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軒重重樓閣,層層小院,亭台水榭,雕梁畫棟,假山綠水、、、、、、
孟蘇領著凌鸞穿堂過院,四處看看,偶爾介紹兩句,卻說的並不多,波瀾不興的目光不時幾不可察地微側。凌鸞靜默的和他並肩走著,恬淡鳳儀,目不斜視,看著前面變化的景致。明明古月軒的布局匠心獨運,令人稱奇;這里的一磚一瓦皆是上等工料,極盡富麗;一草一木都是世間罕有的珍品;還有人說過這里比之淳于家的行宮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這一切看在她眼里,那雙波平如鏡的清亮明眸里卻始終未見一絲驚艷之色,那張見之忘俗的玉面上一如此前平淡從容,仿佛這一切不曾入眼。
定力過高?還是不屑一顧?
他想起了往日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千金小姐、江湖女俠們。
「孟公子,都說孟府富麗堂皇,連皇宮也不過如此,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孟大哥,孟府好大!」
、、、、、、那些人眼中的炙熱,佯裝的再清純,也掩藏不住內心的貪圖和向往。
古月軒雖不及孟府奢華,整個神月王朝又哪里再找得出這樣精致的別院?
凌鸞卻完全不為所動。孟蘇默默地看著她,不由得出神。
夕暉閣在軒中南院,院里種滿青竹,閣樓臥室的窗正對著那片蔥郁。這里很是清幽雅致。不知怎麼的,孟蘇就吩咐人收拾出來,讓凌鸞住進了這里。
凌鸞望著那青綠如墨的竹節,和師姐在雪峰山的竹林里撫琴玩弄的畫面不由得浮出腦海。想起師姐在青竹間宛若游龍,翩若驚鴻的舞技,不禁莞爾。
這一笑旖旎璀璨,令天地失色!
孟蘇在一旁看的驚心動魄,平板如鏡的心,如投石入湖,竟層層漣漪蕩開來,難以平復。負在背後的手悄悄捏緊,掌心卻是濕透。
不是巧奪天工的建築,不是價值連城的名器,不是珍貴稀有的名花,偌大個古月軒,原來只有這青竹合了她的心意!
逛了一遍古月軒,天色已到了將暮未暮的時候,下人趕緊備了膳在廳里。
飯桌上,突然記起一路風聞的蕭洋急著問︰「對了,你們孟家是怎麼回事?這回來的一路上,凡遇到從洛陽出去的,都在議論你們家的事,你們家現在在外面可是處在風口浪尖上呀!你是不是真和伯父伯母意見分歧了?」
雖然明知道以孟蘇的性子,吵他是懶得和家里人吵的,還是不免抱了點期待呀!
「意見分歧?怎麼會?」爹順著娘來不及,娘順著他來不及,想有都難吧。
「那外面怎麼什麼版本都有了?你可知道,無風不起浪?何況——啊——」
「好好吃你飯吧!」孟蘇不耐地夾了一筷子的菜塞進蕭洋的嘴里,頓了一下,風輕雲淡的補一句,「府里在準備婚禮的事,吵得很,我便出來了。」埋頭夾菜,清明的眸底晃過一絲復雜。
這次的婚禮準備得如此盛大,朝里朝外表示要來參加的人已經超過了百人數,孟蘇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和老爺子說好家里人參加就行了,請柬也確實沒有發出去幾張,可是外面的人就是如此神奇,一夜之間,朝廷上下、江湖武林,凡有點分量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還一個個爭先恐後表示要來,人都還沒有到,禮物已經塞滿了幾個倉庫,想拒絕都來不及,弄得原本只想簡單操辦的孟家只好重新布置一切。
哎!真是頭痛啊。
「什麼?」孟蘇隨口說的兩句話,卻嚇的蕭洋差點把嘴里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好不容易都咽下去了,蕭洋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孟蘇︰「你說真的?真要娶親?」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道孟家二老就不怕孟蘇這個魔頭把孟家給拆了呀?
