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家一直關心的,我跟任穎的感情狀況,我在這里跟大家說一下。」
「听說席總還沒有跟鐘晴鐘小姐離婚,請問這是真的嗎?」現場有記者插話。
席竣彥的眉眼眯了眯,黑眸微縮,旁邊的任穎卻是一臉自然的笑容,絲毫不為這個話題而激動。
她相信席竣彥,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的。
只听席竣彥揚聲道︰「我跟鐘晴已經分居兩年,構成了可以離婚的條件,我想,近日會安排去民政局辦離婚登記。丫」
角落里,某個人的手緊緊攥著手袋,一句話,讓她的世界一下子坍塌,腳下已經完全沒有實感了。
任穎微笑著接過他的話,「不瞞大家,我之前去了一趟法國,在那里見到了鐘晴小姐,她已經答應回國來簽離婚協議書了。原本這場婚姻,就不是真實的,所以她也沒有太多的留戀跟不舍。媲」
場下嘩然,都說娛樂圈里面的事情難懂,當真是這樣的。
只有站在角落里的鐘晴,似發呆又似了然地遠遠看著坐在桌前的兩人,剛才任穎說了什麼?答應會過來簽署離婚協議書?特麼的,真想要沖上去一手掐死那個女人,誰跟她說了自己回來是為了離婚來的?是誰給了她這麼大的權利這麼胡亂說?什麼叫做沒有太多的留戀跟不舍,尼瑪腦子被門給擠了,不正常吧!
鐘晴一時間變得很憤怒,她最討厭別人這麼做了。
不是自作多情,而是作賤!
台上還在說什麼,鐘晴已經听不進去了,她就那樣直直地站在那里,然後看著那個鎂光燈照射下俊美冷冽的男人,那個面對記者們花樣百出的問題答得凝練得的男人,那個曾經當著許多人的面單膝下跪向她求婚的神情男人……
現在,都已經無法重疊在一起了。
他,席竣彥,變得讓鐘晴認不出來,她開始猜測,會不會對她百般深情的男人,另有他人。
席竣彥的眸光不經意間掃來,仿佛是種錯覺,似乎定楮看了她幾秒,鐘晴忽爾有些緊張。
他,看見她了嗎?
鐘晴的視線回落在席竣彥交握于桌面的雙手上,只見他左手無名指的位置,已經空空,那空,在那剎深深刺傷她的眼,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確然來錯了。
他把戒指早就摘掉了吧?
他本來就不貪戀這段婚姻的吧?
「小姐?你沒事吧?」有人壓低聲音問。
鐘晴無意識地回首,直到對上旁人訝然的注視。
「鐘……」
被認出來了!
鐘晴連忙捂住那個女生的嘴巴,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出來。可是,沒辦法,在周圍引起了小小的動靜,鐘晴只得快速戴好墨鏡,隔阻了數道疑惑的目光。
匆匆轉身離開。
「席總可否說一下,鐘晴對您來說,是怎樣的存在?」
有一個記者提出了這樣的問題,鐘晴整個人就像是被點擊了一樣,可是她一步都不敢滯留,她害怕他最後的回答,會摧毀她的世界,讓她毀滅。
「鐘晴——」身後從遠處傳來的熟悉嗓音低如魔咒。
迎著一張張陌生的臉,鐘晴在擁擠的人群里執意前行,離門口還有五米,再過五米她就可逃出生天。
興許是戴著墨鏡,又穿得那麼平常樸素,並沒有太多人認出她來。
可是,之前站著的那個地方,已經開始了小小的議論聲,慢慢擴散——
「那個人,好像是鐘晴。」
「你確定嗎?」
「她剛才就站在我旁邊來著。」
「可是,如果是鐘晴的話,為什麼她逃得這麼快……」
「借過。」
鐘晴低著頭輕聲說道,再有一步,就出去了。
「她是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人。」
情緒適度的和悅聲線從空氣和人群中傳導而來,听進她耳中感覺那麼陌生,且覺得好笑,鐘晴站定,沒有回頭,她在等,等著听一听他接下來還能說出什麼來。
「只可惜,我們沒有相愛的緣分。」
底下又是一片嘩然,鐘晴忍不住在心里面嘲笑,如果讓席竣彥進娛樂圈的話,興許他還會成為一屆影帝呢,這種演技,怕是一般人都無法達到的吧?
