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歐寧他們和當地警方龍泉河山崖下冒著潮濕寒冷搜查的時候,金華和老黑已經借著夜色下灌木的掩護往山上去了。
「先等等!」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走了一段低窪不平的山路後,停了下來,喘著氣休息。
黑夜中,只看到一根根茂密的灌木張牙舞爪的伸出來,盤根錯節在一起,分不清哪根是哪根,但灌木上長出的刺卻在黑夜中無法看到,就像隱藏在暗夜中的利爪,趁你不注意就會抓上一把。月亮也隱藏起來了,幾顆若隱若現的星星在遙遠的天際懶懶的發出一點可憐的光芒,四周死一樣的寂靜,偶爾從樹林中飛起幾只烏鴉,驚叫幾聲,從這邊的樹林掠到那邊的樹林,更增添了夜的恐怖。
金華和老黑的褲腿已經被掛成了幾根布條,手心手背也被掛出了幾道口子,火辣辣的。
「這是什麼鬼地方?」老黑咽了口唾沫,他的嘴唇已經干的沒有一絲水分了。
「西河村。」金華輕聲說。
「西河村?」老黑驚訝的提高了聲音。
「小點聲!」金華厲聲說道。
老黑不吭聲了。
金華借著僅有的一點光線,向四周看了看。
「往這邊!」她小聲說,指了指右邊。
「這里沒有路啊!」老黑哭喪著聲音說,他實在不想走沒有路的路了。
看來,魯迅先生說的「天下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雖然讓人心潮澎湃,但卻並不是一件容易事,人還是喜歡走已經是路的路。
「這里原本有一條路的,從這兒上去,就到大路上了,你不想死在這里吧?」金華冷冷的說。
老黑趕緊搖搖頭。
「那就跟我走!」
金華弄斷了兩根比較粗一點的灌木,剝去細小的枝杈,遞給老黑一根,當做拐杖。她回頭往遠處看看,身後的探照燈已經離他們遠去了。
「你確定沒有記錯?」老黑走在後面,一邊扒拉著刺手的灌木,一邊又忍不住輕聲問金華。
「不會記錯的,我小時候天天到崖下玩兒,這里的路我不知走過多少回。」
「可是你畢竟這麼多年沒回來過了。」老黑不太確信。
「我是誰?我金華的腦子不是用來裝漿糊的。」金華聲音雖小但很肯定。
沒多大會兒,兩個人就已經爬到了山坡上了,身後,探照燈已經變成了幾個小亮點。
幾個人散了後,辛娜和三月坐車走了,白少熙、米蘭和歐寧邊走邊聊,三個人來到一家大排檔吃宵夜。
「米蘭,你們三個人的關系很好啊。」歐寧說。
「是呀,我們是閨蜜嘛。上學的時候就很要好。」
「她們都是本地人嗎?」歐寧問。
「是呀,辛娜家在市郊,三月也是本地的,但比較偏遠,具體什麼地方我也記不清了。」
「她家里的情況你知道嗎?」歐寧又問。
米蘭看著歐寧,撇撇嘴,滿眼醋意。
「打听那麼詳細干什麼?知道的說你是警察,職業習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看上了人家呢。怎麼,你真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米蘭滿嘴挖苦。
歐寧笑著搖頭,一臉無辜冤屈的樣子。
白少熙扭動著鼻子嗅了嗅,說︰「歐寧,你可要當心點兒,哲學上沒學過嗎?人不能同時踏進兩條河流?」
「是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歐寧糾正。
「差不多,你說的是赫拉克利特說的,我說的可是我的原話。而且是一條醋河。」白少熙涮了一片生菜塞到嘴里,斜著眼看著歐寧。
「哼,就算你有這心,也沒這個機會了!」米蘭夾了一塊牛肉丸咬了一口,說。
歐寧看著米蘭,等她往下說。
米蘭慢條斯理的咽下整個牛肉丸後,又喝了一口女乃茶,才接著往下說︰「因為人家已經是名花有主了!」
「咳——」白少熙突然猛地咳了一下,剛剛要咽下去的生菜葉子居然被完整的噴了出來,掉落在對面的河堤護欄上,白少熙眼疾手快,一個箭步繞過去,抓住了那片顫悠悠的葉子,站在一邊的攤位老板一只手里攥著一串茲茲冒煙的羊肉串,一只手沖白少熙豎起大拇指︰「身手不錯!」
「過獎過獎!」白少熙把菜葉子扔進垃圾桶,得意的沖著老板謙虛著。
「好惡心!」米蘭皺著眉說。
「就算惡心也要抓住,不然這片葉子就要花去五張大團結了。上次我一哥們兒到這兒吃飯,往河里丟了一片垃圾,老板看見了,報了城管,罰了我那哥們兒五十塊錢,事後老板說,這里的衛生他們攤位輪流管,要是發現有垃圾就要罰他們的錢,當然要不想被罰錢也可以,跳到河里把垃圾撿上來就想了,我那哥們兒又不會水,最後只好認罰。」
「你剛才說你那個朋友名花有主了?」白少熙坐定後,邊擦手邊問米蘭。
「是呀!」米蘭漫不經心。
「誰呀?」白少熙追問。
「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問那麼多?」米蘭白了白少熙一眼。
「你說出來,他不是就死心了嗎?」說完,白少熙挑著眉毛看看歐寧。
「少拿我當幌子,是你有心吧?」歐寧看著白少熙,氣定神閑,一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樣子。
