,連睫毛都不眨一下。一頭青絲披散在腰際,襯得肌膚蒼白如紙,她靠坐在那里,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殤,有一種淒涼而絕望的美。

此刻的慕容飛瀾,再也不是那個征戰沙場,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擁有傾城之貌的女人。她也只是一個母親,一個剛剛失去了兒子的母親。

伴隨著鎖鏈落地的 當聲響,君洌寒一腳踢開監牢的門,他將飛瀾從角落中拉起,緊擁在胸膛之中。「瀾兒,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溫熱的手掌撫模著她毫無血色的面頰,觸手的溫度是冷的,好像撫模著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她終于有了反應,縴長的睫毛輕顫著,在蒼白的肌膚上投下一片暗影,透著幾絲鬼魅深冷。墨色的眸子是空洞的,眸光散落著,沒有一絲焦距。她笑著,唇角輕揚起,出口的聲音,比她身體的溫度還有冷上幾分,「慕容飛瀾弒君犯上,罪有應得。不知皇上打算何時將飛瀾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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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小虐怡情,結局會讓親們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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