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你回到我的身邊來緊緊地擁抱我,你會感到無比的幸福。
其次,在愛情上,你愛我愛得熾烈而真實,你曾說過︰「只要我得到了你的愛,同你在一起,即使到鄉下去當農民,我也願意。」你又說︰「離了婚,我會永遠伴隨你,離不了,我也永遠是你的知音,情人。」後來,我曾幾次問你這些話是否還有效?你都緘默不語。是不是你在愛情上動搖了,開始有過,說這些話以後,堅定了,沒有動搖過。是不是你在愛情上帶著虛偽的成分?也不是。你對我的愛是非常非常地真實的,那麼,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呢?
我想是這樣的︰我們生活在世俗的環境中,這種封建性的世俗觀念,總認為離婚就是大逆不道。即使是感情完全破裂的家庭,夫妻雙方或一方已經非常痛苦和不幸,有的夫妻之間已經打罵,服毒,跳水,危機四伏。他們不勸你離婚,任然勸你和好團圓,甚至婦聯的人,也持這種觀點。一些意志薄弱的婦女在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曾經產生過不少的悲劇。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一些人除了維護舊有的難堪局面外,還要以「關心」的面目出現,來拐彎抹角地破壞你新開拓的局面。臨別前的晚上,你所告訴我的申xx所說的那些關心的話,不正是這種情況嗎?這種目光如豆的小市民,她能理解你的理想。事業,追求和真正的愛情嗎?她能理解我的思想境界和我倆之間那種志趣相投,心靈相通的真正的愛情嗎?羅切斯特,這個年齡比簡愛大一倍的男人,在他失去了財產,失去了雙目以後,純潔高貴的簡愛在繼承了大筆遺產以後,不顧一切地回到了他的身邊,撲倒在他的懷抱中,一心要嫁給他••••••這些小市民一定以為簡愛是神經病,她能理解嗎?你是鄙棄世俗觀念的,在你勇敢地追求中,能戰勝種種困難,也能戰勝來自家庭的社會的種種世俗觀念的羈絆。
生活在我們這里的世俗環境中,即使像你這樣一個心靈純潔,性格倔強的人,在日常耳濡目染中,也不敢說絲毫不受到世俗的影響;否則,你既然是這樣真誠的愛我,為何又聲稱︰「我一輩子都不結婚了」呢?難道結婚和事業是絕對對立的嗎?這件事,我問過你多次,你都這麼說,我曾為此感到非常難過。但是,你對我的愛情,我又確信不疑,因此,我還是感到安慰,感到幸福。
你在一封信中說︰「我要堅定獨身的信念,爭取在事業上取得成功,如果你對後果擔心,你可以告辭。」如果我只考慮自己在情感上得到滿足,而不把你的理想,事業擺在首要的位置,我能熱忱地支持你踏上新的征途嗎?因為我了解你,你既不是那種性格卑賤的人,也不是見異思遷的人,你是一個高尚,純潔的人;你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道路,即使在異彩紛呈的各種誘惑中,你也不會眼花繚亂,你一定會看準前面的大目標,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前進。
你很想念孩子,對孩子牽腸掛肚,這種母親的感情也是人之常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又說︰「萬一事業不能取得成功,我將放棄。努力當一個賢妻良母。」這句話我只能作兩種猜測,一種猜測是重新走回頭路,但你不會這麼做。
你曾說過︰「我的退路就是離婚,既是退路,更是出路。」另一種猜測就是同我結婚,因為你也說過︰「我同孩子們會相處得很好的。」但是,你又曾說過︰「我一輩子不結婚。」因此,也非你的原意,那麼是否還有其他的含義呢?
希望你站穩腳跟,「一天一個階梯」,勇敢地前進!深情地吻您!
