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雲聃緩緩舉起了左手,整個賽場頓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和歡呼聲。
面前的對手已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鮮血從他的頭部在白色的賽台上像蛇一樣蜿蜒游走。
四周都是紅光和藍光在閃耀,古雲聃的右眼其實已經被鮮血擋住了視線,只能隱約看到周圍的閃光。這幾周以來,他隨著皮哥一行人在全國各地輾轉,每周他都要經歷一場這種生死對抗。
全國有許許多多和Murder一樣的地下搏擊俱樂部,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換一個地方,和另一個選手搏斗,然後再換一個地方……周而復始。只是這些對手遠沒有第一次的對手那麼強大,都是從每半年的大賽中淘汰下來的或者是一些不入流的俱樂部成員。
皮哥說,他需要更多的實戰經驗和歷練,要習慣受傷和生死。
一路走來,他已經近乎麻木。他知道,如果稍稍心軟,倒在地上的就是他,死去的那個就是他……這些日子,他看到許多跟他年紀相近的少年成為他的對手,最後都被他一一擊敗,獨佔賽場所有的掌聲和歡呼聲。
「失敗者是不配享有榮耀和尊嚴的。」
皮哥的話每次他都會在上台前在腦中重復很多次。也許哪天這句話就會變成報應落在他的頭上。
「雲聃,你越來越有王者風範了。」
皮哥在一旁眯著眼望著他,抽了一口雪茄。古雲聃面無表情地窩在沙發里,鐘醫生則在一旁為他處理傷口。
「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到了極限,該休息休息了。」
鐘醫生一邊幫他包扎傷口,一邊淡淡地說著。
「啊,也是,他也快一個月沒休息過了。從明天開始,你暫時不用參賽了,我派別的人上場,先休息半個月吧。」
古雲聃點了點頭,覺得頭有點痛。這種高強度的比賽已經快要將他的身體掏空,下一場,或者下下一場,自己說不定就會讓人一拳打碎全身。
「對了,朵朵呢?她沒有一起跟來嗎?」
「朵朵啊……她一直跟著我們啊,難道沒來見你?你的藥她每天都讓麗姐送來啊。」
皮哥對身後站著的女人使了個眼色。
「估計她還在生我的氣吧……」
他嘆了口氣,覺得頭很沉,很快便在沙發上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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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些照片哪兒來的?」
「是一個知情人給的……」
坐在桌子後面的男人陷入了沉思。洛櫻的文章他看了,照片他也看了,但是這件事的牽扯很大,就算是他,也不敢輕易走進這塊禁區。
「趙叔叔,有這些東西,還是不行嗎?」
洛櫻嘆了口氣,看來單憑自己一個人的努力,是真的不可能揭開這巨大的黑幕了。在這黑暗前,她顯得多麼的渺小和微弱。
「之前的事情小楠也告訴我了,我很佩服你們倆的勇氣……但是單憑這些還是不夠的,畢竟……」
「我理解,畢竟這是一間雜志社,並不只有我一個人……我只是個實習生,有些事情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男人也沉默了。站在對面的女孩就像他當年的自己,一腔熱血稜角分明,但是最終還是會在各種歷練中變得世故而圓滑。這篇報道他深知影響巨大,一旦刊登出來,這家雜志社也有可能不復存在。
「能不能告訴我,你對這件事為什麼這麼執著?」
「如果沒有目睹過整場比賽,或許我還沒有現在這麼堅定。但是當我看到自己的朋友站上那個賽場的時候,我真的……」
洛櫻有些哽咽。
「是為了讓他月兌離那里嗎?」
她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告訴你,讓他一個人出來是有可能的,雖然幾率很小。但是……你若是想改變整個地下搏擊市場,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我改變不了什麼,我也不會讓那些人一輩子掌握著雲聃的人生……」
男人望著面前的女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嘆了口氣。
「洛櫻,我還是希望你不要繼續調查下去了……」