後來的報紙,就有那麼一塊版面,上面清晰地給他冠有深情款款的詞語。
在他剛才說的話里面,在他的嗓音中,有那麼一抹顯而易辨的懷念和遺憾。
他在懷念什麼?懷念自己給他的感情?
他在遺憾什麼?遺憾沒有把自己玩得更徹底?
鐘晴攥緊了包包,外面的陽光真是刺眼,心頭的信任有朝一日被狠狠沖擊毀滅之後,什麼都變得無所謂了。
所有的一切,不再重要了。
與她心頭信任毀滅後的沖擊形成奇特交織,明知答案已經不再重要,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腳步。
人群中已經議論開來了,鐘晴來到了發布會的現場,周圍的人也紛紛在探頭探腦地張望著,想要找一找鐘晴在哪里。
其實,她已經退到了門邊了,轉過身,就能夠看見他,上前一步,就能夠離開不再見面了。
可是——
鐘晴慢慢回首,看向人海的另一端。
兩年不見了,席竣彥,我只是單純想要看一看,當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你的面部表情是否還是一如既往?跟你深情跟我說甜言蜜語的時候,究竟是有多麼天差地別。
你,才是演技者吧?
席竣彥冷冽的目光往鐘晴這個方向投射過來,人群中,他一眼就認出了她了。
「其實今天召開這個招待會的目的,是想告訴大家——」隱藏了淡冷的眸光飄向門口,唇邊微笑似滲入一絲外人不明的寒涼。
鐘晴已經猜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了,兩個人,人頭攢動的距離,相互凝視。
一個比一個冷。
「任穎已經有兩個月身孕,我們的婚禮定在七月十九日,屆時希望各位賞臉光臨。」
席竣彥摟著任穎的腰,站起身,將手覆在她的手上,緊貼著小月復。任是誰看了這個畫面都會覺得,他們是相愛的,他們就是金童玉女修得正果。
不知是誰率先反應過來,帶頭熱烈鼓掌,剎那間廳內掌聲如雷,所有人滿臉堆笑連聲道喜。
閃光燈亮瞎了雙眼。
鐘晴垂下眼睫,提步離開。
真好笑,同樣的畫面,她也經歷過;同樣的祝福,她也接受過;她以為,那些都會很長久,後來才知道,真的一直就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你以為是你的人,你以為那些都是真實的,你以為愧疚的永遠只有你自己,你以為撒謊做錯的永遠只有你,可是。
在這一場游戲里面,你是輸家,從一開始,你陷入了別人的局里面,還在那里掙扎著,還不停勸說著自己不能夠淪陷,又或者不能夠對不起他的深情。
現在看來。
先背叛的人,是他席竣彥。
牙齦緊咬,滿心怒氣。
鐘晴快步離開,只覺得心口像是被重重的石頭壓住了一樣難受。
「鐘晴……」
紛繁嘈吵中忽然涌進一聲無奈到極點的嘆息。
聞聲抬頭,就見到了顧經緯,他就站在那里,然後看著自己,眼光里面有憐惜也有不忍。
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拼命想要擠出一絲笑容來證明自己沒事,卻讓眼淚落下來了。
看著顧經緯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忽而張開雙臂。
「過來吧,傻丫頭。」
鐘晴沖過去偎進顧經緯懷內,她緊緊抱著他,臉埋在他胸前,嘶聲啞語︰「經緯……經緯……經緯……」
就只是喊著他的名字而已。
一直一直喊著,顧經緯也一聲一聲應著。
輕輕嘆息,說不出憐愛地輕撫她的後腦︰「傻瓜,要過來怎麼不說一聲,我陪你過來。沒關系的鐘晴,沒關系的,你還有我。」
鐘晴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袖,點點頭。
「嗯,我還有你,我就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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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記者會回來之後,鐘晴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里面,顧經緯沒有說什麼,他就只是問鐘晴一句,還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
「我這個樣子,你還願意要嗎?」
