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晴沒有想到,再一次遇見任穎,是在法國的醫院里,她本來是過來取藥的,顧經緯有點小感冒,也不知道是昨天熬夜沒睡覺還是怎麼回事。打電話給鐘晴叫她幫忙買一些藥。
眼前有一道很熟悉的身影,鐘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真的很像任穎,可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的醫院里丫?
鐘晴懊惱地甩甩頭,真是的,誰來醫院都跟她沒什麼關系,不是嗎?
往洗手間走去,她需要一捧涼水來清醒一下自己的頭腦。
洗手台前正站著一個黑超遮面的女人,鐘晴走近一點,郎闊的鏡面將她們兩個的身影拉近。她並沒有去注意旁邊的女人是誰,而是顧自開水龍頭洗手,正打算把水潑到臉上的時候,對方出聲了。
「鐘晴?」
聞聲,鐘晴抬起頭。
那個女人看著她,她也看著那張有些熟悉的面容。
Kate?
如果鐘晴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任穎的經紀人,Kate。雖然不再去了解關心任穎跟席竣彥的事情,但多多少少還是听沐小雅說了不少媲。
譬如,任穎換經紀人了,不是席竣彥,而是以前的一個小明星Kate,紅不起來干脆當經紀人,資質也是不錯的。
「你怎麼會在這里?」
Kate移開了目光,沒有回答鐘晴的問題,而是往前走了一步,縴細的指輕叩門扉,朝著里面的人輕聲的問「好了嗎?」
鐘晴的心忽的被揪了一把。
難道,里面的人……
「吧嗒」一聲,門鎖被拉開,里面走出一個同樣是黑超遮面的女子,即使被鏡面擋去了大半張容顏,鐘晴還是看出任穎這會兒慘白的臉色。
原來,她沒有看錯,真的是任穎,剛才那道匆匆的身影,真的是她。
看到鐘晴站在外面,她顯然是愣了愣,但很快就掩飾住,她伸手摘下自己的眼鏡,朝鐘晴揚起一抹笑。
鐘晴沒有說什麼,轉過頭,就當是沒有看見一樣,繼續掬水往臉上撲。
空氣里的香水味正侵襲著她的嗅覺,難受的緊。
她用的是自己之前出席聚會什麼活動時用的香奈兒香水,這款,當初席竣彥送給自己的時候,美名其曰︰「限量版」
真好,限量版的主人都換了。
周圍的空氣有些令人感到窒息,鐘晴加快自己手上的動作,這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才關上水龍頭,就覺得自己肩膀一疼,緊接著猛的往後退了幾步,後退的慣性很大,直到撞上牆面才停下來。
驚詫地看著任穎,見她俯身在洗手台處干嘔起來,身子抖動的很厲害。
鐘晴,震驚到了。
頭腦里面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她懷孕了嗎?
好一會兒,任穎才抬起頭,看著鐘晴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實在忍不住了。」
「穎。你還好嗎?我們要快一點了,跟顧醫生已經約好時間了,不要耽誤了時間。」旁邊的Kate扶著任穎,提醒她。
鐘晴理了理自己的裙角,正準備離開。
「鐘晴。」
任穎出聲,鐘晴站定,只不過沒有轉過頭來。
「你知道,婦產科怎麼走嗎?」
鐘晴轉過頭去,冷冷的打量一下任穎,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看起來,拙劣的演技即使時隔兩年也沒有任何長進啊。
自己是醫生嗎?抑或者醫院的工作人員?是想要間接告訴自己,懷孕了嗎?
