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逗清光 禁書 (三)

作者 ︰ 梧葉曉棠

櫻兒想著那王實甫就是《西廂記》的作者,那一大家子姬妾們正好是為了討好他在做著如意夢,偏偏是她這個傻丫頭不作美攪了人家的好事,所以這首詞應時應景,正好外帶把她笑罵一下。

櫻兒見蘇培盛還站在門口,于是回身走到桌邊,想著怎樣回復。和四貝勒對詩詞古文,自己萬萬不是對手,而且這種東西來回多了,反而沒意思,得速戰速決。一想四貝勒信佛,于是提筆寫道︰「有人辱罵我,分明了了知。雖然不應對,卻是得便宜」(這是唐代高僧寒山的一偈,大意是遭人謾罵,卻完全不以為意,反而認為︰以世人罵我之惡業,成就了我忍辱之善行,所以是得了便宜。)

櫻兒心想你是參佛的人,卻用**作者的詞來罵我,我就用高僧的偈語對答你,看看你羞不羞。看著蘇培盛去了,自己又笑了半天。

第二天,四貝勒上班下班,晚飯後回到書房,果然臉色不好看。

「是不是我的玩笑過頭了?」她有點忐忑不安起來,于是低頭趕緊的磨墨添水,遞紙送書。

四貝勒看著折子也不理她,她小心翼翼地服務著,生怕出了差錯。終于,四貝勒看完折子又看完書,站起來。「噢,要走了?上哪個房里去吧,去吧,快去吧,省得找我麻煩。」她不住地轉頭看蘇培盛,這小子怎麼這會兒了還不過來安排?

四貝勒把她的如意算盤看得一清二楚,眼底閃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過來」,

啊?叫我?

「貝勒爺還有什麼吩咐?」

「櫻兒,你寫字老是缺筆少劃的,該好好練練。雖然你的硬筆字還不錯,不過,咱們一般的行文都用毛筆的居多。喏,這是一些字帖,你一天寫十張,爺每天要檢查的。」

啊?沒天理啊,嗚嗚嗚,明明是你沒道理的啊,看什麼**,說什麼渾話,你還好意思找我的茬,罰我寫字啊,真是公報私仇,嗚嗚嗚,我又不為官出仕,我要行文干什麼?

「櫻兒的硬筆字寫得快,缺筆少劃也是為了記錄快不耽誤事兒。」我總要為自己據理力爭一下吧,雖然是弱弱的

「你以為練字只是為了寫的好看嗎?這還能夠磨練性子,爺練了多少個春秋,還不敢說把性子磨好。」

櫻兒立即拍馬屁道,「不管怎樣,貝勒爺的定力櫻兒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喜怒可以不形于色。」

「噢,爺的性子都磨在你這里了。」櫻兒不禁又想到昨天的事,笑了一下趕緊收回笑容,四貝勒一絲不漏地看在眼里,喝道,「好好回話,過來!」

四貝勒一把攬住她的腰,干嗎?櫻兒嚇了一跳,看到他眼里閃出激光,心道,不要吧,他想干嗎?難道他要額滴個神,真是偷雞不著反折把米,今天虧大發了,正自害怕,沖口而出「嗯那個,雞肋不足以安尊拳。」(典出《晉書•劉伶傳》︰‘嘗醉與俗人相忤,其人攘袂奮拳而往。伶徐曰︰雞肋不足以安尊拳。其人笑而止。’意思是身體瘦弱,有如雞肋,不堪你的重拳一擊。)

四貝勒嘴角彎了彎,「你以為爺想干什麼?」

說著,在她右手里塞了支筆,同時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帶著她寫,左手仍然攬住她的腰。口中不停地解釋落筆的要點,櫻兒臉一紅,好像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邪惡,噢,你老爸說了你喜怒不定,所以你下決心改,真不容易。嗯,有錯就改,見賢思齊。

「好,只是勞煩貝勒爺了。」

四貝勒不理她,繼續講解著

硬筆書法和毛筆的差別,就是手腕和手肘用力的差別,櫻兒一開始用力方式不對,握筆的手老是與四貝勒的手錯開勁兒,後來听到四貝勒的講解,慢慢的恍然大悟,于是依言調整用力的姿勢,漸漸的覺得有了些感覺。