「切——我會看上她?」白少熙滿臉不屑。
「那你剛才緊張什麼?」歐寧不肯放過他。
「我哪緊張了?」白少熙辯解。暗想︰歐寧這家伙嚴謹真賊,不愧是當警察的。
歐寧笑笑,沒再說什麼。
拆樓重建的消息已經彌漫的很充足了。學校里涌動著一股莫名的興奮的空氣。三月每天下了班,就是到附近打听租房信息,忙得團團轉。
離最後的搬離日期還有兩天,租房的事還沒有著落,三月都沒心思上課了。
最後一天了,辦公室和教室的東西已經被騰空,學生們已經被安排妥當,只剩下三月了,這天下午放學後,她把房間里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其實她的東西並不多,半個多小時就收拾好了。昨天傍晚時,她和離學校最近的那家房主約好了,明天搬過去,每個月的房租是她薪水的將近一半。
在無奈和懊惱的情緒中,三月度過了在這個「龜房」的最後一夜。雖然屋子小的只有十來平米,但卻足以安身,現在,連這個小小的安身之所都要被拆掉了,她的內心忽然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淒涼,一種戀戀不舍。她覺得自己就像一葉小小的浮萍,沒有力氣抓住任何東西,弱小的隨時都可能被突如其來的激流沖走。她不禁有些後悔到這里來,要是在山村里,雖然條件苦些,可到底離家還是近一點的呀。
她沒有心思午睡了,她心里惶惶,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里在想著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想。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她將她的全副家當裝在兩個大旅行包里,準備放學後就搬家。
放學後,學生們離開了學校,熱鬧的校園一下子變得冷清下來。三月從樓上下來,提著兩個旅行包,最後一眼留戀的看了看這個小小的房間,把鑰匙放在了門崗。
剛走出校門,就看見了米蘭。
米蘭一看三月提著兩個旅行包,趕緊走過來。
「三月,你這是干什麼?搬家呢?」
「嗯,今天是最後期限了。不搬我住哪兒?」三月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我就是找你來說這事兒的。我幫你聯系好了一家,就在你們學校附近。還好你還沒有搬走。」
三月有些意外。
米蘭幫三月提著一個包,帶她去看房子。
房子離三月的學校不遠,不過300米。
這是一片半新不舊的小區,已經有些年頭了,灰色的牆體上布滿了灰塵,小區的門外熱鬧非凡,各種小店鋪應有盡有,附近有菜場、醫銀行,居家過日子倒是方便得很。前面500米處還有一個中等規模的服裝市場。小區雖然有些舊,但里面很干淨,也很寬敞。
米蘭朝坐在路口曬太陽的門衛大爺點了點頭,就領著三月熟門熟路的上了四樓,開了門。
屋子里沒有人。
三月覺得有些奇怪。
「米蘭,房主呢?」
「不在。」米蘭放下包,到洗手間洗了手。
「你怎麼會有人家的鑰匙,好像對這里挺熟的。」
「我也是第二次來,昨天我先到這里幫你參考了一下,感覺還不錯,房主有事,就把鑰匙交給我了。今天我去找你,還好,正好踫上你。」
三月放下包,打量這房子。
房子是臨街的,采光很好,屋子里明亮亮的,棕紅色的木地板干干淨淨的,所有的東西都擺放的有條不紊,房間的裝修和擺設也顯得很有品味,放在牆角的一個不大的魚缸里,幾條漂亮的熱帶魚自由的穿梭者,幾件可愛的小飾品讓整個房間充滿了孩子般的樂趣。陽光透進來,屋子里很暖和,牆角處花架上的綠蘿和常春藤拖著長長的藤蔓從花架上垂下來,碧綠的葉子給屋子里增添了不少生機。
「怎麼樣?還行吧?」米蘭問。
「米蘭,你拿我開心呢,這房子地段這麼好,裝修的又不錯,我可租不起。一個月房租下來,我就只能喝西北風了。」三月模著沙發上的米奇毛絨玩具說。
「拜托,我是誰?你用腳趾頭想想,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每個月工資卡上有幾大毛?」
「那你還給我找這麼貴的房子?」三月嗔道。
「誰說貴了,你一個大子兒也不用掏。」米蘭加重語氣說。
「什麼?」三月瞪大了眼楮,模模米蘭的額頭。「你沒發燒吧?怎麼竟說胡話呢?」
米蘭一把撥開三月的手︰「誰發燒了?我這個人一向誠實本分,從不撒謊騙人,我幫你撿到大餡餅了,你不感謝我,還懷疑我?」米蘭架著胳膊,滿臉認真的樣子。
三月看米蘭的樣子不像逗她,更不解了。
「這麼好的房子,為什麼不要房租,這個房主錢太多做慈善的嗎?」三月轉著眼珠問。
「做什麼慈善,這年頭,人人都奔著錢跑,做慈善的都成稀有動物了,哪那麼容易踫上?實話告訴你吧,這是我公司同事的房子,他們家暫時住不著,本來想賣的,听我說了你的情況,就答應讓你先住著,」
「那人家要賣了怎麼辦?」三月追問。
「那就再找唄,反正住一天是一天。」米蘭滿不在乎的說。
「天上真的掉餡餅了!」三月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