幾天不見,這世道變了呀?
看到蕭洋一驚一乍的模樣,凌鸞好奇地問︰「不過是娶親而已,蕭洋大哥你需要如此震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天道倫常的事,他干嘛這般反應?
孟蘇旁觀這兩人各異的表情,淡然一笑,放下碗筷,端起水杯漱了漱口,然後緩緩說道︰「是爺爺的貼身匕首出現了。本來都是遺忘了的事,玄冥的出現又將一切舊事重提。那家人說女兒已到出閣之齡,所以前來兌現與爺爺的約定,我便答應了。」說罷笑笑。
雖然剛開始听說這件事的時候,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不過這種事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大事,他當然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稍微想一下,也就想通了。
可是听到這樣的解釋,蕭洋驚愕得目瞪口呆。半晌回過神來,仍是不可置信地掐了一下自己。掐過後,疼得他大叫了一聲,這才相信這是真的。
玄冥的事曾听孟蘇講過。玄冥是孟府前老爺孟知遠的貼身匕首,精鐵所打造,三寸長,削鐵如泥,價值連城。孟知遠不惑之年,于南方游玩,遭遇劫匪,深受重傷,被人所救,便將玄冥贈之,還定下了那人家月復中孩兒與孟蘇的親事。後來,孟知遠回到平城,不到一年就病故了,這事也就沉寂,那家人也沒有找來,以為那嬰孩該是男的,婚約自動結束了。
可是哪有這樣子的?突然又翻出了這事,而孟蘇也接受了?
「你就這麼妥協了嗎?」蕭洋表示懷疑。他可不相信從五歲開始,就已經拒絕被人抱;七歲開始,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都要自己做主,不再听從父母的安排;十五歲以後就更沒有誰能鎮住他,行事只憑喜好,如此習慣了自我的人,有一天會服從父母的安排,乖乖娶親?
這還是任意作為、無拘無束的孟蘇嗎?
孟蘇看著他,不以為然︰「娶親是早晚的事,何況娶誰不是娶?這不算什麼妥協吧。」娶親雖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不過這倒是實話。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不管是誰,娶回來了,就是放在家里的,也不會礙著他什麼,自然他並不在意娶不娶親,亦或是娶誰?
蕭洋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問︰「所以你也就是在敷衍家里人而已吧?」
孟蘇輕輕一笑︰「沒有啊,我是很認真的。」
「不會像老宮那樣?」蕭洋還是不敢相信,孟蘇怎麼可能會乖乖就範?
孟蘇笑了笑,倒是蠻真誠的樣子。蕭洋開始懷疑是不是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
凌鸞這時放下碗筷,擦了嘴說,「我飽了,你們慢用!累了一天,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蕭洋大哥我們去郊外踏青。」說完,不待蕭孟反應,先行離開飯廳,走到屋外廊上,雙腳互踏間,翩然臨風向夕暉閣去。
離開送親隊這一月來,一直風餐露宿的,憑武功再高,也抵不住這等消耗,是該讓她好好解解乏了。
望去,暮色里劃過鮮紅的美麗弧線,那姿態宛如羽化登仙,看得人心里一緊。
「小鸞,你這是吩咐哪!還沒問我同不同意,你倒做主了!」
待豐神如玉的身影漸漸消失,蕭洋忍不住在後面追了一句,但是眼角分明露出了笑意。
看著口是心非的家伙,孟蘇鄙夷地搖頭冷笑。只是讓他意外的是,凌鸞還真不客氣,一點也沒有客人的自覺,竟然住在他家里都沒有邀請他?!
蕭洋心里好奇,凌鸞走後,拉著孟蘇的手又問︰「不過娶親的事,你真的是認真的?」
哎,念念不忘的還是這事!
孟蘇淡淡一笑,到底沒說清楚是不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