櫻兒慢慢跟上了他的節奏,真的沉浸其中,原來毛筆也可以如此有韻律,難怪可以站著寫,原來是全身運動。看來自己真是錯過了一些美好的行為藝術。不知不覺又過了一陣子,櫻兒轉頭看他,他也正好低頭看她,櫻兒的額角正好踫上他的嘴唇,兩人同時一愣,櫻兒全身如觸電似的幾乎麻痹,跳了起來,慌慌張張的施禮道,「多謝貝勒爺的指點,櫻兒定會勤加練習。」

四貝勒似乎也有些許不自在一瞬而過,于是點點頭,揮手讓她退下。櫻兒如逢大赦般逃也似地回住處去了。

四貝勒愣了一陣子,癱坐到椅子里,呆呆地看著那個寫壞的字,筆扔在一邊,在字角上漾開了一團墨跡這個櫻兒現在簡直是他的魔障。一開始以為她是個奸細,可漸漸地,她「唾面自干」的氣度,匪夷所思的謀劃,打理的井井有條的書房,讓他感到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江南賑災,她的行事做派連經年的大臣們無法與之相比。那個老和尚竟然只見一面就對她如此另眼看待,後來才有些醒悟到這人很有可能是他的皇瑪法(就是順治,早有傳說他當年舍棄皇位,出家為僧)。

在燕子磯,她對萬里長江的詠嘆,簡直叫出了他心底的感受,這些感受他從來只能藏在心底。看她這氣勢叫人根本不能相信這是個閨閣中的小女子。

金錢帝國,她的想頭從何處來的?這些經史子集都是他們這些皇子們從小開始習學、爛熟于胸的,可從來沒有人從書里想得到如此深奧精闢的道理。說起來他們這些書豈不都是白讀的了?

又有傳說她是個妖魔,可是她每次的行事、論斷、言語,透出的卻是一種鬼斧神工般的睿智。這些天他和十三也讓手下分別查閱了些歷朝的古書舊檔,發現那個金錢帝國還真有那麼回事,但是一些檔案不盡完善,因而一時無法完全證實櫻兒的論斷,但是總體趨勢卻說明了櫻兒的觀點絕非空穴來風,更不是妖言惑眾。十三已經對櫻兒刮目相看、就差五體投地了。

前幾天听到三貝勒說起櫻兒小時候的事,讓他尤其感到這個小小女孩身上的那股與眾不同、堅強不屈的氣勢。他不知自己何時開始喜歡看到她凝神靜思的樣子,甚至還喜歡看她不知所措、薄怒微嗔的神情。還有她和十三聊天時的明眸善睞,不經意的撩撥被風吹散的碎發時的嫵媚這可不是他的一貫作風,他從來不耐煩看女人的。

這次明知她作弄了他,他非但不生氣,還犯賤似的跟著她團團轉,萬難想象這世上會有小小女孩敢作弄一個堂堂貝勒爺(唉,怎麼不可能,老十四不就是被她作弄過,直到現在見了宗族里的王孫公子們都抬不起頭嗎)?剛才說是帶她寫字,可一旦將她抱在懷里,心里只覺得暢快無比,真想一直抱下去

可是,還是這個櫻兒,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淡淡的憂傷,她看他們的眼光總是若有所思她在燕子磯短暫的失神,看著江水時那隱隱的哀痛,都沒有逃過他的眼楮。總覺得每次不等他試圖去靠近,她早就像只受驚的小鹿一樣飛也似地逃走,讓你永遠琢磨不透她的心。仿佛,她的心不是這個世上的

那幾個弟弟都是聰明人,哼,當然都是「寤寐思服、君子好逑」,當初老九問他討要櫻兒的時候,他本能地拒絕了,當時還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去掉一個奸細不是正合了他的本意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話到了嘴邊就成了拒絕了。

但是,縱然櫻兒天天在他的身邊,難道他開始接近她的心了嗎?最近覺得櫻兒在他的心目中佔據了越來越多的特殊位置,但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又是怎麼開始的,他始終不明所以難道冥冥中真的有種力量在撩撥他的心弦嗎?

櫻兒飛跑回自己的房間,心兀自在突突亂跳。暗罵自己只為圖一時痛快,竟然將藏愚守拙的宗旨忘得一干二淨。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留著小命好好安享後福吧。

第二天開始,櫻兒就畢恭畢敬地出現在書房,不苟言笑,並且認認真真練書法。為了不讓四貝勒再「親自督導」,一應的功課她都按時按質按量完成。四貝勒對她的功課相當滿意,還不時指導提點,她的書法進步很快。但四貝勒再也沒有帶她練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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