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殤 第二十八章。新生。

作者 ︰ 軒轅塵兒

面前的少女安靜地匍匐在床邊,還在熟睡中。

這是哪里?

病床上的少年抬了抬手,卻發現手臂上乃至全身都插滿了各種管子,嘴上還套著氧氣面罩。他覺得頭疼得厲害,一抬手,肩膀也開始疼了。本想坐起來的,但是他不忍心驚動旁邊熟睡的少女,便索性這麼直挺挺地在床上躺著。

藍色的天花板,四周都是玻璃的小屋子,還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屏幕顯示著看不懂的圖和數字,陳可青覺得自己頭更疼了。

「呃……」

過了半個多點,洛櫻終于醒了,她扭了扭趴得酸痛的肩膀,抬眼望了一眼還閉著眼楮的少年,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這個懶豬,怎麼睡這麼久?害得我都不動!」

躺著的少年突然坐了起來,四周的儀器頓時被拉扯得嘩啦作響,一旁的少女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煩人……」

他抬手把那些管子插線全部拔掉了,洛櫻急忙按住了他。

「你先不要動啊!我這就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她抬手按了他身後牆壁上的紅色按鈕,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陳可青出神地看著她,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個女孩兒一直守著他。她的臉色蠟黃,頂著巨大的黑眼圈,臉也消瘦得不成樣子。

「阿櫻……你……」

他有點哽咽。剛想說點什麼,一大堆醫生護士呼啦一下沖了進來,幾個小護士毫不客氣地扒開了他的衣服,然後進行著各種檢查。

「喂!你們……」

「心跳正常。」

「血壓正常。」

……

一旁的三個醫生紛紛抬筆做著記錄,洛櫻看他被一群護士小姑娘折騰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折騰了一會兒,護士們才慢慢退了出去。

「看來他應該沒什麼大礙了,下午轉到普通病房吧……」

「這麼重的傷,顱骨都碎了,居然這麼快就痊愈……」

「估計跟他體內的那種毒素有關吧……」

三個醫生自顧自地討論著,洛櫻幫他穿好了衣服,看他滿臉都羞得通紅,拼命忍住了笑意。

「你笑什麼……你被扒了衣服也……」

陳可青不滿,剛想反駁,直接被她惡狠狠的眼神憋了回去。他自己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現在的一切就像是做夢。

下午陳可青就被轉到了普通病房的單人間,洛櫻特意買了些好吃的來給他慶祝。

「阿櫻,你知道我爸現在怎麼樣了嗎?」

那天夜里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陳可青很想忘記所發生的一切,但是所有的過程卻如電影一般,在他昏迷的日子里不斷在夢境中重現。他悄悄瞄了洛櫻一眼,那天上山的人群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她現在到底知道了多少……

「陳叔沒什麼大礙了,現在估計也在鎮上的醫院里吧。」

洛櫻給他倒了一杯可樂,陳可青的蘇醒讓她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听到父親沒事,他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

「那……你都知道了?」

陳可青試探性地問著,畢竟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太過離奇了。

「我可是無神論者。」

洛櫻笑了起來,「不過我也是科幻大片愛好者。像什麼果體狼人啊之類的,電影里見多了。」

陳可青頓時被嗆了一大口,可樂的味道沖得他睜不開眼。一旁的洛櫻笑得直不起腰。

「咳咳……你……你什麼都看見了?」

「對啊,是我把你送到醫院的啊。現在咱倆扯平了……」

听到這番話,陳可青覺得自己的臉就像火燒一樣。

「好了,不逗你了,過些天外公會帶陳叔到這里來見你,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也要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了。」

洛櫻沖他笑了笑,起身準備出去,卻被他從身後抱住了。

「阿櫻,謝謝你。你最後,還是選擇了我,是嗎?」

「少臭美了你。」

她掙開他的手臂,心中陡然一緊。那個眼中滿是失望與絕望的少年,不知道現在過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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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雲聃在家嗎?」

周朵挎著籃子走進了古家的院子里,只有一個女人寂寥地坐在門口攤曬著地上的草藥。望見她來了,女人直起了身子,她終年不變的臉上帶著一絲落寞。

「雲聃……他走了啊……」

女孩兒手臂上的籃子頓時掉在了地上,她三兩步沖進了他的屋子。

里面除了簡單的家具和擺設,沒有任何人在里面。衣櫃開著,一些衣服零亂地掉在了地上。周朵又急忙跑下了樓。

「師父,雲聃他去了哪里?他為什麼走了?」

面對少女急切的表情,女人臉上依舊是淡漠和失落,丈夫的突然離世和兒子的出走,似乎才能對她有一點點觸動。

「你比我更了解他,不是嗎?」

周朵听到她的話,一下子愣住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這個村子嗎?那你替我照顧他好不好……」

女人繼續低著頭擺弄著地上的草藥,幾絲凌亂的頭發垂了下來。在周朵眼里,師父一直都是一種神秘的存在,她優雅淡定,波瀾不驚,在古叔下葬的時候,她甚至都能保持一種淡漠的表情,周朵甚至覺得這個女人就是冷血動物。直到今天,雲聃出走,周朵才第一次從她的語氣里听出了她的感情。