從辦公室出來以後,洛櫻覺得心情很沉重。
本來以為可以獲得更多的支持,沒想到卻讓自己徹底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狀態。古雲聃的電話這幾周怎麼也打不通了,那所酒吧雖然照常營業,但是皮哥和他周圍的人也都不見了蹤影。
不能再拖小楠下水了,陳可青她現在也不能找,雲聃更是下落不明。現在她只能靠自己孤軍奮戰。
「我連正式員工都不是,死了估計也不算工傷吧……」
要不就這麼算了?洛櫻試圖催眠自己,結果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也沒有成功。當初自己貿然闖進霧谷,給那麼多人帶來了困擾和麻煩,現在自己要是再這樣堅持,只怕會連累到更多的人。
盡管這麼想著,在夜幕降臨之後,她還是一個人拿著相機去到了酒吧所在的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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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地區,燈紅酒綠,霓虹閃爍。街邊全是各種食肆和酒吧KTV,許多人都靠蟄伏在這片黑暗中生存著。
當了記者因為時常需要出去采訪,洛櫻路痴的毛病也好了不少。她憑記憶走到了當初和趙小楠一同停車的地方。在穿過一片昏暗的巷子以後,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空地,但是現在這里什麼都沒有。
這片空地周圍都是老式的家屬樓,樓里的燈光大部分都沒有亮,估計都沒有什麼人。她走到了那棟看起來已經荒廢了很久的小樓,依稀記得這里是賽場的入口。
小樓門口已經沒有了人,看起來破敗不堪。誰又能想到,這樣的一個破地方下面會有一個那麼宏大的賽場呢?那日的尖叫聲,歡呼聲,仿佛還在從地下傳來。洛櫻定了定神,掏出小電筒,開始往里面走去。
這棟小樓外表看似廢棄很久,里面卻好像被精心改造過。幾只耗子從洛櫻腳邊跑了過去,嚇得她尖叫一聲,手電都掉到了地上。
「誰在里面!」
外面忽然傳來了聲音,洛櫻暗自道聲不好,趕緊撿起電筒往更深的里面跑去,外面的腳步聲似乎也越來越近了。
「完蛋了完蛋了……」
洛櫻恨死了剛才的幾只耗子,手電筒能照到的範圍很窄,除了往里跑,她似乎別無選擇。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覺腳下忽然被重重地絆了一下,隨後狠狠撞到了對面的牆上,疼得她頭暈眼花。她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臉,赫然發現這已經是路的盡頭了。情急之下她掃到地上有一個凸起的鐵把手,這應該就是那個地下通道的入口了!
她把電筒叼在口中,使出了吃女乃的勁兒,地上那扇門卻紋絲不動。雜亂的腳步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重,她摒住了呼吸……
「是誰在那兒!」
幾道電筒的強光射了過來,刺得她睜不開眼。她看到四五個男人已經完全堵住了面前的路。
「怎麼又是你這個女人,上次皮哥都放過你了,你他媽還來送死?」
一個男人蹲下來掰過她的臉,洛櫻厭惡地掙開了。
「我只是迷路了走到這里而已,你們不追我我能進來嗎?」
連洛櫻自己都覺得是在垂死掙扎,她扶著身後的牆站了起來。這次看來是真逃不掉了。
「哼,迷路?你脖子上掛的是什麼?你是不是記者?」
另一個男人吼了起來。「你知不知道到這兒來的記者,最後都去了哪兒?」
「呵呵,他們去了哪兒我不知道,但是我才不會怕你們。」
洛櫻從衣兜里掏出了手機,現在她只能賭一把了。
「從我進來開始我的電話一直就是通話狀態,現在你們的所有話都已經被錄了音,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情,電話那頭的人馬上就會報警!」
周圍的人听到這話似乎愣住了,幾個人小聲耳語著什麼。洛櫻警惕地望著他們,只要他們再猶豫一下,她就要馬上逃走。
「不好意思,那你恐怕是錄不了口供了……」
幾個人同時從兜里掏出了什麼東西,借著電筒的反光,洛櫻看到了幾把亮晃晃的匕首!難道今天自己真的要死在這里了?五個男人,自己的掙扎的勝算幾乎等于零……
「皮哥有命令,凡是對這里有任何好奇心的人,都不能留下活口!」
「滾開!」
