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逗清光 禁書 (二)

作者 ︰ 梧葉曉棠

櫻兒見李側福晉她們走近了些,于是開口,「櫻兒謝過貝勒爺。」聲音不大,但恰好能給她們听到。

于是,四貝勒也跑不掉了。李側福晉帶著頌瑜和其他女眷們走過來行禮,櫻兒給她們行禮。李側福晉問道,「貝勒爺怎麼不去看戲?」

四貝勒漫不經心地道,「啊,這不剛剛瞧了出好戲,想著先透個風兒再去的。」

櫻兒聞言恨不能上去扇他,于是李側福晉的兩眼又在櫻兒身上火力偵察。「喲,櫻兒又討了貝勒爺的什麼賞了?」

櫻兒躬身道,「貝勒爺賞了幾本書。」說著小心地將包裹掀開一角,只露出書頁的那一角。武格格道,「咦,這個包袱剛才看著十六爺拿著的。」

櫻兒詭笑道,「原來貝勒爺是特特地問十六爺那里拿到的,那櫻兒再次謝貝勒爺費心了。」

她故意將「費心」兩字說得重些,四貝勒仍然面無表情,「你慢慢看吧。」

但櫻兒卻听出嘲諷的意味,咬著後槽牙說,「是,就怕櫻兒資質魯鈍,不堪造就」

李側福晉好奇地說,「什麼書這麼好?引得我也想讀一讀。」

「是些個女紅方面的,」

「哦,是這樣啊,櫻兒,你的確在這上面要下些功夫了,你雖說書讀得不錯,可女孩子們必須要會的也該上上心。這樣,你要是在這些書上有什麼不懂的,我來教你。」

四貝勒看到櫻兒眼角上的笑意,臉色變了變,李側福晉忙說,「我也不敢說教的好,貝勒爺若不放心還是要仔細檢查的才好。」

櫻兒听了不是滋味兒,只得躬身道,「多謝側福晉。」

四貝勒有些似笑非笑地拉著李側福晉問前面開演什麼戲了,「來來來,一起去吧。爺專門為你點一出《妝瘋》,那可叫一個好看熱鬧。」(《妝瘋》出于昆曲折子戲中的《綴白裘》,即北曲《詐瘋》。戲曲講述了唐朝大將尉遲敬德因功臣宴上觸犯李道宗遭貶,從而用裝瘋來拒絕領命出征的故事。這里四貝勒是借戲名奚落櫻兒在發神經)。

李側福晉受寵若驚地趕緊跟著四貝勒走了。櫻兒听了戲名氣得渾身發抖。還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今天什麼日子,出門也沒看皇歷,自己不好好的在前面看戲,往後跑個什麼勁兒。踫到的這都是些什麼人啊。見他們走遠了,逃也似地回到了房間,拿起書開始撕,趕緊又找火盆準備燒,過了一會兒,她的手越撕越慢,漸漸的停了下來,最後,嘴角慢慢泛起了一抹笑意

第二天,她請阿嫦過來,簡略地將情形說給她,再囑咐她如此這般,阿嫦听了張大了嘴巴,「櫻兒,就只為這個原故?你費這麼大的勁兒干嘛,你有空就好好的看看九阿哥的賬本,他近來木材生意會忙些,合計著外省得多加幾個分號才是喂,和你說話呢,你看看人家九阿哥待你多好,他的生意你不上心,反而跟個什麼外八路的四貝勒夾纏不清,你看你這副重色輕友的嘴臉。」

阿嫦自從听了櫻兒說起九爺的事,將九阿哥佩服了半天,贊道這才是男人,拿得起放得下,雲雲。櫻兒冷笑道,「我的至尊藍顏自然不會虧待,還用你說。可是這個四貝勒太變態了,老是以作弄我為樂。我不好好回敬他一下,我哼!」

說著拿起桌上的一根胡蘿卜(她的美容餐)狠狠地咬了一口,恨不得這根胡蘿卜就是四貝勒。阿嫦淡然笑道,「你的胃口好像還不錯,牙齒倒也尖的很,不過淑女風度盡喪。喂,一般只有鐘情男女才會如此較勁,怎麼,你看上他了?」

櫻兒咬牙切齒地,「我呸,你瘋了?你能想象你在博物館對著一眾展品,情意綿綿的發花痴嗎?這幫人在我眼里不過就是一些研究對象,都是三百年前的古人,早已化灰化煙了。哼哼,一本《金瓶梅》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就這點品味這點出息喂,現在我面臨的可是智慧大比拼,我就不信了,我這樣受過三百年後高等教育的精英人物,還能白白受他的奚落?你怎麼說也得站在我這一邊。」