「我答應你……我會找到雲聃,我會好好照顧他。」

听到這番話,女人的手頓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有回頭。

周朵說了聲再見,便拎著籃子離開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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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櫻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她夢到自己又變回了五歲的小女孩,和同樣年幼的陳可青和古雲聃在山上一邊奔跑一邊嬉鬧,就這樣一直跑到了林子的深處。

「可青,雲聃……你們在哪里?」

女孩和另外兩個男孩走散了,她有些焦急,突然腳下被什麼東西重重地絆倒了。等她站起來,頓時發現都是血紅色的花朵,在月光下發著妖異的紅光。

風微微吹動,花海就如紅色的波浪輕輕顫動,就像是血的海洋……

咚咚咚……

敲門聲適時地把她從夢中叫醒了,洛櫻坐起了身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阿櫻,出來吃早飯啦。」

是媽媽的聲音。洛櫻懶懶地答應了一聲,便踩著拖鞋走了出去。

餐桌上,爸爸和弟弟已經坐在那里吃早餐了,母親把她的碗筷放在弟弟的旁邊,她習慣性地拿過來,然後坐在了餐桌最遠的位置。

「阿櫻,你老是坐那麼遠干嘛,坐弟弟旁邊吃飯啊。」

爸爸對她說。洛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喝著粥,並沒有挪動。看著她那個樣子,爸爸也不再多說。

「對了,外公今天要來呢,說是要帶一個鎮上的老鄉來看病。」

媽媽試圖緩解一下這尷尬,端著牛女乃遞給了他們。

「知道,一會兒我就在醫院等他們吧。我吃飽了。」

洛櫻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牛女乃,擦了擦嘴便走了。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這樣……」

爸爸見她走開了,不由得嘆了口氣。

「十多年的隔閡,怕是也要十多年才能解開了。由著她吧。」

媽媽也嘆了口氣。

洛櫻回來的這些年,這樣的日子已經重復了無數遍。她從來不和自己家里人主動溝通,有什麼想法也從來不會表達,甚至連交學費這種事情都是等老師打電話給他們才知道。

「我不需要你們的施舍。」

所有人都記得她那張冷冰冰的臉,那眼里的憎恨和冷漠讓他們為之一驚。他們也找過老師,卻得知她在學校里成績優異人緣也很好,她在學校里的笑容,從來不曾為自己的家人綻放過。

「爸爸,下個月學校里有親子活動呢。你們能不能讓姐姐也一起去?」

一旁默默吃飯的男孩兒抬起頭,試探性地問道。父母都愣住了。

「我跟姐姐說了,可是她都不理我……」

洛櫻回家了的這幾年,對她來說這個弟弟一直都是空氣般的存在,但是這個弟弟卻依然對這個冷冰冰的姐姐充滿了崇拜和依賴。這也讓父母頗為不解。

「那你晚上跟外公說說,姐姐最听外公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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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里又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洛櫻重重打了個噴嚏。

一推開病房的門,發現外公和陳叔已經坐在了里面,陳可青則跪在了陳叔的面前。

「外公,陳叔……」

她忽然瞄見了陳叔左膝下空蕩蕩的褲腿。

「小櫻子來了呀……」

陳叔笑著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坐。洛櫻坐在了陳可青身後的病床上,望著他就像只受了傷的小獸伏在了陳叔懷里。

「爸,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洛櫻第一次听到他帶著哭腔的聲音。這個高傲又自負的人,終于還是卸下了自己的面具。那天的事情她只是後來在電話里听外公說了個大概,就沒有再問過任何人,當時對她來說,任何真相都比不上眼前這個人更重要。

「這也不能怪你……」

外公也在一旁寬慰。

「若不是古山用那麼卑鄙的方法激怒你,想必那天即使是大盛日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外公,那天你會帶我去斷崖找可青,你肯定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吧?」

洛櫻一直好奇的並不是山上發生了什麼,而是外公似乎總是能提前預知事態的發展。外公總說是醫生的本能,但是她不怎麼信。

「你陳叔在你們進霧谷之前就來找過我,說他心里總覺得不安,想讓我和你把可青帶走。但是可青一直沒有打定主意。後來你去了涌泉寺,還和可青鬧了脾氣,我們就覺得事情有點蹊蹺了……」

「吵個架也能看出蹊蹺?」

洛櫻越听越好奇。陳叔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開口了。

「可青跟我說了很多關于你們的事情,每當你們關系好一點,總是會因為雲聃的事情而發生爭執。後來你們上了山,我總覺得有人在故意阻止你們聯系,而且試圖將你一直留在山上……我悄悄跟蹤了古山,發現他在山上布置了許多的固定獸夾,卻單單沒有告訴我們一家,我就將他的企圖猜了個七八分……」

「他的企圖,就是殺了狼王?」

陳叔點了點頭。

「古山這麼多年了,仍然不死心。他讓雲聃把你留在山上,就是怕你會突然來找可青。他要殺狼王,也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陳叔,你知道他布了獸夾,為什麼又會受傷呢?」

「因為十五那天,可青去涌泉寺山下等你,但是他並沒有告訴我。我以為他上了山,便急著去山上找他,結果就不小心踩中了獸夾……沒想到,讓我上山才是他真正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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