沒這個必要。
「我不清楚。」說完,鐘晴就想要離開。
「你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找你,之所以千里迢迢過來巴黎,也主要是為了找你。」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話題好說的,我好像跟你也沒有熟悉到這種地步吧?」
鐘晴掃了一眼任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她拿開。
任穎笑著。將黑超重新帶回自己的臉上。
「當初,你情願死都不願意跟竣彥簽離婚協議,後來又出國,兩年過去了,你仍舊不跟他離婚,是想要綁著他多久?非得鬧到法庭上,敗壞名聲你才心甘情願嗎?」任穎說著,低頭撫了撫自己平坦的小月復,「麻煩你,發發慈悲好嗎?我不想我的孩子出世了沒有爸爸。」
鐘晴垂落的雙手下意識的收緊成拳,用力的指甲都要扣進肉里。
任穎已經轉身出去,Kate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鐘晴也跟了上去。
她虛軟的腳步終于支撐不住自己沉重的身體,整個人倚在牆壁上,手撐著平台,大理石冰涼的觸感像是要從她的掌心滲到心里。
她真的懷孕了?孩子,是席竣彥的?
牽手處,細語時,多少記憶如同巨石迎面撞來。
席竣彥,你當心狠心到這種地步?因為我的身份,因為我利用了你,因為我沒有告知你這一切,所以,輕易否定了我對你的感情,遞給我離婚協議書,眾人面前宣布跟任穎的感情而將自己陷入難堪,現在呢?縱容你的女人來我面前耀武揚威。
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狠心絕情的人。
四肢像是被抽了筋一樣冰涼癱軟,眼神里滿是刻骨的淒然,已經沒有眼淚了,因為,那是一種無知無覺的死寂。
任穎穿著平底鞋,走的很快,一來是怕被人認出來,二來是這這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聞得她難受,剛才那嘔吐,其實是真的覺得難受。
她不是故意來巴黎找鐘晴的,踫見鐘晴是個意外,那時候,看她還是昨日那般美麗驚艷的時候,在她臉上絲毫不覺差任何難過孤寂的時候,任穎就想著好好地刺激一下她。
有些事情,安排來得緊湊巧妙,連任穎自己也沒有好好消化就開始了這一場戲。
這是第一次,她覺得她踩在了鐘晴的頭頂上。
她要讓鐘晴知道,曾經她想要的,她羨慕的,有一天還是會屬于她。而鐘晴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也將永遠被埋在過去,現在,她就是勝利者,能夠站直身子,站在高度俯視鐘晴,也能夠告訴她。
怎麼樣,你,最終還是得離婚。
離開醫院,任穎徑直往停車場走去,其實早先就已經看過婦產科了,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好。只不過孕吐鬧得很厲害,所以才去的洗手間,就遇見了鐘晴。
任穎彎腰上車之後,Kate很快跟著她坐進車里。
「你怎麼把懷孕的事情說出去了?」
Kate一邊幫她系安全帶,一邊責怪她不夠小心。
「你不怕葉鐘晴說出去嗎?你這次是真的要毀掉自己的演藝生涯嗎?」
「她不會說出去的。」任穎篤定的說。
「你瘋了嗎?她現在還沒有退出娛樂圈的,雖然沒有再演戲,也沒有回到國內,但是她憑借著溫昀初的服裝設計,已然已經打開了新路線,現在也依舊是頂級明星的身份。要是她稍微懂一點心思,想要報復兩年前你在媒體面前怎麼胡亂說她的話,簡直是輕而易舉。」
Kate是真的很擔心,好不容易任穎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怎麼說都是一個一線明星了,這其中,當然也有席竣彥出力。
要是在這個關鍵時刻,鬧出未婚先孕的事情話,絕非是一件好事。
「我說了她不會就是不會。」
嫉妒鐘晴整整三年,她有多麼了解鐘晴這個人,當初經歷了那麼多緋聞,她都沒有站出來吭聲,更何況現在,毫無一點身份的人,有什麼資格說話。
任穎篤定的就是鐘晴不肯面對席竣彥的心態。
是的,她是不會回國,是不會重新面對媒體,是不會再一次把自己跟席竣彥三個字糾纏在一起的女人。
有時候你覺得她傻,她其實就是太冷情而已。
「再說了,未婚先孕怎麼了,現在誰不知道我是席竣彥的女人。」任穎的臉上漾起驕傲的笑容。
