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溪月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傾城的月光灑下,將她的影子拉出一種悲涼。
青絲,雪面,紅衣,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只跌落九天的鳳凰,以一種孤寂的姿勢訴說著她的悲傷。
鳳溪雲也為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怔了一下,沒有了籌碼的她,就像一只奔跑在平原上的兔子,隨時有被撕裂的可能。
盡管鳳溪月已經滿身是傷,盡管她看起來已經瀕臨絕望,但鳳溪雲就是相信,從哀傷中清醒過來的鳳溪月定會化身為瘋狂嗜血的鷹隼,將她撕得粉碎。
她的心中有一種叫做恐慌的東西悄悄蔓延,不自覺的就開始向後退去,直覺告訴她,要離的遠點才好。
「我娘親和弟弟死了,你們為什麼還能活著?」像是反問又像是自問,女子的聲音極低,語調極慢,好似深冬的風,冷冷吹向每個人的心。
鳳溪雲心頭微顫,但一想到鳳溪月只有一個人,而自己身邊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高手,不由得又有些得意︰「你也活不久了,馬上你就可以去陪他們了,
你「話音未落,便對上了一雙冰魄一般的眼眸。
鳳溪月冷冷看著她,眼底暗沉一片︰「今日,除非我死,否則你們欠我的,我都將一一討回。」
隨著這句話的尾音,鳳溪月忽然動了,縴細的身影像一把出了鞘的寶劍,疾速向鳳溪雲掠去。
鳳溪月身受重傷,強撐著一口氣才沒有倒下,如今,敵眾我寡,要想報仇談何容易。她這最後一擊,拼盡了全身力氣,抱了必死的決心。
被碧血染就的紅影像一顆燃著火焰的流星快速劃過眾人的視線,混亂,廝殺,刀光,鮮血糾結成了一曲淒厲悲壯的挽歌,在這被月色浸透的夜色里狠狠
釋放著它動人心魄的旋律。誰也不會想到這樣單薄虛弱的人瘋狂起來竟帶著毀天滅地的強勢,誰也不會料到這靜謐的皇宮會頃刻之間變為吞噬生命的修
羅場。
「她瘋了,她瘋了,母後」鳳溪雲驚慌的抓住林素雅的衣袖,連抬頭看一下鳳溪月的勇氣都沒有。
林素雅深嘆一口氣,雙眼定定看著場中廝殺的女子,嘴角輕勾,悠悠說道︰「她是瘋了,她要和我們魚死網破。若不是我們先以秋水煙二人傷了她,只
怕此刻」她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鳳溪雲面如死灰,拉著林素雅衣袖的手開始發抖,就連聲音里都多了些驚慌失措︰「我們走吧,母後,我們走吧,她會殺了我的,她一定會殺了我的」
「你怎麼這麼膽小?真是沒出息!」林素雅眼帶惱怒,看著一臉害怕的鳳溪雲,恨她的不爭氣,忍不住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阻斷了鳳溪雲不休的喃喃,她捂著發疼的臉,呆了一樣愣在了那里。
「若是平時的鳳溪月,我們自然要重新考慮,但是現在」沉眼往已殺紅了眼的鳳溪月身上看去,林素雅輕笑道︰「她本來就身受重傷,這最後一擊自
然是拼盡了全力,任她再厲害如何能擋住我奇羅宮成百的殺手,等她精疲力竭之時,再不甘也得成為我門下人的刀下鬼。」
「會嗎?」鳳溪雲依舊呆呆的。
林素雅斜眼瞥了一下鳳溪雲,不耐道︰「你只管看著就是!」
不知道殺了多久,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受了多少掌,鳳溪月的力氣終于慢慢流盡。在身子倒下的那一刻,她的目光緊緊鎖在了不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之上。一瞬間,所有過往的畫面風馳電掣般在眼前閃過,無力的牽起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鳳溪月緩緩閉上了眼,說好要保護你們的,說好要帶你們離開的,對不起,我食言了。
不過,我們馬上就又可以見面了,到時你們莫要怪我才好。
「月兒,娘親先走一步,以後娘不在身邊,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姐姐,辰兒以後不能再陪你玩了,辰兒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以後都不會回來了,我會想你的,姐姐也要想辰兒啊!」
鳳溪月著急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離她越來越遠的兩個身影,可不管她怎麼用力,抓住的只是一片虛無。
血,漫天的血無窮無盡的不斷涌出,染紅了她的視線,而那兩個身影也在這血紅中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慢慢消失不見。
「不,不要,不要走」鳳溪月無力的痛哭出聲,全身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的痛。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那里,沒有盡頭的黑暗將她緊緊包籠,天地萬物,一切都離她遠去,只剩下她自己,孤寂,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怎麼還沒醒?蕭神醫不是說自己的藥天下無敵嗎?看來多半也是吹牛吧!」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清朗的男聲響徹在頭頂,隨後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上了額頭。
好舒服啊!鳳溪月忍不住動了動,卻依舊沒有辦法睜開眼楮。
被救了嗎?這是哪里?是誰救得我?無數種疑問襲上心頭,鳳溪月暗自揣測,听聲音,陌生得很,應該不是認識的人。那
「喂,我說你快醒醒吧!天天這麼躺著,你不累,我看的都累了
我說你啊,一會兒吃藥的時候給我老實點,不準再吐了,再吐我就把你扔出去
嘿嘿,嚇著了吧,我說你不會是被我嚇的所以老醒不過來吧?我和你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啊」
喋喋不休的聲音一直不斷的在耳畔回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聒噪的男人,要不是身子動不了,鳳溪月真想一拳揍上去。
「哎,我說你能听見我說話嗎?你這樣一動不動的,我很無聊啊
你可不要嫌我煩啊!我一大老爺們被叫來照顧你,已經夠憋屈了,也不知道主子是怎麼想的,這哪是我這種男子漢干的事嘛!我」
「吱呀」一聲輕響,門被推開的聲音。
鳳溪月睜不開眼,只能靠感覺來探知身邊的動靜,好像是又進來了什麼人。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之後,身邊那個聒噪男好像站了起來,換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股淡淡的藥香撲來,感覺手被人捏住,冰涼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處,
應該是在把脈。
「蕭神醫,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醒啊?」聒噪男的聲音。
「快了吧,就這兩天了。」收回手,蕭從起身理了理衣角,看著身旁不斷探頭探腦的少年,皺眉道︰「映之,你老待在這做什麼?你這麼嘮叨,也許人
家姑娘想醒,也被你嘮叨的醒不過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這麼多天醒不過來,都是被我給嘮叨的!」叫做映之的少年不甘的反駁︰「你別逗了,要我說肯定是你醫術不精,才遲遲醫不好她
的。」
「我醫術不精?」蕭從冷笑︰「哦,對了,我這個人吧,醫術是不怎麼樣,不過把活人醫死,倒是我的強項,你要不要試試?」
「別,不,我我不要」映之臉色一白,倉皇逃了出去,天,被蕭神醫整,世界末日啊。
看著映之跑走的背影,蕭從搖頭輕笑,他瞥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少女,眉頭微凝。隨後也轉身離開。
直到關門聲響,腳步聲遠去。鳳溪月才長嘆一口氣,世界終于清淨了。
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