永遠都不會忘記鐘晴眼底的那抹破碎,心疼地抬手,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珠然後在上面留下淡淡的一吻。
「不管你是怎樣,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鐘晴,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
「……」
「好……」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從今以後,他席竣彥就只會是自己的仇人,負情寡言利用自己的男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鐘晴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慢慢變得狠厲。
就是這樣,該回來的,要回來了。
唐漾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其實鐘晴沒有多少勇氣敢敲門進去見她,因為在愛情這條道路上,她不敢再唐漾面前說自己有資格,她,比唐漾差太多了。至少她沒有勇氣一個人在美國生下孩子,沒有勇氣瞞著K成為他的情人,沒有勇氣為了他而跟K斷絕關系。
興許是因為這樣,所以當唐漾遍體鱗傷回國的時候,鐘昊天還願意親自去機場接她。
顧經緯說,鐘昊天那天說過一句話。
因為這一道傷,她會變得比以前更加優秀,至少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除卻這些錯誤之後,她唐漾,要比很多女人都要優秀。
或許,是這樣吧。
「你站在門口發什麼呆?」
沐小雅比鐘晴晚幾個小時的班機,一趕回來就來找唐漾,行李都還丟在樓下準備等人幫忙抬上房間,沐小雅不住半山別墅了。鐘晴跟唐漾都在這里,她也要回來這里住,就像小時候一樣,三個人住一間大房間,在一起彼此照顧。
「你回來了?」
鐘晴見是小雅,眼楮亮了。
「嗯,怎麼不進去?」
「那個,有些害怕,也不知道進去了之後要說什麼。」
沐小雅給鐘晴拋了一個白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唄,繞過男人跟孩子這個話題就對了。」
「對了,她有沒有打算回美國去找小米米?」
沐小雅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再漾漾面前提了,誰不愛自己的孩子,何況那是她冒著多大的風險懷胎數月生下來的,可是那個男人殺人不眨眼,又用小米米的安全來威脅漾漾,她能怎麼辦?」
鐘晴遲疑了好一會,才敢問︰「義父有沒有說什麼?」
其實鐘晴心里面在想,為什麼那樣的一個男人,唐漾還要呢?愛他愛到願意為他生下孩子,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的。可是,那明明就是一個危險狠厲不擇手段的家伙啊,更何況,還是處處跟K作對的。
「義父能夠親自去機場接漾回來,就已經是很讓漾感動也很讓我們意外了,他沒有說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來,這一次義父會放在心上的,畢竟他挑了的可是K第一特工。」
鐘晴了然地點點頭,正想要敲門進去,卻被沐小雅給拉住了。
「怎麼了?」
「你呢?重新回來江城,見到他了吧?」
沐小雅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鐘晴當然清楚,她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傷痛亦或者思念之類帶有情緒化的東西,只是很冷靜。沐小雅看著她的眼楮就知道,她,跟以前不一樣了。至少兩年的時間在慢慢幫她消退關于席竣彥的記憶,但最關鍵的還是在于鐘晴自己,如果沒有沖擊性的事情發生的話,她的腦海里還是會殘存那麼一點點的記憶。
「我听說他跟任穎……」
「小雅,我跟經緯在一起了。」
「啊?」
很顯然,沐小雅對這個有點驚訝,難道鐘晴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忘記席竣彥?情願跟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在一起?那,顧經緯答應了嗎?他不會覺得這樣對他來說不公平嗎?愛情怎麼可以是替代,怎麼可以是憐憫。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一個你愛一個永遠不會對你好,不會愛你的男人,會幸福嗎?一個永遠會對你好,愛你的男人陪伴在你身邊,你雖然不愛他,但是你依賴他,你跟他在一起會幸福嗎?」
