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娜的婚期日益臨近,她舍不得在結婚前請假,因為她想把婚假放到結婚的前兩天最忙碌的時候再請,這樣就婚後就可以有比較多的休息時間。結婚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在中國,結婚並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堆人的事,兩堆人都在各自的地方緊張有序的忙碌,進行著已經刪減但許多程序依然必不可少看起來仍然十分繁瑣的程序。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要通知到,這是大人的臉面。雖然訂酒席的事情由李宥的爸爸媽媽操心,辛家要為女兒準備四條被子,嫁妝已經停放在了房間里,一套組合櫃,淡雅的布藝沙發,整套的電器,辛娜的爸爸給女兒陪嫁了一台最新款的雅馬哈摩托車,除此之外,辛爸爸還給了辛娜兩萬塊錢的存折,他是怕女兒到了李家低人一頭。結婚的頭一天男方要派人來拉嫁妝,要給人家紅包,雖然這些事情辛娜不用插手,但她仍忙得不可開交,訂婚紗、選訂婚戒指、還要買幾身兒合適的衣服、鞋子,預定結婚的化妝店,每天都要到美容店美容,不然化出的妝效果不好。等等等等。所以嫁妝的事情還有當天辦酒席的酒店由雙方家長商定,但李宥的父母似乎一開始就對這樁婚事並不十分感冒,據說他們嫌辛娜是農村的,相貌也普通,他們想讓兒子找一個城里的女孩兒,也是算作門當戶對,就在定下婚期的前幾天,李宥的父母還背著李宥到處托人給兒子找對象,可他們太過挑剔,既要相貌,又要家世,怎奈自己條件不濟,低的看不上,高的攀不著,他們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李宥的相貌,最後听兒子說辛娜家條件不錯,她爸爸很疼愛她,將來家產上也少不了她這一份,而且她爸爸人脈很廣,說不定將來會對自己的前途有所幫助。有得必有失,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權衡了許多天,李宥的父母這才死了心,可心里畢竟不是百分之百的滿意,所以諸多事情上就有些將就的痕跡。飯店定的是最普通的,嫁妝也只在很一般的家具店里選,辛娜的爸爸看不過眼,自己掏錢給女兒訂了一套上等的嫁妝。
兩親家心里結下了疙瘩,不免在許多事情上各自挑毛病,好在彼此都兜著面子,總算撐到了結婚這天。
周末,三月乘車回家,前段時間忙著找房子,最近她一下班就被辛娜拉著去買東西,進行婚前最後的狂購,所有的服裝鞋帽店逛了個遍,一逛就逛到晚上,每次辛娜都是提著大兜小兜的滿載而歸,她笑著說,只有現在,她花錢才是最不心疼的。雜七雜八的事攪和在一起,掐指一算,她已經三個星期沒回去了。
就在三月忙著找房子的時候,她二姐二妞正彎著腰拿著鐮刀在地里割油菜,油菜花已經謝了,留下撲稜著向四面伸展開的枝條,由養眼的綠色變成了干枯的淡黃色,仿佛已經熬干了身體里的最後的水分。枝條上結著中指一樣長短面條一樣寬的豆莢,仔細看,豆莢都是飽滿的,皮上鼓起一個個小疙瘩,那是成熟的油菜籽。最近她媽媽秀眉身體不太好,所以二妞就趁著家里不忙的時候來割一些,割完後還要趕緊種玉米,這幾天天氣不好,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有雨,雨一來,地就得幾天不能下。本來山上可供種植的地也不多,二妞又身強體健,干這些活並不是什麼難事。
昨天下午,佔軍兒幫她割了一會兒,就到鎮上去進肉了,今天一早,佔軍兒一個人出攤兒,二妞把二蛋丟給她媽秀眉照看,就到地里來了。
這塊地是塊窪地,地頭一堵高高直立的土牆,上面連著的是又一層窪地。
二妞割了會兒,已經出了一身汗,她直起腰來,用手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喘著氣休息,旁邊是木妞家的地,已經收割完了。
