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陽區是一個盆地,周邊兒上一圈兒的小山,像一道綠色的屏障,給這片富裕的土地最溫柔的呵護。一年既能四季分明,又氣候溫潤,即使在這個將近十二月下旬的日子,依然是陽光明媚。鐘凱的心情比陽光更明媚,只因為這一周來他可以時常地在電話里听到若瑩甜美的嗓音。這天傍晚時分,剛吃了晚飯,他陪了石頭兩口子要往店里去,一路上又忍不住給若瑩打了電話去︰「若瑩,吃過晚飯了嗎?」
若瑩早在酒店里吃過了,剛回到自己的小窩,見是鐘凱的電話,開心地接了起來︰「吃了。」
「出來走走好嗎?」鐘凱約他。石頭兩口子還奇怪呢,這家伙這些天三天兩頭的打電話,難道是談戀愛了?
「去哪兒啊?」若瑩問他。
「隨便走走,橋上?」
「好啊,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在石頭店里呢。」
「好吧,我坐車過來吧。」石頭的店離新世紀酒店很近,離玉陽橋也近,從店里走到玉陽橋只要五分鐘,若瑩坐三站車過來,剛好可以到石頭店門口。
「好,」鐘凱開心極了,若瑩就是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一點兒都不矯情,「我在這兒等你。」一想起馬上就可以見到心愛的人兒,收起電話的鐘凱不禁輕輕地哼起了歌兒。這邊石頭倆口子也好整以暇,準備著見鐘凱電話里約見的這個神秘的客人。
當若瑩出現在店門口的時候,店里五個人臉上就出現了四種表情,鐘凱當然是興高采烈,石頭和小慧大張了嘴一臉的驚訝,大毛和小亮沒听到鐘凱的電話,大毛先是瞪了眼疑惑地看著晚上出現在店里的江若瑩,隨即又一臉促狹的看向一邊的小亮,小亮先也是吃了一驚,這會兒卻又是兩眼爍爍,一副欣賞美女的樣子。
江若瑩對店里的人都熟悉,和他們微笑著打過招呼,就與鐘凱肩並肩地走出店去。留下四個人在店里凌亂。小慧指著江若瑩的背影問石頭︰「江總是鐘凱女朋友?」石頭白了一眼小慧︰「你問我我問誰去?」大毛用手點著小亮哈哈直樂︰「小亮,口水流一地了吧。瞧人家凱哥就是比你能耐,你到現在也只有飽眼福的份兒,人家才到這兒幾天啊,就泡上了。哈哈哈,小亮,學著點兒吧。」
小亮滿臉通紅,嘴里頭輕聲嘀咕道︰「你不也一樣?」
夜幕下的玉陽橋,顯得格外的嬌美。玉陽區區域面積不大,中部為平原,一條玉陽河由西向東橫貫整個城區,河流兩岸風光秀麗,綠樹成蔭。沿著河流,區政府在河面上共架起了南北走向三座大橋。最西邊的通匯橋建于上世紀五十年代,幾經風雨,也經過多次的維修擴建,如今依然豐采奕奕。中間一座是玉州橋,建于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最東邊的就是這座玉陽橋,正式竣工通車是在二零零五年的六月份,是玉陽區的標志性建築之一。整座橋長六百多米,橋面寬三十米,主體橋梁長約三百米,在一馬平川的玉陽平原之地,竟隱隱然顯出恢弘之氣。每當夜幕降臨,三座橋橋身上裝飾著的彩燈競相閃爍,遙相呼應,流光溢彩,艷麗非凡。
鐘凱與江若瑩此時還未走上橋去,只見橋上橋下已是行人如織。玉陽的平原地貌養成了玉陽人愛散步的習慣。你要問玉陽人晚飯後最常做些什麼,他們就會自信滿滿地告訴你「走路去。」走的人最多的就是這座玉陽橋。如今天氣已然入了冬,雖說玉陽的冬天不像北方那麼嚴酷,可走到這橋面上,四面的江風吹過來,也是很有些凍著頭臉。鐘凱和若瑩就往橋邊上的公園里走去。
玉陽橋公園里,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園中最大的空地上,放了一個巨大的音響,節奏分明的音樂吸引了好一些愛跳舞的人,他們中間有跳排舞的老太太,也有跳國標舞的中年人。若瑩同了鐘凱,繞過這些翩翩起舞的人群,延著園中小徑,慢慢地踱起步來。
