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旻哥,你真參軍啦?」
「當然啦,父親還指著我建功立業、重振門風呢!對了,你該不會不理我吧?」
「我…」
走過先前那片空地,他們折進了一條東西走向的大街︰街盡頭有座高大的城樓,樓下城門洞開,穿門而來的西風帶著一股特有的凜冽肅殺;街兩邊聚滿了人,不少還扶老攜幼的,想必是听到出征的號角後趕來為軍隊送行的。人們面色凝重,默默注視著行進中的隊伍,听著馬蹄聲、腳步聲、車 轆的碾壓聲、刀槍的撞擊聲在街道上空回蕩。終于,人群中傳來幾聲壓抑的抽泣,好些人紛紛開始抹淚,啜泣聲此消彼長,最終連綴成一片低回的哀鳴。突然——
風蕭蕭兮日慘慘,黃沙莽莽兮平入天;
舍妻子兮別故園,征人倚劍兮白雲邊;
弓在手兮刀出鞘,踏破胡虜兮靜邊塵;
首身離兮心無尤,生為人杰兮死亦雄。
不知誰起的頭,一曲蒼涼破空而出,越來越多的人,不管是送別的鄉親還是出征的勇士,都加入進來反復吟唱。安然不會唱,听著听著卻淚流滿面。「鴻雁出塞北,乃在無人鄉;舉翅萬里余,行止自成行…田中有轉蓬,隨風遠飄揚;長與故根絕,萬歲不相當…」候鳥萬里遠征,辛勞困頓,然冬去春來終有期;自己卻無異于風中蓬草,不知零落何方,歸止安在?她正兀自傷感,忽覺叫人握緊了手,一轉臉就撞見顏淵旻那堅毅的目光,于是一顆飄忽的心頓覺有了著落。穿過城樓厚重的弧形拱頂,他倆幾乎同時回首,只見上方的匾額刻有溫暖人心的三個字——「望歸門」。
一出城,顏淵旻就解開了「赤焰駒」的鞍轡嚼頭,動作既輕柔又舒緩。他撫模著它,在它耳邊低語,末了卻給了它重重一巴掌。
「走吧!」
那馬兒卻不肯動,楚楚可憐地盯著他不說,還一個勁地拿嘴往他臉上拱。
「走啊!你自由了,撒歡去啊!」
它被催急了,搖頭晃腦撂蹄子,偏就不肯離去,他挪開一步它便湊近一步。顏淵旻終于不再睬它,甩開大步去追隊伍,身後傳來相伴多年的嘶鳴,害他紅了眼圈,卻終究沒能讓他回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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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裹著細沙拍在臉上,安然無論如何想不通,辛苦跋涉數日才穿過的那片草地怎麼搖身一變成了眼前這派大漠風光。目之所及,天高地闊沙如海,除了如螞蟻般踽踽而行的他們,再無別物,就連身後那座雄偉的兵營這會也縮成了一個黑點。隊伍行進的很快,加上身上笨重的盔甲和腳底細軟的流沙,不多會她就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顏淵旻替她擔下了盡可能多的負重,又連拉帶拽的,她恐怕早掉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