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渡之幾回魂夢與君同 第十六章 亦相隨,人間自是有情痴(一)

作者 ︰ 暗香扶疏影

四月初八,佛誕節至。幽州城內萬人空巷。

蘇曉此時正在為沈夢影準備著出府上香的物什。若是平日,似沈家這般大戶人家的女眷,進廟上香參拜,廟中主持都會謝絕香客獨獨為其一府眾人行方便,想來這佛家清淨之地亦免不了沾染這俗塵之事。但今日乃佛誕盛事,斷沒有為了哪府女眷之便將一眾信男善女拒之門外之理。故今日不分貴賤,萬民同樂,亦是蘇曉等人趁亂出走的天賜良機。

昨夜,沈夢影已將千年雪蛤交于蘇曉之手,這雪蛤養于一只小巧的晶瑩剔透的水晶瓶中,觸及水晶瓶時蘇曉竟覺冰寒刺骨。沈夢影道︰「此乃千年寒冰所制。」

「千年寒冰?」蘇曉詫異。

「這千年雪蛤長于天山的天池之中,維有那至寒之地方能生存。故此我爹特意尋來千年寒冰,制成這瓶以供其居,每日喂以清水和砒霜,方使其存活至今。」沈夢影解釋道,「明日出府之前你將其偷偷藏于馬車內的暗格之中,待我們離去之前再帶走吧。」說著,將裝著水晶瓶的木匣交給蘇曉。

此時,蘇曉正趁人不注意將木匣放好轉身下了馬車,卻不料從身後襲來一物,蘇曉自幼練武自是有所感知,側身一避,一顆小石子堪堪擦過她的鼻尖。這府中武功高強又偏與她作對的還能有誰,蘇曉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當即甩了個白眼給不遠處一臉痞相之人。

「丫頭,你這鬼鬼祟祟地在馬車上這麼久,是不是偷了什麼東西藏起來預備著帶出去換錢啊?」蕭辰快步上前逼近蘇曉問道。

「要是你值錢,我第一個就偷了你去換錢,小人之心。」蘇曉鄙夷道。

「喲!年紀不大,就想著偷人了?」蕭辰調笑道。

「你」聞言,蘇曉大怒,「偷人」二字可是關乎女子的名聲。

「怎樣?」蕭辰話一出口也覺不妥,但他蕭公子可從來只有別人向他認錯,從沒他低頭的時候,故此依舊挑釁道,只耳根微微發紅,顯示著他此時的尷尬。

「蕭公子你是錦衣玉食的翩翩公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閑的很。我可是有很多事要做的,恕不奉陪。」蘇曉見不遠處已有人來,不願多作糾纏,低聲道完,便自行離去。蕭辰不料瘋丫頭今日這般好脾氣,竟沒對自己大打出手,心下有點納悶!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恐有好戲要上演了,蕭辰心道。及至他回平湖軒時,正好夜遲歌來邀他一起前去法華寺。蕭辰听聞蘇曉二人亦是一同前往,便欣然應之。

幽州城內,男女老少都以虔誠的神態向著古剎法華寺而去。法華寺乃幽州城內第一大寺,在東玥國亦是聞名遐邇。據說當年東玥國開國皇帝慕容衍在征戰之初曾遭敵軍埋伏,幾乎全軍覆沒。慕容衍突圍逃出,卻因身受重傷暫避于法華寺。慕容衍暫居法華寺之時在夢中得神佛指點,傷愈後重返軍營,自此勢如破竹,成為常勝將軍,最終建立東玥國成為一代開國皇帝。慕容衍登基為帝之後便對神佛崇敬有加,尊法華寺為國寺。故此法華寺在東玥國百姓的心中自是不一般的。故今日這幽州城內人滿為患,有不少人自外地趕來沐浴佛光。瞧著眼前人來人往的景象,蘇曉與沈夢影相視一笑,而馬車外護送的夜遲歌卻是眉頭深蹙,這般境況最是容易魚目混珠,思及夢影身邊丫鬟暗地埋怨近日夜間均是那叫「紅豆」值夜,心中便隱隱覺得有事要發生。而蕭辰則像是想到了什麼,眸光一閃,嘴角含笑。

及至上完香已然是夜幕將至,這一年一度的盛會至夜間亦是熱鬧非凡,又臨飯時,街上到處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夜色全黑之時,街上更是人潮涌動不僅是普通還有這大家小姐、世家公子都會借此盛事游玩一番,故這夜間張燈結彩恍若白晝,街邊小販叫賣聲不斷,一應物什應有盡有,琳瑯滿目。沈夢影一行人自酒樓用過晚飯後,自也由家丁護衛們護在街邊假意觀燈游玩。

「哎呦!」正當眾人被一江湖雜耍表演吸引之時,蘇曉兀的捂住自己的肚子,對身邊的蜜餞悄聲道,「蜜餞姐姐,我的肚子突然好痛啊,許是晚飯時吃壞了。你你能不能幫我遮掩下,我得去茅廁解決下,哎呦!」蘇曉在家時為逃避義母布置的諸多功課,這裝病裝拉肚子早已是輕車熟路,故此時蜜餞見其一臉痛色,心下不忍便應聲好,讓其離去。蘇曉本就是新來的丫頭,此番離去自是不會引起眾人的注意。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剛好落到了死對頭蕭辰的眼中,她離去不久,蕭辰便也尋了個借口離開眾人自去尋找蘇曉的下落。

大約過了一刻鐘,沈夢影似是看厭了雜耍,欲要轉身離去之時,突變乍起。方才還在表演中的雜耍眾人此時手中都多了把劍,直愣愣地往沈夢影處刺去。夜遲歌即刻將夢影護在身後。但另一面,數十名乞兒一起沖向夢影,雙面夾擊之下,饒是有夜遲歌和諸多家丁護衛在,沈夢影也被周圍驚嚇過度的人們擠入人群之中。沈夢影在人流中被左擠右推,頓覺天旋地轉,竟似有人扼其咽喉,無法呼吸,面色慘白,目露驚恐,似是下一刻便將死去。此時,突然有人一把抱住沈夢影,縱身一躍,飛身而起,將其帶離開那混亂的場面。

「怎麼了?你沒事吧?」及至一處曠野,二人方落地,而抱住沈夢影之人正是蘇曉,此時她一身黑色夜行衣,男裝扮相,看起來英氣逼人。她一把拽下覆面的黑面巾焦急地問道。

「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沈夢影深深喘著氣道。

「你怎會」蘇曉被沈夢影的樣子嚇到了。夢影平日里錦衣夜行,自是面色紅潤,而此時卻是連雙唇都慘白,禁不住問道。

夢影微微調整呼吸,抬頭正對上蘇曉既驚異又擔憂的眼神,不禁心中一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離開吧。」

蘇曉見其稍稍好轉,聞其言亦覺有理,便道︰「前面不遠,我雇了一輛馬車就停在那里,我扶你過去吧。」

夢影點頭,半身倚在蘇曉身上,方走幾步,卻听身後有人喚道︰「影兒」

沈夢影身子一僵。

「丫頭,你還真‘偷人’啊」慵懶中帶著一絲戲謔的男聲響起。

蘇曉的身子亦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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