酹月這幾天雖然在逃避著修良,可是她知道,這樣長時間的逃避下去終歸不是個辦法,更何況,修良是一心一意地待她好,這些都是她無法忽視的。所以,酹月最終還是決定和修良見見面,宋衍希也沒有反對,只說要陪她一起。
其實酹月也清楚,宋衍希是害怕她知道了什麼又瞞著他,就像三年前的那樣,選擇以最決絕的方式和他分開。
見面的時間定在晚上,地點是海生地。
前幾天宋衍希跟她提起過,說是海生地做的官府菜堪稱一絕,所以今天宋衍希想要順道帶她過來嘗一嘗。但一向混跡于此的方唯寧卻不在,連宋衍希心中都有疑惑,方唯寧竟然還留戀于墨爾本不肯回來,想必又是被什麼風月情緣絆住了。
酹月忍不住打量著包間里的一切,古典雅致的裝飾,很難想像方唯寧那樣不羈的人竟然有這麼嚴重的懷舊情節,而且不僅是海生地這里,還有姑蘇園那麼龐大的一個項目,想一想,酹月倒是愈發佩服他了。「衍希,你不是說唯寧經常在這兒的麼,怎麼沒看見他?」她回來B城這麼久,其實還沒有見過幾個熟人,一來是她本沒有打算待很久,二來是她自身不是個喜歡走動的人,所以這麼長的時間里,她還沒有見到過方唯寧。
宋衍希喝了口茶,「他去墨爾本了!」
「墨爾本?怎麼,方氏在那邊還有項目嗎?」
宋衍希干咳了一聲,含糊地回道︰「大概吧!」
酹月恍然。
他放下茶杯,伸手,握住了她的,「酹月!」
「嗯?」酹月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他笑,「這周五晚上是宋氏的新品發布會,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酹月指著自己。她搖頭,「可是衍希,我什麼都不會……媲」
他搖頭,「我只需要你站在我的身邊,酹月!」
他墨黑的瞳仁亮如星月,映射出的一片浩渺將她團團包圍。三年前的那些日日夜夜,酹月很多次都目睹過他廢寢忘食的工作,那時候她滿是心疼,可就是勸不住。最後,她也不勸了,就選擇在一旁默默地陪著他,雖然她不懂他的工作,但是能在他身邊陪伴著,酹月也才覺得安心。但衍希總是不大喜歡,所以總叫她去休息或者去干別的事情,好像是覺得被她打擾了一樣,酹月呢,明面上乖乖地听話,其實出去了幾分鐘就又忍不住回來,還是照舊陪著他。後來衍希也不說她了,就任由她陪著……想想那些日子其實已經很遙遠了,但酹月卻記得清清楚楚。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衍希一定會成功,不過是三年多的時間,他就已經站在了成功的頂峰,旁人也許覺得他運氣好,只有酹月知道他的幸苦。
她曾經在財經雜志上看過他的專訪,記者問他,是什麼讓他有奮斗下去的動力,他的回答,酹月能一字一句地背下來。
他說,他是因為一個人,所以努力地想要構建一座城。在那座城里,不會有悲傷疾苦,也不會有眼淚,只有溫暖如沐的陽光,動人心弦的微笑,每一天都像是一個童話故事,美得純粹無暇,這是他奮斗下去的所有動力,因為他想要他愛的人永永遠遠只感受到幸福。彼時酹月看了這段話之後,淚如雨下。
她也很想很想住在他建造的童話里,只是那時候,她不敢。
「嗯,我答應你!」她抑制內心的激動和喜悅。
衍希終于滿意。
他將她的手握住,低頭,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
開門聲適時響起,侍應生將門推開了,修良站在門口,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來這兒之前,酹月就已經告訴過他,她會和衍希一起過來。修良有一瞬間還不相信,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但後來她再三說明,他才知道他們又在一起了。對于酹月和宋衍希的復合,按照修良長久以來的希冀,他是應該替酹月高興的,畢竟衍希一直都是酹月愛著的人,而且比起董博思,衍希是更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只是為什麼,他心里,卻感受不到這種高興呢?
