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蛙,在排水溝里跳躍,它老是爬不上那高高的石壁,只好跳在露出水面的泥石上。這是一條學大寨時挖的工程渠,政府動員了各單位和居民的人都參加,耗費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也耗費了不少的錢財;還損壞了很多的良田熟土。結果,這條半通不通的水渠,卻從來沒有排過清清涼涼的江水,只流著下大雨時從水田里排出來的廢水,因為堵塞,水不能暢流,積存在水渠的低處已經變黑發臭,孩子們又愛在玩耍時把石頭,磚塊,雜草等扔下去,現在,就變成了一條名符其實的臭水溝了。
八四年五月十三日--晴天--
昨天開始上班了,兒子看到我,踮起腳尖望望,沒有跑過來,也沒有喊我,仿佛,我已不是他的母親。我的婚姻介紹人熊三姐也走過來勸我說︰「合適了,不要再賭氣了。」
賭氣?我不承認她的說法,一切都是有意無意之間,正如她們當初搞挑撥離間時一樣,開始的時候,你打,你罵,你告都可以,因為你是男人,是丈夫。現在呢?「他要你,孩子要你,當初的感情也還可以,女圭女圭都那麼大了還離婚?哪一對打了,鬧了,還不是好了?你憑啥又不和好?你要嫁給誰?!」可笑之極!
我只能這樣回答她︰「我有我的個性,也有我的人格,尊嚴,更有我的感情,它是不能勉強的,在我不願意的情況下,任何人也無法將自己的認識,意志強加于我,包括那些好心的和不懷好意的人!」
今天早上,看見了星貴,她告訴我說昨天晚上,我單位的同事楊xx去她家找她女兒,說是和我在一起打得火熱。真是奇了怪了,楊xx的女兒才十幾歲,我哪有什麼時間,什麼心情和這樣的小丫頭玩在一起?然而我心里明白︰這是一個借口,實際上是在幫林尋找我,探視我和暗地查找我。果然如此,星貴在她走後一直跟著她,結果看到她去了林的家里。
中午時踫到馮瑛,她跟我講林已經同意離婚了,叫我去拿糧。開始時我還有些高興,想到大家都能解月兌。後來,就覺得心里酸楚,難受得難以壓制,終于,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我強忍下去,它又滾出來。
晚上,在這無人知曉的地方,我終于哭出了聲。為什麼希望解月兌又滿月復的心酸和委屈呢?為什麼對林恨得咬牙卻又像有依戀之情呢?因為我是一個女人,我有一顆母性的心。想到孩子,我流淚了,想到那個曾經熟悉的家,到底是我生活了幾年的地方,而林畢竟是我結發的丈夫,回想他以往對我的依順和照顧,以後,除非我不結婚,假如結婚,這第二個他,會有林那樣能干和柔順嗎?現在我的思想深處才真正體會到︰女人和男人,有了家庭和孩子,根本不能對另外的人有感情,這是錯誤的。我意識到,當初是我錯了,追求理想可以,為什麼去追求那非分的愛呢?
然而林的做法太過了,他具備了無賴們那種十足的刁橫和丈夫氣,對我的錯誤不能原諒,在家無事生非而又無理取鬧地對待我,出去又找事,鬧事,肇事,致使很多原本品德非常低下的人,也對我指指戳戳的,我實是不能忍受他在家打我,罵我時那凶神惡煞樣的表情和對我的侮辱,終于出走了。
當時我之所以忍受,一是想到他說的好話,能夠原諒我。我想在既不連累別人(伊清),也不影響自己,想到孩子和家庭,想到他到底是一個小時候就寄人籬下的孤兒。但是,他卻像瘋子一樣的對待我,讓全縣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後,都來譏笑我。我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女人,而且我執意追求事業的成功;還有,在這樣的傷疤中,心的創傷是無法愈合的,我相信,他也一樣。後來,他做得更過••••••
前次他要求我回去時都說他對不起我,是自己一時糊涂,不該告訴給那些咬舌頭的閑婦們。現在他不來找我談,證明他又一次相信了那些閑婦們的話。男人的武斷和專橫,女人的多情與高傲,使我們即將分手了。在這個時候,我不能再留戀!只有抬起頭,挺起胸,甩開步子走自己的路。我只有祝願他在新的生活中遇到一個好女人,賢惠而溫柔,而且做我兒子的好母親,真心地希望他們幸福。
我自己只能努力學習,執著地追求,達到自己的理想--從事文學創作。並且,假如需要結婚,也非得要有了成績再結!不能走那些沒有出息的女人們的可恥道路!我絕不做那種女人︰既要去社會上胡混,又要當家里的賢妻。這種人借助自己有「丈夫」這塊遮羞布,什麼下作的事都做,是十分可恥而又可笑的。我就是我,只能作一個強者,一個堅強的女人!因為是我自己在向命運挑戰!