祝您健康!你最心愛的人--85年1月13日
我不知道伊清怎麼會這樣看問題?我怎麼會重新走回頭路和林和好?又怎麼可能有其它的想法?在我的心里,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取代他的位置。當然,當時我是怎麼答復他的,已找不到回信了。
八五年一月二十五日--陰天--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我沒有寫一個字,原因是心情不好。我于一月十二日趕到縣城,單位的班我也不願意再上,孩子又十分的調皮。最後,我終于又回到了成都(請了四個月的事假。)但願能有所收獲。
今天,作家公司把辦公室遷到那邊的街上去了,這里就空蕩蕩的。我打掃了衛生,鋪好了床被,也覺得像一個「家」了。我不能在吳老師家老住下去,也沒有理由住下去。于是,就想到了在外面找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現在這里的這一小塊地屬于我了,雖然很窄,有安身的地方就不錯了,必須珍惜!想給伊清寫信,又限于稱呼,真不是味!心情極不愉快,但必須堅持學習。
八五年一月二十八日--晴天--
走在街上觀察到一個男人,覺得很有意思,我用文字將他畫下來吧︰他個子矮而胖,頭戴一頂草綠色的棉帽,身穿一件草綠色短棉衣,一條藍布褲子,很短,腳上一雙青棉鞋。長長的頭發很亂,圓圓的臉上滿是黑黑的胡渣;由于體胖而沒有扎褲帶,褲子松到肚皮上。他手里端著一些紙板,紙盒之類的東西,走路的動作略帶搖擺而又瀟灑,沒拿東西的右手有意識地一前一後的甩動;肩膀一側一側的,臉仰著,嘴張成了一個小圓圈,「噓噓!」的哨音從他的嘴里發出••••••
這幾天還是無事干,只好混著,看看書,練練字,自己也說不出滋味。這段時間,看了巴爾扎克的小說幻滅,我覺得自己真有點像他筆下的呂西安.夏同。都是自以為是,向往著上層社會,雖說這話說得有點過火,也有一些相同之處︰事業,名利。只要事業成功,名利也就雙收。但是,這事業能成功嗎?做生意早已使我厭煩,現在來這里同樣是做生意!而且,我丟下了孩子,母親和雖則清苦卻又平靜的生活,我在這里孤零零的苦行僧般的生活,能成功嗎?
前天,現代作家編輯部的收發員伯伯,帶我去他們單位的食堂買飯票,他給賣票的人說︰「她是作家公司的,來體驗生活,寫劇本的,現在都寫了幾個••••••」
我好不慚愧!但我又感到欣慰,因為他們敬畏的是真正的人,表現人民疾苦的人。我只有努力學,努力寫,寫出真正的,合格的作品來。我絕不會像呂西安.夏同那樣,為了投機鑽營而出賣自己的**和靈魂!即使沒有任何成績,我也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女人!
八五年一月二十九日--晴天--
今天,天氣好極了,早上在院里跑步,就看到天幕上隱隱閃爍的星星。為什麼要在院里跑步呢,因為現代作家編輯部是一個不大的院子,但大門在晚上上鎖以後,早上要等他們管鑰匙的人來才能開門,我有鍛煉的習慣,又走不出去,只好在這小院里跑步了。
院里的天井里有兩個小小的水池,都用磚砌成,上面也用磚砌成花樣的柵欄,水池大約有一米高。水池中,有人工堆砌的假山,石筍,形態多姿。假山上還栽了一棵小榕樹,樹葉青翠。碧綠的水池里有一些長腳的大蟲,身上披著硬殼,(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它們有六只腳,前面兩只平伸,中間兩只朝前,後面的兩只腳卻像漿一樣,一劃,一蹬,一劃,一蹬。看到前面有漂浮的東西,就飛快地竄上去,兩只前腳一抱,頭一低,那東西就成了它的美食。有時,它們互相攪在一起,但又慢慢地分開,又朝前劃去,它們頭上的須角,前腳和後腳在水面觸起了六個圓點的波紋••••••
上午,蔚藍色的天被太陽一照,飄起了幾抹彩雲,朗朗的天空,像水洗過一樣的諶淨。我又拋開了自怨自艾的情緒,心胸開闊起來。我想「既來之,則安之。」何況,我也向單位請了假,而吳老師又費了不少的心和力,即使是無所收獲,我也不應該浪費光陰。于是,除了練習寫毛筆字以外,我看完了一本現代作家第三期,看了幾篇小散文,又動筆把我原來的散文無形的繩索抄寫了一遍;心里想著,雖然寫得不好,夠不上發表,但賈老師萬一問起我寫了一些什麼東西?我也可以拿出來搪塞一下。我還是準備把紅顏這個劇本好好地構思,寫下去。
下午,賈老師來我這里閑坐時談了這樣一句話︰「小李,以後讓你去守海關的大門。」
我說︰「好啊!」假如是真的,我倒挺願意。除了孩子和母親,我沒有多大的牽掛,只要把他們安頓好就行了。到海關這樣的崗位上去,會更加增長我的知識和見聞,開闊眼界,積累更多的素材,于我的學習和生活是多麼的有意義!真正有那樣的機會,我一定好好地干下去。這時候的心情,又覺得前途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