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在機床廠職工家屬宿舍樓前把摩托車停住，摘掉頭盔下車，在黃昏中進了發暗的樓門。
吳法南結婚以後就跟盧婷住在這里的二層，一里一外兩間，40平米，看著不大，倒還夠用。
方旭順樓梯登上二樓長長的樓道，十分安靜，廠里下班的人還沒回來。可是走了幾步就開始听見吳法南和盧婷在家里爭吵。吳法南的聲音很生氣︰「我就不明白我哪兒對不起你了？」
盧婷的聲音也很憤然︰「你忘了當初怎麼跟我保證的嗎？」
吳法南說︰「我要是照你要求的那麼活，一輩子都沒出息！」
盧婷更氣︰「你現在這樣就叫有出息？」
吳法南爭辯︰「我這樣也是為了咱們過好日子！」
盧婷突然高聲︰「你是為了你自己的野心！」
方旭已經到了門前，只能敲了敲門，吳法南把門打開，一看他就說了聲︰「來了。」
方旭向屋里看，盧婷沉著臉站在中間，心羽呆呆地坐在吃飯的桌子邊。
吳法南回頭還想對盧婷說什麼，想了想終于什麼也沒說出來，邁步出了房門。方旭沖盧婷笑笑，又對心羽做個鬼臉，跟著吳法南走了。
吳法南邊走邊問︰「都安排好了？」
方旭說︰「沒問題！」
窗戶外面夜色深深，屋里關著燈，電視上黑白的12吋屏幕重復著一個個沒意思的節目，盧婷抱著心羽坐在皮革沙發上，一聲不響，電視的光在她臉上不停閃爍。她其實什麼都沒看進去。
吳法南辭職三個月了，成天出去，也不告訴他去干嘛。盧婷知道他不好講出口，其實她想也想得到。原以為他結婚成家就安分了，誰知道又中了什麼邪！她一次次忍住生氣，今天實在憋不住了。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來？盧婷一肚子怨憤，可還是擔心吳法南會不會出事，打架是好玩的麼？這樣的生活怎麼就那麼有吸引力？
有人敲門，她急忙放下心羽，過去開門，方旭站在外面，沒有別人。
盧婷一下就有窒息的感覺，到底出事了？
「別緊張！」方旭看出她想什麼，「法南沒事。」
盧婷長出一口氣，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只听方旭又說︰「就是別人有點事……」
夜色下的小巷連盞路燈都沒有，黑黑一片，十來個人影悄悄來到一間平房門外，吳法南、方旭、李鳳軍的眼楮在黑暗中放光。
「肯定是這兒？」吳法南問方旭
方旭點頭︰「沒錯，老曹總是這個時候到這兒耍錢。我派的人親眼看見他進去的，就帶了兩個手下。」
吳法南一咬牙︰「那好，拿好家伙！」
所有人都提起手中的木棍。
吳法南低沉有力地︰「沖！」
李鳳軍一步上前，一腳踹開門，屋里燈下搓麻的一圈人大驚失色，當中正是老曹。
吳法南他們猛沖進去，打麻將的人嚇得四散，唯有老曹騰地站起，知道是沖自己來的。
吳法南一棍子先撂倒撲過來的一個老曹手下，李鳳軍也兜頭打翻了另一個，老曹登時孤立無援。他卻並無懼色，操起一把椅子朝吳法南砸來，吳法南用棍子一擋，李鳳軍、方旭各從兩邊照老曹的腰橫掃一棍，老曹的椅子還沒落下，自己已經先趴在麻將桌上。
輕松打落那把椅子，吳法南過去把老曹掀到地上，舉起木棍，朝他頭上身上一頓狠砸，他這時只想徹底讓老曹記住教訓，以後再不敢跟自己挑事，所以用出全身氣力，一下比一下猛。
直到他發現身邊方旭、李鳳軍，還有其他十幾個人，手中的棍子都在接二連三地上下翻飛，地上的老曹卻已經一動不動，滿頭滿身的血，他這才大喊︰「快停手！」
「下手太重了。」方旭對盧婷說，「老曹送醫院搶救了，死活還不知道，法南和小李子得出去躲躲。我留下來，你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
盧婷什麼也說不出來，呆立片刻，一聲不響地合上門，把方旭關在門外。自己坐到椅子上，低頭捧住臉抽泣。
方旭又在外面默立一會兒，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