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醒來,安然發現自己正蜷曲在龔至昊懷里。她的身體定是在火熄後不久便毫無愧疚地背叛了她,不過她倒不急于糾正;眼前的人兒鼻息均勻,再賴一會兒也無妨。這會挨得這樣近,那雙魅惑的眼又是閉著的,就讓她好好看看他吧!她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由他發際開始,一路掃過寬闊的前額、劍一樣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輪廓分明的嘴唇、直抵那冒著青茬的下巴。他長得不算漂亮,不及淵旻哥和端閎王爺好看,卻給了她一種別樣的感受。先前她也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可眼下見他像個孩子似的臥在身邊,她卻沒來由地想要落淚。一瞬間,她豁然洞悉了自己的內心︰原來,從第一眼開始,他就讓她莫名地心疼。很可笑不是嗎?富有四海、威風八面的帝王哪里輪得到她來心疼?可不知為何,她就是從為數不多的幾眼中看到了另外一個他——越喧囂越落寞、越完滿越孤單。他要是她的孩子該多好!她可以夜夜唱催眠曲、拍著他的背讓他安睡,決計不會叫他如眼下這般在夢里依然攥著拳、擰著眉。
就在她伸手想要撫平他的眉頭時,龔至昊忽然睜開了眼。這一次安然沒有躲避,坦然迎了上去,對方也是出奇的平靜。二人幾乎同時感念起這個山洞的好來——它的與世隔絕讓人放下了外間種種,只需靜靜依偎、單純守望。這一刻,連言語也顯得多余,那脈脈交匯的眼神早已融入了千言萬語、萬般柔情。
就在倆人恨不能對視到地老天荒的時候,洞口響起了「嗚嗚」聲。安然一個激靈,飛快地坐起。
「大塊頭,是你嗎?」
還沒跑到洞口,她就叫一條毛茸茸的手臂拎了出去。
「真是你,太好了!我真擔心他們會傷到你。」她被舌忝得「咯咯」直樂,忽然看見龔至昊飛身而下,手中還握著明晃晃的劍。
「嗯——」大塊頭表示嚴重抗議。
「皇上,不要!昨日要不是它,微臣已死于亂箭之下。此乃靈獸,祥瑞的化身,也是臣的朋友,請您不要傷害它!」誰傷害誰還不一定呢,她這麼說無非是要給他留點顏面。
龔至昊片刻猶豫後收回了劍,卻將安然一把扯過來護在身後。那大家伙忽然探出一只爪子往他身上抓去,好在他早有防範,摟著安然、身形一晃便在數米開外了。
「別鬧了,大塊頭!他受了傷,經不起折騰的。」安然指了指龔至昊身上的繃帶——「呀,又在流血!」
那靈獸長哼一聲,一副委屈的表情,舉起前肢比劃起來。
「什麼,你要他月兌衣服?」
見它連連點頭,安然又好氣又好笑。「別說他有傷在身,就是沒傷也不能隨隨便便因你一句話就月兌衣服。他可是皇上,我們當中最大的官!」
大家伙卻不依不饒,繼續手舞足蹈,還伸出舌頭在自己右側身體上舌忝了舌忝。
「啊,你還要舌忝他?!」她謹慎地瞅了眼龔至昊——臉這樣臭,還是別笑得太過分!于是故作懊惱地拍拍腦袋,「我是不是會錯意了?」
盡管憋得很努力、很痛苦,她還是遭了狠狠一記白眼。可下一秒,那張酷酷的臉上便毫無預警地綻放出頑童般的笑容,直笑得她七葷八素、七慌八亂、七上八下、七零八落…好容易緩過神來才發現他竟在動手解除上衣和繃帶。這樣一件多少有些尷尬的事居然被演繹成了行為藝術,整個過程優雅從容,連牽扯了傷口都沒能讓他皺一下眉、減損那迷人的微笑。安然眼都直了——偶滴神哪,他該不會腦子短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