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堯離開的第七天,舅母來看我,像往常那樣,拎了一些水果,她種的蔬菜,菜葉上布滿了蟲眼,舅母說她帶著兩個女兒親自下地捉蟲,她從不施藥,每次舅母送來的菜里總有幾只肉蟲,都是卓堯拿去廚房洗。
他洗的青菜,我從不會擔心里面有蟲子,他是有輕微潔癖的男子。
舅母從她那橘紅色的劣質皮包里,掏出一個方便袋,袋子上印有某某書店和電話號碼,舅母從中拿出幾本厚厚的書,我看了一下,都是律師常看的書籍,如《大律師,小律師》、《律師是這樣做成的》和一些司法考試的復習試題。
我把這些書放回袋子里,無奈地說︰「舅母,這些書都退回去,我的律師證吊銷了,我不能參加司法考試了,當律師,等下輩子吧。」
舅母不甘心地說︰「那你又沒有犯法,你是被姓馮的騙了啊,他騙你的感情毀了你的前程,你是被他栽贓誣陷的,要不這樣,你去向法院澄清,把當年的事說清楚。」
見舅母激動了,我問︰「舅母,你今天怎麼好好地說起這件事,事情都過去兩三年了,牢我也做了,還計較什麼呢。」
「曼君啊,你得為舅母爭氣,昨天我打麻將手氣好,連胡四圈,隔壁人家的兒媳婦就開始碎碎念,說手氣這麼好,怎麼也不過過點好運給你外甥女,還說什麼在上海當大律師嫁入豪門,原來還做穿珍珠這種粗活,真是可憐。我要不是看她男人是中學校長,我非把麻將扔她一臉!」舅母氣鼓鼓地說。
「所以你就特意去給我買書,想我成為大律師是麼,舅母,你一片苦心和好意,我心領了,可你的外甥女是真的沒出息了,不是什麼大律師,也沒有嫁入豪門。那些人愛說閑言碎語就隨她們說去。」我說著,從沙發後面拎出我穿好的珍珠項鏈。
舅母有輛小電動車,等舅母回去路過珍珠場時幫我把穿好的珍珠項鏈送過去。
「我不管,你不許再穿珍珠了,好歹佟家在上海是資產雄厚,你為佟家添丁生子,怎能守清貧。你看他,都去了一個星期了,還沒回來,八成是舍不得離開那邊的豪門世家。」舅母說話刻薄,卻無惡意。
我笑著坐在舅母身邊,攬著舅母的肩膀說︰「不會的,他媽媽生病了,做兒子的也該盡盡孝心,他都一年沒回去了,他每天都給我打電話,他兒子還在我這里呢,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兒子,對吧。」
「一開始不是說他媽病得很嚴重嗎,腦溢血加心髒病,怎麼他一答應回去就立刻轉危為安了,別是有詐,我看啊,那個佟夫人壞得很,恐怕是裝病!」舅母猜想著,嘴角歪向一邊,樣子很滑稽。
「不會有人拿自己的病來開騙人吧,好好的誰會說自己有病呢,舅母,你是電視劇看多啦,你的外甥女婿絕對絕對不會拋棄我的,就像舅母你,無論我怎麼不爭氣,你都不會拋棄我。」我摟著舅母,她們一家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舅母走前,叮囑了我幾句,讓我抓緊催催卓堯,叫他趕緊回來,不行就說孩子想爸爸了,孩子生病了,看是兒子重要還是媽重要。
我把那幾本書收下了,我想閑暇的時候,翻看幾頁,那些我熟爛于心的法律條文,依舊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