洛櫻知道自己完全是在做困獸之斗,但是她真的不想死。她突然將手電筒扔出,砸中了最前面的男人的臉,然後摘下脖子上的相機一揮,將另外兩個人手中的電筒打落在了地上。她趁著幾個人走神的空檔,飛速向前撞過去,想從兩人中間溜走。
「抓住她!」
剛走出沒幾步道,洛櫻只感覺頭皮一緊,被人從後面死死抓住了頭發,仰面拖倒在了地上,磕得她後腦勺鑽心的疼。眼前忽然寒光一閃,她頓時感覺不妙,剛一側身,鋒利的匕首就劃破了她的右胳膊刺到了地上,空氣中的血腥味迅速彌漫開來。
幾個電筒在慌亂中全被踩碎了,他們處于一個沒有窗戶的走廊里,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光源。洛櫻忍著劇痛滾到了一個不遠處的牆角,完全不敢發出任何呼吸聲。
「那個丫頭死了嗎?」
「怎麼可能死,我根本沒扎中她!她一定就在這附近!」
洛櫻死死捂住了右肩的傷口,手上濕熱的觸感越來越明顯,看來這傷口不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幾個男人商量了一下,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模索著。牆角的少女隨著體溫的漸漸升高,視線竟然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她居然可以在完全沒有任何光線的走廊里清晰地看到五個人的身影,甚至連他們臉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熟悉的灼熱感一陣陣撞擊著她的大腦,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股熱流烤熟了,連手也感覺不到流出來的血液的溫度。
「呵呵……」
黑暗中傳來了一聲詭異的笑聲,五個男人頓時不寒而栗。
「快滾出來!別裝神弄鬼的!」
完全沒有听到任何逃跑的聲音,受傷的女孩根本就不可能已經逃出去,而這詭異的笑聲又是怎麼回事?一個人想起自己兜里有一個打火機,趕緊打燃了火。
「哇啊!」
五個人同時在火光中看到了一雙猩紅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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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他們五個受了重傷,現在全都進了醫院?」
皮哥嘴里叼著的煙一下子掉到了面前的啤酒里,他皺起了眉頭,揮了揮手,周圍的陪酒女郎識趣地全都退了出去。
古雲聃只是悶頭喝著啤酒,時不時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周朵。
「一群廢物……」
獨眼男人吼了一聲,憤怒地掛斷了手機。
「怎麼了,皮哥。」
麗姐掏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望著身邊的男人。
「媽的,說老二他們五個在老房子那兒讓人給傷了,現在全住進了醫院。到底是誰這麼大膽趕來砸老子的場子……」
「是不是他們在外面得罪了人,被人家尋仇了?」
古雲聃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尋什麼仇啊,說他們身上全是見骨頭的抓傷!他們幾個的耳朵都讓人給抓掉了!操,誰他媽這麼狠……老子回去一定要見識見識!」
獨眼男人眼里帶著凶光,狠狠地說著,一旁的周朵重新給他點了一支煙。
「抓傷……」
古雲聃拿著杯子的手頓在了空中,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阿麗,明天我帶雲聃他們先回去,你等其他幾個人完事兒了之後再帶他們回來吧。錢什麼的你按老規矩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
男人罵罵咧咧地出去了,把包間的門關得山響。
「我還有事,麗姐,我先走了……」
周朵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朵朵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得,你們小兩口先吵著,我先出去了……」
麗姐笑了笑,識趣地走了出去,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