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安亦笙的脆弱聲音才在她耳邊慢慢響起,「……我是人偶,被人類制造出來的人偶。」
黑暗中,黎步遙的雙眼因為這個信息駭然睜大。
人偶丫?
他說他是被人類制造出來的人偶?
這怎麼可能媲?
她從來不信這些跪邪。現在居然有人告訴她,這個世上有人偶,而且這只人偶竟已經折磨了她將近兩個月,現在正在用一種極端脆弱極端不甘的口氣說著這麼一個事實。
這讓她怎麼接收?
逐漸逐漸地,傳入鼻間的木葉灰味越來越濃,濃到極致。
那一刻,黎步遙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麼。
她感覺的到,趴在她肩頭的男人正在逐漸逐漸淡去呼吸。
隱約的,迷離將死的跡象。
誰能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不相信?」安亦笙再度低低開口。
黎步遙忽然諷笑一聲,「你認為說個謊話就可以騙我了嗎?」
安亦笙低笑,「你認為我有這個必要編這麼一個謊言騙你嗎?」
黎步遙實話實說,「就是因為不知道原因,所以我覺得更加恐怖更加不可信。」
安亦笙用著最後一絲力道,用掌心扣過黎步遙身上的每一處傷口。惹得黎步遙涼涼抽氣的時候,他才用極端殘冷的音色盡量溫和地開口,「知道為什麼我這麼喜歡迫害人類嗎?」
黎步遙不置一辭。
安亦笙繼續解釋,「因為我憎惡人類,人類實在太過卑微,而我們人偶居然是由這麼卑微的生物創造出來的。呵,你說有多麼悲哀。所以啊,我喜歡殺人,更喜歡折磨人。我喜歡看你們臉上露出的難過扭曲的痛苦表情。」
這個男人,他居然將自己心底保留著的秘密合盤拖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黎步遙即使是死,也不會相信他的說辭。
「放開我!」她嚴詞拒絕。
「為我處理傷口!」他卻是兀自強硬命令。
兩人于是僵持。
忍耐了許久的安亦笙直接走向暴怒,他退開身,忍著傷口拽起黎步遙就走。
黎步遙掙扎,「混蛋,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混蛋!」
是人偶又怎麼樣?一樣也只是個殺人惡魔。說白了,和人類世界的混蛋沒多少區別!
在她眼里,惡魔就是惡魔,無論是人類還是人偶!
五分鐘後,安亦笙滿身是血地直接將黎步遙拖進了江南九號。
直到被摔進沙發,黎步遙才注意到了安亦笙這個時候的模樣。
從來整齊的黑色風衣已經殘破不全,脖頸、手腕、臉頰,凡是露出來的皮膚都染了血跡。
觸目驚心的恐怖。
黎步遙從沙發上爬起,看著跟前那個幾乎馬上就要摔倒死去的男人,有些無法回神。
「你該知道,人偶是無情無心的。」面目慘白的精致人偶慢慢地說。
黎步遙躲在沙發角落,靜靜等待那個男人到底在耍什麼陰謀。
「所以,我對任何人都極端不屑。」安亦笙眨眨被血液侵蝕的雙眼,「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自己的心情。我不知道什麼是情,不知道什麼是愛,更加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去表達自己的心情。可是我擁有著人類的身軀,擁有者人類的神經,可是我卻無法擁有人類的情感。」
黎步遙輕聲諷笑,「你不是說,你不屑人類的情感嗎?」
安亦笙慢慢走向前,直接惹得黎步遙從沙發上跳起,躲到了一邊。他原地止步,只盯著她,猶如獵豹,「不屑歸不屑,但是我想嘗試。我從來對新鮮事物非常好奇。對我來說,人類的情感是一種挑戰,非常讓人心動的挑戰。」
黎步遙直接挑了重點,「你說這麼多到底想表達什麼?」
安亦笙一個大跨步,迅速閃到了黎步遙跟前,黎步遙剛想躲,卻發現對方已經扣過了她的雙肩,「教會我人類的情感!」
什麼?
黎步遙的雙眼陡然睜大。
這怎麼可能?
即使他是人類,像他這種絕情冷心的男人想懂情都已經是難事,更別說一只無情無心的人偶了。
而且,她沒有任何義務來幫助他完成這件事。
見黎步遙不言不語,安亦笙以為對方是在質疑他的話,于是,他伸手直接將她拽到了洗手間。
站在鏡台前,安亦笙打開水龍頭,在盥洗槽里注滿水。直到水量足夠後,他才將那雙滿滿是血跡的手伸進了水里。
原本瘋狂掙扎著想逃的女孩忽然冷靜了下來。
她低頭,看著盥洗槽里的水分在慢慢變化著顏色。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安亦笙手上的血液在變化著顏色。
從最初的紅色逐漸轉變為黑色,然後黑色逐漸轉淡,慢慢變成墨綠,直到最後,竟變成了瑩綠色。
看著竟像極了樹葉里頭汁液般流動的葉綠素。
黎步遙驚愕地哽住了聲音。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安亦笙,「……你……真的是,是人偶?」
安亦笙點頭,精致面龐依舊寒冷如冰,「對,由木葉灰制成的人偶,來自部園大陸西北角一塊叫做苦樂島的島嶼。你該覺得自豪,因為你有幸見到了人類傳說中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