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出莊已隔數日,雲初的眉梢最近總是跳個不停,夜里那條白色修長的身影,俊逸的美好不及。他就站在綠蔭樹下,發帶飄飄,背對自己。正欲上前,轉眼又鮮血四散,濃稠的紅色液體順著腳下淌了一地,那張滴血的熟悉面容,仿佛符咒一般一點點吞噬著她的五髒六腑,直到每一夜的入眠,每一日的醒來,才知是場糾纏不休的夢魘,一場多年陰魂不散的夢魘。
偶有幾次想跟著欣柔莫離出莊解解心頭之悶,可莊里開始下令下山游離前好生修煉,不得出莊,全莊戒備。
落雲莊每季一換的奇門八卦陣也突然變成了隔兩日就有所變動,陣法變幻莫測,險有幾次都被「唰唰」的利箭傷了去。
落青雲那老頭也不過問,只是看他們幾個的眼神越來越重……
「欣柔,你說究竟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突然搞這一出?」雲初皺著雙眉搭在欣柔肩上埋怨,肩下的女子眉眼間一閃即逝的愁雲,低眉輕笑︰「想多啦,我看只是師傅在考驗我們所學,逆境出真才,走,找你莫離小師傅探討探討去。」說著拉了雲初就朝院中走去。
可誰也沒瞧見,身後茂密的桃花林下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飄過,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這天,雲初扯拉著一根半米長的柳枝,嚼著一片葉子就朝藏金閣走去,邊走邊皺眉哧鼻︰「這些書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真的金子,切~都不陪我玩了。」
轉瞬的功夫,就瞅見了屋內一身青衣的女子,一雙小巧的柔荑輕捧著本醫書坐在窗沿下,窗外的楊柳被風吹著,陽光忽明忽暗,襯得眼前的女子猶然動人。
雲初就這樣傻傻看呆了,嘴邊的葉子掉了也未發現,身後猛一撞擊才驚嚇似的回身出擊,「傻愣什麼?警覺性都沒了?」眼前是莫離那張干淨又儒雅的面容,這才放下戒備嬉笑道︰「這不被美人兒的風姿迷到了嘛,討厭~」說著便回頭抬起欣柔瑩白的下巴佯裝調戲,笑聲四起。卻錯過了身邊男子看向窗邊女子異常溫柔的視線。
「欣柔,陪我出去玩兒吧。」無奈無論雲初如何軟磨硬泡都無法拖動欣柔那看似贏弱不堪的身體。
「見鬼了,你最近怎麼了,成天泡這堆塵書窩里,有什麼好看的……連力氣都變大了?」
「你就不懂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瞧瞧,會懂得。」
這廂剛說完,莫離也發話了︰「對啊,雲初該多看看書,長長學問,不要每日就知道玩,這快出莊了,多學點對你總是好的。」
額滴個神,倆嘮叨,癟癟嘴再不吭聲,只是一小一挪步的翻扯著眼前的書,厚厚的灰塵伴著風嗆的鼻子直癢,心里更加埋怨,越發不願拿正眼瞅後面那對坐著研討所謂學問的倆人了。
挪著挪著就不知道挪多遠了,古木的書架上被她橫七八豎地翻放著。走至屋子最後一排,只瞅見狹小的角落,再無前路,正準備掃興離開,卻發現角落書架底部有個突兀的地方,這邊踩著,那邊就有松動的聲音傳出,微微弱弱,聽不真切。
瞅瞅遠遠後方的兩人低頭輕語的嬉笑表情,又癟癟嘴輕彎腰身向前探去。「哇勒個去,有門兒!」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響,忙輕捂嘴唇,再回頭,倆人還是沒有發現這邊的異動,「擦,當我死的了」她都沒有發現自己心底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泛起了酸。甩甩頭繼續好奇的探去,縫隙不大,但木制的地板卻仿佛可以移動,將耳根貼至縫隙口,感覺有風吹過,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麼牽引著自己去掀開那塊掩在書架底部的木板。猛一個激靈,忙抽出手起身離開。
「這是怎麼了,怪怪的……」再回頭,仿佛一切都還是那麼平靜,屋中只有一男一女翻著書頁夾雜著輕輕的低語聲,和自己砰砰的心跳。
這時,「轟」的一聲輕響,窗外下起了大雨。這雨來的突兀,伴著陽光越下越大,到後來,烏雲翻滾,再不停歇。三人無奈只好卷著長袖掩面飛也似的跑回院內,狼狽不堪。
「你瞧瞧,不好好在屋里歇著,到處跑,來來,快把這姜湯喝了暖暖身子。」廚房的王大娘一邊嘮叨,一邊伸手遞過兩副碗筷。
「哈秋!」吸了吸鼻子,兩條大清鼻涕在鼻尖搖搖欲墜,「欣柔,你快喝,瞧你濕得可比我厲害。」
這時欣柔也「哈秋」打起了噴嚏,卻並不在意「要…要不要給莫離送些,他護著我二人,定是濕得更加厲害。」
王大娘嘆著粗氣,無奈的剜了二人一眼,托了一碗姜湯扭著肥大的就往莫離房間走去,邊走邊嘀咕︰「感情這麼好,都讓老娘嫉妒了。」
「噗哧……」廚房內傳出女子輕笑,雲初望著她甩著肥臀遠去的背影笑得更歡。在這里,除了秀儀,便是王大娘待他們極好了,平日想開個私火的時候就會來這纏著她。
王大娘生得體胖腰粗,卻喜歡穿艷色的衣服,嘴角那顆黑色的大痣帶著細微的絨毛,像極了村里甩臀晃腦的媒婆,雲初曾不止一次趁其睡覺的功夫,掐著指頭去拉扯她那顆大黑痣上的絨毛,醒來就是一頓暴打。
而那王大麻子平日再是暴力,卻是見著王大娘便跟個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糝得慌。話說,他們好像都像王呢?想想這些年,狼嚎過,歡笑過,忽感溫馨……
這時二牛挺著那副銅牆鐵背幽幽走來,後面還跟著那條甩著黃毛尾巴悠哉而來的大黃,咧著狗嘴那副猥瑣的樣子,好像是在嘲笑兩個被雨打濕的姑娘,只奇怪不見那幾個小跟班,到換了大黃?
「啊嗚,走開大黃。」雲初齜牙,二牛捧著兩方臉帕笨笨的上前,遞了過去,欣柔輕笑接過,又小推了還兀自跟大黃瞪眼的雲初。二牛傻傻笑了聲,扯著大黃跑開了。
「算你識相。」又吸了吸鼻子,撇撇嘴喝起了姜湯,腦海里還不時想著之前看到的那條透著詭異的裂縫……身邊欣柔無奈的展開臉帕,為她擦去一頭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