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城樓,北定城外旌旗十里。正是黃昏換防時分,紇軍號角連營。望敵營如雲,一絲憂慮爬上翼碧波的眉頭。
身後巡守士兵列隊而過,明亮的刀光刺透將黑的天幕,與落日的鱗金余輝交相輝映,似一張天公隨意撒下的天網,閃著點點疑慮的星光。
紇族大軍將北定城密密地圍了起來,約半月有余,仍未有攻城打算。
翼碧波一日比一日焦慮,派出去送信的士兵,久未有回音。最後有細作打探傳回來的消息,那士兵的人頭懸掛在紇族大軍營帳中,獵獵的金黃帥旗之下,腥紅觸目。
北定城中軍民糧草歷來全憑城外運送,到今天,糧草斷運已有十余天,如果三天之內再無外援,只有打開城門與城外紇軍決一死戰。鷹紇兩軍對峙如鏡湖凝膠,戰局晦澀不明。城中守軍人心浮動,恐慌的氣氛開始在城中漫延。
定北府中前來議事的諸位,盡皆表情凝重,如臨大敵。青絲曾隨翼碧波登過城樓,對城內防御工事了如指掌,她向翼碧波獻上一計,在座諸位商議良久,最終決定采納此計。
當天夜里,守城士兵連夜收集雪水,趕制巨型冰塊,在城門之後排八卦陣。而此時的北定城門,已打開一條僅容一人過身的縫隙,從城門里悄悄走出兩個人。
兩人身上血跡未干,衣衫襤褸、狼狽不堪。兩人在偏僻的蘆葦叢里穿行,小心翼翼地躲過紇軍的防線。
天色微明,兩人望著漫無邊際的蘆葦地不作聲,已經過去半天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最後,兩人躲進一叢高大的蘆葦叢中,等待夜色降臨。
兩名紇族士兵追獵一只野禽,發現兩人,兩人被擒。
紇軍大營連綿如山,一層圍著一層,最中間的那幅營帳十分富麗堂皇,寶藍色的圍幕上綴滿了各色寶石。
士兵押著兩人往前走,審查探子是別將軍的事,現在,先要將兩人押進牢中,等候命令。
冰達爾在營帳中听完各處將領回報的當天軍情,打算繞道城東去找別雲天。見兩名士兵押著錦鷹朝打扮的人,便喝住兩名士兵,士兵回答,是城外捉住的鷹朝探子,便仔細打量著兩人。
其中一名男子身量嬌小,臉上有一道不明顯的疤痕。冰達爾已對來人了然于胸。當日越北山下臨水驚鴻,雲影飛渡花蹤杳然,令人十分惆悵,今日倒自己找上門來。冰達爾叫人將兩人押進牢中,自己打算親自過問此事。
騎上快馬繞道東城,快步走進別雲天的將軍營中。別雲天與十三公主正在商議攻城之事。
十三公主見冰達爾快步進營,站起身來,笑著問︰「十四弟如此匆忙,為了什麼事?」
「又抓到兩名探子。近來城中有無異常動靜?」
「據臣所知,城里人心浮動。只要按兵不動,十數日之內,北定城就可不攻自破。」別枝園名為煙花之地,卻是別雲天安插在北定城中的一顆暗棋。
「北定城外今日有無異常?」
「臣日夜巡察,沒有什麼人外出。」
「這樣最好。」
左將軍哲可里與右將軍齊齊輯站在營外,見到可汗王的馬,進了營帳便行了個臣禮。
別雲天見兩位副將來得正好,問道︰「今日近來有無異常動靜?」左將軍哲可里快人快語︰「一只鳥也飛不出北定城。」
冰達爾沉默半晌,看著十三公主與別雲天兩人︰「這情形不大對頭。」
「按理說,以北定城中此時情景,翼碧波會想方設法找人出城送信才對。」十三公主仔細回憶著那日夜里攻打北定城的情景,她心里暗想,難道城中還有暗道與外界相通不成?
一絲冷笑爬上額頭,冰達爾說︰「今天抓了兩個出北定城的奸細,我倒要親自過問,看看這兩人身上藏著什麼秘密。」
藏青營帳外,一輪冷月如鉤,冷月下連綿青山華光流轉。這夜,靜謐而幽長,青絲仿佛又回到紫鳶宮中。那日,與母親賭了氣,索性一人躲到偏僻的宮中角落,那夜的月,也是這樣的冷,時間也是這樣的漫長。誰知風雲突變,自己今日已被囚在紇族的牢里。
梅子期見青絲站在窗前沉默不語,問她︰「你害怕嗎?」
害怕嗎?
經歷過那樣生不如死的劫難,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梅子期不知道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在他眼里,自己應該是弱不禁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