Kate看了一眼,斂回神色。
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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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到別墅的時候,鐘晴的精神都是恍恍惚惚的狀態,雖然她曾經無數次提醒了自己,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他席竣彥,不再是她的誰,可是為什麼,還會心痛,還會如刀絞一樣。
顧經緯看她的樣子,就覺得不對勁。
「怎麼了?在昀初那里遇見了誰?」
鐘晴搖了搖頭。
「藥放在這里了,我有點累,先進去休息。」
俊逸的眉角微微攏在一起後又舒展開來︰「好吧,好好休息。」
「對了,鐘晴。」
顧經緯又叫住了鐘晴︰「明天收拾行李吧,回國。唐漾出事了,義父讓我們全部回去。」
鐘晴猛然一驚,回過頭︰「漾漾怎麼了?」
難道……
顧經緯斂下眸子,點點頭︰「被發現了。」
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心,然後緊緊攥住,後背一陣冰涼……
「他,都不放過漾漾的?」
顫抖的嗓音泄露了鐘晴的情緒,是不是像他們這種人,一輩子都不能夠擁有愛情的。明明已經深愛了,明明已經背叛了組織了,明明已經……
付出了。
可是,眨眼,還是被無情地對待。
「我早上出去,就是去見小雅的,她特地飛過來找我們,听說是受了重傷,至于小米米,被帶走了,所以整個人就崩潰了。」
「那還是不是人啊!」
鐘晴都差一點要捶地了,特麼的那個男人是個啥!
「早點休息吧,明天飛回去好好安慰她,難得義父這麼重視,讓我們全部回去。」
鐘晴點點頭,沒再問多少,轉身進房間去收拾行李,問太多就是浪費時間,收拾行李早一點過去才是大事。
飛機降落的時候巨大的耳鳴聲傳來,堵得難受。
鐘晴拉下蓋在身上的毯子,轉頭看向窗戶,陽光突破雲層,在巨大的呼嘯聲里面飛機開始降落,美麗繁華的城市輪廓像畫卷一樣鋪展在了她眼前。
她,又回來了。
這座曾經給她帶來浪漫跟傷痛交錯並存的城市。
手指忍不住放在小窗戶上面,這個時候都可以打開了,但是鐘晴沒有,只是在上面輕輕地畫了幾下。在這里,會不會遇見他?再見面的時候,還會說學什麼?其實沒有簽離婚協議書這種事情的,他們已經分開兩年了,這個時間,已經足夠解除婚姻關系了,難道不是嗎?
「鐘晴。」
顧經緯深邃眸子里的有隱隱的擔心。
鐘晴看出來了,笑著搖搖頭︰「你放心,我沒事的。」
空乘輕柔的嗓音已經響起,提醒著各位綁好安全帶。
「到了的時候好好休息,我覺得機場應該沒有埋伏什麼記者,不會有人給你帶來干擾的。」
「對了,小雅什麼時候回來?」
「下一趟飛機,她有點事情。」
鐘晴點頭,沒再開口。
兩個人一路沉默著從vip通道里出來,人潮將鐘晴推向顧經緯的身邊,他們挨得很近,顧經緯走在前面替鐘晴擋去一部分的人群。
興許是穿得很普通,並沒有人把鐘晴認出來,一路上都很順利。顧經緯開車把鐘晴送回K,以前住的公寓,鐘晴再也沒有回去過了,溫廷燁在那里,什麼時候會遇見席竣彥也說不定。
鐘晴原本心急火燎地要去找唐漾,卻在半路遇見了神色匆匆的黃輝。
「小姐,你怎麼回來了?」
「哦,黃叔,義父讓我回來的,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太陽之心,是假的。」
鐘晴眯了眯眼楮,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兩年前就交給鐘昊天的太陽之心,現在才說是假的?太荒謬了吧?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就是爆出了事情,而席竣彥今天要召開記者會,說的內容是什麼我也不知道,老爺讓我過去一趟。」
好吧,鐘晴能說她一句話都听不明白嗎?只是重新听見席竣彥的名字時,還有一絲絲震動。
顧經緯停好車子走上來,攬著鐘晴的肩膀,跟黃輝打聲招呼之後,問鐘晴怎麼還不進去。
「那你先去忙吧。」
「好的。」
鐘晴並沒有把黃輝說的話說給顧經緯听,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一句話上面——
席竣彥要召開記者會。
瞬間跟任穎懷孕的事情聯想起來,是不是,要宣布什麼?