說到這里,鐘晴停頓了一下,沐小雅不免覺得她是在問自己。
「你知道的,愛情這方面,我從來沒有多少資格可以多說一句話。」沐小雅苦笑。
「你喜歡的和喜歡你的選一樣,前者你會很疲憊,後者卻很不公平。可是這一次,我選了後者,我不想承認我的自私,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我的自私。」
長而卷翹的睫毛垂下,覆上淡淡的陰影。
「我恨他,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他。」
冰冷的語氣從鐘晴的口中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沐小雅忽然想起了,好幾年前的鐘晴。
江城月下。
任穎看向對面幾乎沒動過筷子的席竣彥。
「你怎麼胃口比我還差?」
任穎拿起筷子敲了敲席竣彥的碗︰「我發現你從發布會結束到現在,就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狀況,怎麼,因為看見她了,所以心慌了?」
自從懷孕之後,任穎的嘴巴很挑,對此席竣彥倒是很下功夫,經常帶她來江城月下吃飯,久而久之,外面就盛傳席竣彥寵任穎了。
只不過今晚,某人只是在發呆,難得一見心神不寧的樣子。
「今晚的菜,合不合胃口?」
任穎挑眉看了席竣彥一眼之後,幫他夾了一道菜,漫不經心道︰「想後悔,可還來得及。」
席竣彥輕吁口氣,「你慢慢吃,我去抽支煙。」
任穎抓住席竣彥的手︰「兩年了,你做的還不夠嗎?如果她連這些都不能夠體諒的話,你也白……」
「任穎。」
席竣彥打斷了任穎還未說完的話。
「好好吃你的飯,我先離開一下。」
說完,席竣彥就走出去了。
這些年,他戀上了吸煙,不在乎有多麼傷身體,只是覺得那種感覺,像極了釋放。比起兩年前,他有更多的東西積壓在了心中,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理由的,但是現在,已經是不需要別人去理解他的了,就那樣,到最後,能原諒的,再原諒就夠了。
月華如練,寒夜當空。
雙手習慣性插進褲子口袋,靠在牆壁上,望著這輪月色。
以前,鐘晴很喜歡去天台賞月,那時候,他就站在她身後,環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感受著那一刻的靜謐跟溫暖,後來,很長很長的時間里,他再也沒有去過天台,因為在那里,沒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餐廳里,任穎一直安安靜靜的吃飯,誰都沒有發現她的眼角是濕潤的。這兩年來,她為席竣彥做了多少事情,好不容易,他要跟她結婚了。
鐘晴是席竣彥心里面的一道傷,任穎覺得,那是有些恥辱的所在,畢竟被利用,誰能夠忍受?何況是自尊心那麼強的席竣彥。
可是,當記者會後,失魂落魄的席竣彥讓任穎明白,他看見了,看見了出現在那里的鐘晴,也看見了她撲向別人的懷抱里。
他的落寞,難道是因為從今開始,誰也不誰與誰了嗎?
忽然,有手機鈴聲響起來。
任穎環視了一周才發現原來是席竣彥座位上遺留下來的手機,索性當作沒看見好了。現在的任穎跟席竣彥達成了一個協議。
他們在一起,可是,她不能夠管他任何一件事情,也不能夠插手。
所以電話……
就當作沒听見算了,反正一支煙而已,很快就回來了。
當席竣彥的手機響過三遍時他的人仍沒有回來。
任穎越听越煩,幸好是包廂,不會吵到其他的客人。連續響起的三遍鈴聲似三道奪命金牌,不知道對方是否真有什麼急事,任穎只好拿起他的電話,一看來電的人是溫廷燁。
尋思了一下,接通,「溫廷燁?竣彥走開了。」
溫廷燁似乎是沒有想到會是任穎接的電話,愣了一下之後開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也不清楚,等他回來的時候,我讓他打電話給你吧。」
「嗯,一定要盡快,謝謝了。」
說完,溫廷燁就把電話給掛了,也就在這個時候,席竣彥從外面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