四周靜悄悄地,偶爾幾只鳥雀撲稜著翅膀飛過,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站在枝頭嘰喳的叫著,空曠的山窪里響起一陣清脆悠長的鳥鳴。
二妞喘勻氣兒後,又彎著腰繼續割。
很快就到頭了,本來地就沒有多長。
地頭是一片灌木叢,這里雨水充沛,灌木長得異常旺盛,凡是有點土壤的地方,這些生命力極強的植物就會生根發芽。它們繁茂的枝葉拼了命的往上邊、往四周伸展、侵佔,成了一道密密的綠牆,正是有了這道綠牆,所以野兔等野物才不會那麼輕易的進來禍害莊稼。
二妞拿著鐮刀,抓住油菜的下部,用力割了一下,割下了這一行的最後一根。
「二妞!」突然,二妞听到一陣低低的叫聲,好像夢境中的一樣。
二妞嚇了一跳,她抬起頭看看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二妞覺得自己出現了錯覺,她回過頭,把手里的油菜扔到了剛才割下的已經堆成了小山包一樣的油菜堆里,給它們又增添了小小的高度。
她準備再割一壟。
「二妞!」就在她準備邁腿的時候,剛才那個低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二妞嚇了一跳,她感到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她猛地扭過頭。
她看到一雙眼楮在灌木叢後面盯著她。
「媽呀!」二妞驚叫一聲,扭頭就跑。
但是一個強壯的身影迅速的閃了出來,撥開灌木,很快的就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她。
車子慢悠悠的在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上轉著,這是最後一趟車。
車子里靜悄悄的,人本來就不多,乘客們已經被轉的有些昏昏入睡。在這樣的山路上坐車,要盡量少說話,遇到緊急情況也盡量不要大聲尖叫,避免司機受到干擾,畢竟,這樣的路況,對司機的心里素質和反應能力是很大的挑戰,三月朝車窗外看,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近處的山滿山蒼翠,山谷里、山頂上,放眼望去,綠色的縫隙里綴滿了紅的、黃的、紫的不知名的花朵,有的連成了一片,一層層,一塊塊,鋪滿整個山野,密密層層的,這里一年四季都有倔強的生命,盡管他們不被人重視,卻活的自由愜意,就連落滿厚厚的灰塵和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的山間石縫里都會不時地伸出一朵或粉的或黃的小小花朵。
向遠處綿延伸展的部分變成了灰色,最後消失在望不到盡頭的目之所終之處。一片一片的山體在她眼前不斷出現,又消失,像一個個由遠及近挨次出現的單扇門,「山頂千門次第開」「兩山排闥送青來」大概就是這幅景象吧,它們伸到了哪里呢?又是從哪里來的呢?三月忽然跳出了這樣的念頭。
上坡又下坡,下坡又上坡,轉過一道道山崖,過了比九曲十八彎還要彎的山路後,終于到了西河村。
二妞在一陣疼痛中醒了過來。
一個男人正使勁的掐著她的人中,她感到都要被掐出血來了。她受驚一樣的掙扎了一下。
「別掐了!」看到二妞醒了,金華命令老黑住手。
「你們是誰?要干什麼?」二妞瑟瑟的抖著身子,肥胖的身體縮成了一團,像一個大大的肉球。
「二妞,你不認識我了?」金華把臉貼過來,撩起頭發,瞪著兩只充滿血絲得眼楮。
二妞嚇得扭過頭,拼命的搖著。
「別怕,好好看看我!」金華不由分說,使勁扳過二妞的肩膀,用手掬著她的臉,好讓她和自己對視,那樣子就像捧著一個搖晃不停地圓圓的撥浪鼓。
二妞得到命令機械的停止了晃動,很被動的看著對方,由于掬的太用力,她的兩塊腮幫子被擠的高高的,往中間靠攏,長眼楮變成了圓的,一縷頭發披散下來伸進眼楮里,扎得她難受,嘴巴變成了「o」型微微張著,上下兩片嘴唇成了尖尖的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