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干脆畫他好了!就當感念救命之恩,或者——只是為了光明正大地想他?!她的大腦非常識趣地屏蔽掉這後一點。雖然近來她已習慣他不時侵入她的思維,但多少還是要遭遇一番抵抗的。眼下就不同了,畫一個人怎可能不揣摩他的音容笑貌呢?算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畫他。上回中秋夜宴她先畫了太後、端閎等人,打算最後集中火力攻他的時候就出了君美人的事。在模特缺席、又沒有現成模板的情況下,安然顯得信心滿滿。她提起筆來,洋洋灑灑、一揮而就,紙上的人兒仿佛不是出自筆端,而是從她腦子里徑直蹦了出來,就連安然自己也是收筆後才發現繪的是他一劍在手、高高舉起的模樣。嗯,還不錯!天曉得她這是評價自己的畫還是畫上的人,總之,她的目光久久流連于他。與此同時,一直沉睡在記憶深處的某個影像也開始復蘇,由一個微弱的亮點穿過遙遠神秘的幽暗、逐漸來到她眼前,與當下這幅畫合而為一。
「啊!」她驚呼起來。
怪不得與龔至昊初次相見就給了她一種久違的感覺,她果然見過他——在學校操場那個練攤老頭的其中一張畫上。當時敏敏非說啥也沒有,她為了驗證不是自己眼花才去的「真無閣」,之後就鬼使神差地到了這里。是的,她記起來了,畫上男子與她筆下之人何其相似!安然不禁倒吸了幾口涼氣。難不成她是因他之故才穿越到這個異度空間?是神諭、巧合、還是記憶的愚弄?陷入沉思的她連屋里進了人都沒察覺。
「不在床上躺著,反倒跑這兒來了!這會還畫什麼?離了暖爐,手都成冰塊了吧?」
安然趕緊收拾起滿月復疑問。見來人一臉嚴肅,她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在對待她這點小病痛上,龔至昊有一個心有靈犀不點通的堅定盟友︰淵旻哥天天要來好幾趟,監督她按時吃藥、少下地、少出門、當然還不時帶些解饞的哄哄她,弄得安然繼養母和敏敏後,差點又要叫媽了。多虧他不知道她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了下去,否則會不會這輩子都將她綁在身邊、不再放她出去?
顏淵旻來到桌邊,二話不說直接繳了安然的筆,捧起她雙手捂在自己掌心里,卻不意她突然縮了回去。
「呃——多謝淵旻哥,不過這里有暖手的,好使著呢!」她略顯生硬地別過臉去。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在經歷了山洞里那個溫暖的懷抱後,她竟會莫名地抗拒其他異性涉嫌親昵的舉動,即便對方是顏淵旻。
他的心驀地一沉,待看清桌上的畫時已洞曉一切。耳畔又響起母親的詰問——「就算她的笑淚與你無關,也無妨?」他卻無法如自己設想的那般淡然。之前雖說也明白她的心思,但因為沒有正面沖突,他可以當那人不存在,今天僅僅隔著一張畫,她就和他疏遠開來。麻痹的創口被猛地撕開,頓成血肉模糊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