想到這里,行動已經率先作出了反應,鐘晴朝顧經緯伸出手︰「經緯,車鑰匙借給我,我出去一趟。」
顧經緯疑惑地看著鐘晴︰「剛回來你要去哪里?」
「先別問太多了,我怕時間來不及,你先給我車鑰匙,我很快就回來了。」
顧經緯剛伸出手,鐘晴就把鑰匙給奪走了,一連說了幾個謝謝之後跑向停車場,後來給黃輝發了短消息,要到了記者會的地址,飛速開車過去。
在路上特意買了一個帆布袋還有一副酒紅色縴維片的眼鏡,為的就是偽裝一下,好不讓人發現。其實本身穿著襯衣牛仔褲,就已經很平常了,只不過這種妝容還是有點怪異。
鐘晴沒有請柬,只能夠耍一點小詭計,是不是應該慶幸,兩年過去了,她的身手還是不錯的?跟顧經緯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又回到了訓練營的那段時間,他總會定時帶鐘晴去訓練場訓練。
鐘昊天希望鐘晴不要退出,而是重新成為烈焰。
沒有拒絕,就說明了鐘晴的選擇了。
新聞發布廳里人頭簇擁,熱鬧的景象讓鐘晴怔了怔,到底是什麼內容讓這一場發布會像大明星開的一樣排場。
來了這麼多人的。
身後傳來低聲議論。
「听說了沒有?說是要宣布結婚。」
「听說了啊,終于熬到正室了,這不,席董事長率先發話的,不得不說,到底小看了任穎啊,當年鐘晴好像都沒有這麼大的排場。」
鐘晴拉了拉包包,席董事長,席司南嗎?
不得不說,記者們八卦的東西還真的是讓她听著就難受。
為什麼每一次要跟誰在一起,都要開發布會,這個男人,就非得這樣鬧得滿城皆知?二婚啊,二婚那麼值得驕傲自豪嗎?
鐘晴有些受不了,干脆移步到一個幾乎是死角的角落,這荒僻一角不起眼到別說前面的人不會回望,就連偶爾從她身前走過的人,都不會有意識偏過頭來看她一眼。
夠隱蔽!
其實,她的心里是有點害怕的,害怕再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曾經,他們攜手站在一起,那麼甜蜜,那麼相愛,參加各種聚會,一直都是別人眼里最親密的戀人。可是,現在,多麼可笑。她穿成這樣,偽裝站在角落里面,只是為了看他一眼,看他向眾人宣布,他跟另外一個女人共結連理,還有了孩子。
突然之間,鐘晴覺得自己真可笑。
好像一直都是一個笑話的存在。從開始到結束。
時間一到,旁側的門打開,閃光燈和掌聲隨之呼應,鐘晴眯了眯眼楮,只覺得又有眼淚要掉下來。
好像,有一輩子沒有見到他一樣。
只見他,扶著任穎,一步一步走得是那麼穩當,臉上的表情是那麼溫柔。
習慣性微彎的唇角都絲毫無變,渾身上下雍容淡冷,貴氣閑雅。
伴在他身側的任穎,笑得美艷彎彎,望向他時柔情萬千。
鐘晴捻了捻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好像要打噴嚏一樣,可千萬別,不想要在這個時候引起別人的注意。看任穎把手放在小月復上面,一副很保護的樣子,如果重視這個孩子的話,犯不著飛來飛去的吧?
鐘晴有點懷疑了,她在醫院見到自己,難道是真的過來找自己的?
這麼頻繁飛行……
還真的是奇葩孕婦。
記者會開始了,席竣彥簡單說一說客套話之後,就開始說召開這一次記者會的原因,只見他摟著任穎,深情款款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回過頭看向記者們。
「今天,是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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