八四年五月二十一日--雨--
這兩天天老是在下雨,難道老天爺也有什麼傷心事?和林寫離婚申請時沒有達成協議。開初,我寫了孩子歸我撫養,由他出十元生活費,他同意了,然而孩子不願意,任我怎麼樣哄他都不干,還說︰「你要跟著伊清的。」從一個未滿六歲的孩子嘴里說出這樣的話,令我吃驚。這當然是他父親教的。後來,看到孩子哭鬧著實在不願意跟著我,我又寫第二次︰孩子歸他,我每月出十元生活費。但也不成,他提出十元太少了,要十五元,還要退還獨生子女費二百一十元,因為他要重新安家,還要生育等等。
我感到好笑,還沒有離婚就想到以後要結婚要生育,而且重新組織家庭的生育,是用不著退獨生子女費的,只是從你再生育起,不再領取獨生子女費。況且,這筆錢早在夫妻共同生活期間,就已經開支出去了,憑什麼現在叫我一個人退出來?看他想得多麼周到!不知道是那個爛了肚腸的人給他出的主意?我憤然,更感到他的無情和可恨!因為我沒有家具,沒有房子,連多余的換洗衣服都沒有!連一分錢的積蓄也沒有!他要想借此來逼我就範,我怎麼會?寧願過這淒苦的獨身生活,也絕不會再和他成一家人!再有,在我受夠了各種侮辱的同時,他都還在表演。還說我租的房子是伊清幫我找的,大有一口就要咬死人的勁頭,真可笑。不過,從那些家里搞得很不錯,很出色的「朋友們」的勸解聲中,談的話就是這個意思︰林還要逼我回去。
現在,我真的看出了他們的一番苦心,就像阿彌陀佛一樣地捧著手,用甜甜的好話,然而卻像刀子一樣的,割斷了這根連接家庭的韌帶。當然,最主要的是錯在我。但是,假如他能相信我內心的懺悔,平息自己的憤怒,正確地對待我,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嗎?現在,我之所以要堅持離婚,實在是不願在我受盡了各種侮辱後,還像那些沒有出息的女人們那樣,依附著根本瞧不起自己的丈夫!我的宗旨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並不是離了婚就去同伊清結婚,我不願意再結婚,沒有意思。干嘛非要再找一根繩索把自己捆起來?難道女人離了男人真的就不能生活?麻煩的是陳小平講,我青少年時代曾經相處得很好的一個朋友,听說了我的事情以後,把自己已經耍好的女朋友推掉了,願意和我好。真有意思,我可是實實在在的不願意。天底下,有任何男人再好,再有才華,我也不能去奢求了,也不願去求了。我所求的是︰奮發學習,拼搏再拼搏,直至取得理想的成績。到那時,我將盡力地幫助我的家人們,幫助我的朋友們;同時再考慮有沒有必要結婚。
風吹動著樹葉,發出索索的聲音,像是在演奏樂曲,樹枝的枝葉在風中擺動,千百種姿態,像是在配合著樂曲翩翩起舞的精靈。
兩個十一二歲男孩子,有一個穿一件又短又小洗得發黃的白襯衫,青布褲子又短又大,光腳;頭上用帕子折成三角形的帽子戴著,黑瘦的臉上五官很勻稱,眼楮又黑又亮。另一個穿件黃布衣服,藍褲,露出的手腳部分的皮膚又黑又黃。他們一個咆哮著,朝前撲擊,一個用一根折斷的樹枝,雙手握著樹枝的兩端跑著退讓,嘴里發出還噓噓的聲音。這不是在打架,而是在跳舞,模仿印度電影斗牛的舞蹈片段,瞧他們認真的態度和動作,側身,彎腰,沖擊,跳躍,躲避;「牛」用手在頭上作角狀,身子弓著,雙腳跳躍著前進。斗牛士用手里的樹枝抽打,引導著「牛」前行,左腳右腳交換著,跳躍著,再加上那黑黑的皮膚,真不能說不像!兩個孩子旁邊的渠壩上,放著兩背 滿滿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