「還有啊,我怎麼會看上那麼個自以為是,傲慢無禮,狂妄自大的家伙?你可以藐視我的智商,但是請你不要藐視我的品味!我」

「好凶好凶,嘿嘿,你要找人決斗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

又過了十來天,四貝勒府的女眷們在傳看一本書,所有人都愛不釋手,大家還邊看邊議論。這天是旬假(就是清代官員的休息日,工作十天休一天)合府吃完晚飯,大家喝茶閑話,李側福晉和宋格格、武格格開始議論最近櫻兒給她們的一本書,真是好書,從前怎麼沒見過,嘖嘖,還有那些圖,太惟妙惟肖了。從前怎麼從來沒有起過那樣的想頭,真是白活了,雲雲。

四貝勒听著,慢慢的臉色有些變,不過隱藏的很好,還是一如既往地喝茶,豎起耳朵靜靜地听著。于是姬妾們有了鼓勵,越說越起勁,連福晉也在點頭微笑,問是不是櫻兒給她們的那個紫皮的書,眾人都說可不是嗎,就是上次貝勒爺從十六爺那里拿的。于是又說貝勒爺偏心,好書只賞給櫻兒看,應該大家分享。

四貝勒一听到紫皮書,端茶的手顫了一下,還好茶沒有潑出來,趕緊將茶杯放到幾案上,坐直了想听听清楚。又回身疑惑地看了一眼櫻兒,櫻兒也不看他,正巧笑嫣然地看著大家,一臉無辜的樣子。眾人以為貝勒爺來了興趣,于是越說越起勁,光說不練怎麼行,還說趕明兒就照著書上的樣兒一一試試,貝勒爺一定喜歡。你一言我一語的兀自不停。

看著四貝爺的臉慢慢變形,櫻兒用最後一點力氣控制住自己不噴笑出來,趕緊借口上廁所溜之大吉,想著他還要一本正經面對一大群妻妾,不禁替他搖頭,實在撐不住,捂著肚子在樹邊笑開了。

這邊廂四貝勒終于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成天價瘋瘋癲癲的不成體統,看什麼邪書,還不趕緊燒了是正經。」

福晉見他動氣,也不知何故,于是忙問書在哪里,還不快拿出去燒了。

武格格哆哆嗦嗦地將書拿出,四貝勒不由分說,一把抓過書,只見紫色的封面上還是上次看到的那個,但名字卻是「玉甌酒」,一看就是「金瓶梅」改換而來,細看之下,是將原來的三個字挖去、改了現在的字。打開卻是各種服飾、首飾的款式,化妝品的制法和用法,實際上類似于現代的時尚雜志,翻到最後,赫然一頁白紙,只用鵝毛筆寫著「非禮勿思」(櫻兒故意將「非禮勿視」改為「非禮勿思」),暗叫上當了,氣惱中正要動手撕,回頭看到所有姬妾都受驚似地看著他,而那個「罪魁禍首」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咳了一聲,「這個書太花樣太新鮮,還是守拙比較穩妥呃只看看即可,不必每樣照做」四貝勒說著前後矛盾的話,扔下書和身後一幫目瞪口呆的姬妾,走出房去。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把那個小王八蛋抓過來狠揍一頓,走著走著,「嗯不過好像有點舍不得。那那就親一下,她的櫻唇嬌艷欲滴的味道一定不錯,嗯也不行,小丫頭靦腆的很,平時旁人言語上稍有僭越就橫眉嗔目的,搞不好弄巧成拙」

旁邊蘇培盛偷眼看去,他的主子雖然是氣呼呼的跑出來,但嘴角卻泛起了笑意。唉,在櫻兒這里,他的主子一向是手足無措的。

當夜,櫻兒收到了蘇培盛送去的一封信,里面只一首詞,筆法遒勁,寫道︰

雲松螺髻,香溫鴛被,掩香閨一覺傷春睡。柳花飛,小瓊姬,一片聲雪下呈祥瑞。把團圓夢兒生喚起。誰,不做美?呸,卻是你!

櫻兒見了不禁笑的打跌,心想這個四貝勒真真是有些「精致的淘氣」(這是《紅樓夢》賈政的名言)。這是元代王實甫的一首《山坡羊》,寫的是一個春閨的少婦,思念外出的丈夫做著團圓夢,旁邊有個不識時務的傻丫頭,錯把柳絮當成了瑞雪,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把她的春夢給攪了。這首曲子在現代就讀過,當時就忍俊不禁,特別是最後那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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