今天若瑩穿了一件黑色高領緊身羊絨線衫,外套著乳白色小毛領短款羽絨小背心兒,下邊一件黑色羊毛小窄裙,腳上是一雙過膝長靴,一張俏臉在忽明忽暗的霓虹燈下顯出一種精致的秀氣。天氣寒冷,兩個人都把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這一點令鐘凱很是懊惱。他心里著實想伸出手去拉住若瑩的小手,又怕冒冒失失地嚇著了姑娘,猶豫之間,口袋里的手掌居然冒出了些汗意。但終于還是沒有拿出手來。
小徑兩旁,樹枝低垂,花影微斜,偶爾可見一兩對年輕的情侶,躲在掩映在樹影花叢中的石凳上卿卿我我。
在小徑上雙雙踱步的兩個年輕人邊走邊輕聲地交談起來。鐘凱對若瑩說︰「若瑩,我在這兒找了個工作?」
「工作?什麼工作?」若瑩好奇地問他。
「我說了你可不許笑話我啊?」
這說法倒把若瑩逗樂了︰「我笑話你什麼啊?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我在豐裕公司找了份活兒干干。哦,就是當地人說的金輝公司。」
「嗯,我知道。你找了份什麼活兒呢?」
鐘凱停了一會兒,說︰「目前是做他們的市場調查員。」
「市場調查員?」若瑩問道︰「具體做些什麼呢?」
「其實我也不太了解具體是做什麼的,不過是看到他們的招聘啟事就去了,我想下周一去上班他們總應該告訴我做什麼吧?」
「他們不需要有這方面經驗的員工嗎?」
「是的,我也說過我沒做過市場調查員,沒有經驗。難得他們居然安慰我說這活很好懂,不需要什麼經驗。只是待遇很低,當地很少有人願意做。」
「待遇很低嗎?每月有多少工資呢?」
「呵呵,他們每月只給我一千五,說是保底的,做得好有獎勵,只是如何獎勵,他們卻沒有明確地說。我想做這市場調查能有什麼好壞之分,只怕也沒什麼獎勵吧。」
「那你為什麼還要做這份工作呢?每月一千五百元工資,怕是剛剛夠你吃飯的吧。」
鐘凱低下頭,想了想,又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通身閃耀著迷人光芒的玉陽橋,說︰「我,我想找個理由讓自己留在這個地方。」
若瑩不自禁轉頭望向他一眼,垂下頭去,心里忽然涌起一絲甜蜜,一絲猶豫,一絲疑慮。她想問他為什麼一定要留下來,又害怕他的答案不是如她心中的所想。鐘凱希望若瑩能接著問他為什麼要留下來,卻又害怕她如果真的問了,他該怎麼表白自己的心跡,如果表白了,若瑩的心思又不是如他心中的所想,他又該如何面對。
兩個人都猶豫著不說話,于是在一片靜默中,只听得見兩個人「沙沙」的腳步聲。
最後還是若瑩打破了這靜默,她笑著問鐘凱︰「你為什麼會擔心告訴我這些,會讓我笑話呢?」
鐘凱被剛才這陣靜默壓抑得好不緊張,雖然若瑩問的不是他心內所想的那個問題,但若瑩的開口卻不禁令他輕吁了一口氣,他也笑了,說︰「我覺得你會認為這樣的工作沒有價值,沒有前途。」
「我很奇怪你的想法怎麼會和我媽一樣?」若瑩說。
「你媽媽?」這回是鐘凱奇怪了。
「是的,我媽媽總是覺得只有公務員才是最有前途和價值的工作,像我們這些給資本家打工的工作,一點出息都沒有。」
鐘凱輕笑道︰「是啊,一般人不都是這樣認為的嗎?」
若瑩听了他的話,停下腳步,歪了頭,帶了一臉地調皮,問他︰「我是一般人嗎?」
鐘凱連忙說︰「不是,至少在我眼里,不是。」他的神色在暗夜里顯得很是認真,但若瑩似乎並沒有覺察,只是咯咯笑著繼續慢慢地向前踱起步。
走了也有好一會兒了,他們在一個長條石凳上坐了下來,望向前方奔流的河水,嘩嘩的河水聲在耳邊陣陣回響。
鐘凱問︰「累嗎?」
「不累。」
「想吃東西嗎?」鐘凱望向遠處燈火通明的大排檔。
「想啊。」若瑩知道他想什麼。
「那我們去吃點什麼?」鐘凱有些興奮的問。
「魚皮豆。」若瑩又逗他,說完哈哈笑起來。
鐘凱先是一愣,繼而也笑了︰「這個簡單,只是現在沒帶在身上,明天我帶一大包給你,讓你吃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