酹月和衍希都已經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修良,被修良看到這一幕,酹月自然覺得不好意思,她想要縮手回來,但沒能成功,因為衍希的力道更大了。
「哥!」酹月站了起來,主動去叫修良。
宋衍希也一起站了起來,微微一笑。
修良停頓了很久,才終于走了進來。
三人一齊坐下了,侍應生立刻拿了菜單過來。
「月月,你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吧!」修良道。
「酹月,你喜歡什麼就點!」宋衍希道。
二人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言罷,宋衍希和修良互相看了一眼,衍希淺淺一笑,修良則心思紊亂。很久,他才苦笑一聲,或許,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妹妹就要成為別人家的媳婦兒了,所以心中不可避免地涌出了強烈的失落感,這種滋味兒,還真不好受!
酹月呵呵笑了出來,沒想到哥和衍希還會這麼有默契,不過點菜這種事情,她是不在行的,所以酹月很自然地將這項工作推給了宋衍希,「衍希,還是你來點吧,你之前不是來過嘛,只要你覺得不錯,我就更喜歡了!」
衍希瞧著她那副不爭氣的模樣,都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臉。但是修良在這里,衍希還是抑制住了這種沖動,充當起了點菜員。
點菜完畢,侍應生也離開了,終于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融洽的氣氛終究要被打破的,因為他們今天的主題就不是歡快的,而首先將話題轉入正題的,不是修良也不是酹月,而是衍希。衍希直視著修良,並沒有一種自己是個局外人的意識,而是把自己也拉到了酹月的位置上。
「你既然能夠查出黎芬不是酹月的母親,那你也一定知道關于酹月親生母親的事情吧?」宋衍希毫不避諱地問。
知道衍希會來,修良就想過酹月應該是將整件事情都告訴了他,果不其然。
酹月其實很不想提及這些事情,她是真的已經不想去追究什麼了。
「當時我也只是懷疑,因為我有個學醫的朋友在一次談話中無意識地提及到了遺傳學的東西,我驀地就想到了月月和黎芬,所以就想要做個證明,于是就有了這個結果。」說這話的時候,修良一直關注著酹月的表情,生怕她會覺得傷心難過。
「那宋伯父呢?他就一點也沒提及過這些嗎?」
修良搖頭。
「我爸一直讓我以為我的母親就是杜雲霞,他甚至連黎芬的存在都不讓我知曉,又怎麼會說其它的的事情呢?」酹月嘆息。
宋衍希陷入了沉思。
「或許,你該和你父親好好聊一聊!」
酹月搖頭,「不了,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這些事情了,我想,只要我現在過得幸福,我母親也就欣慰了,你說是不是?」
衍希知道她目前對這件事情是存在逃避心理了,但想一想,其實也情有可原。她不想知道,那也有不知道的好處,宋衍希握緊了她的手,微笑。
「月月!」修良喚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其實修良對這個可能也有猜測過,但他很怕這個猜測被證實,因為那結果絕對不會比現在更好。
「什……什麼?」酹月反問。
修良實在沒有辦法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最後他只得將所有的心事付諸一笑,「沒什麼,只是想起爸爸從小就疼你,其實他真的很愛你的,月月!」
「我知道,哥,你放心,我會經常回去看看爸爸的,我可是他的開心果呢!」她又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些趣事兒來。
宋衍希听得出修良話中有話,只不過他沒有戳破。
經過這樣一番對話,三個人的確也沒有了什麼大的食欲,所以等菜上桌的時候,三個人吃的都不多,而且不約而同都各自陷入了沉默。飯畢,修良便說有事情要先走,但卻仍舊沒忘了囑咐酹月好好照顧自己。酹月和宋衍希坐了一會兒,也離開了海生地。
坐在車上,酹月腦子里還在浮現著哥哥的那句話,他說的可能,是什麼意思呢?她不想去多想,但思維卻不由自主。
宋衍希將車開往了一旁,停下了。他摁了開關,將車窗落了下來,夏夜的風吹進來,帶來一絲難得的柔和。
感受到夜風的吹拂,酹月才意識到宋衍希已經將車停在了路邊,放眼望去,是波光粼粼的河面,那里燈光璀璨,還有游船開過,如遨游蒼穹的一葉扁舟,充滿了詩情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