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蘿卜白菜論
敲門的是黃奇善,雙手環抱靠在門邊笑眯眯的看著我。
黃奇善突然來訪讓我很驚訝,說實話,我和他並不熟,盡管我們在一個城市讀大學,而且我們的學校僅一牆之隔,可是我們除了在春山縣有過一面之緣,之前是連听說也沒有。
「沒打擾你吧?郁秘書。」黃奇善略帶歉意地問我。
「沒有沒有。」我說︰「黃兄來訪,有朋自遠方來呀。」我打著哈哈,把他讓進屋。
「奇怪我怎麼知道你住這里吧?」黃奇善的話直接就奔著我的疑問來了。
我拿出煙來,遞給他一支。
黃奇善不抽煙,接過去夾在手指尖轉動,就好像我們曾經在課堂上轉弄手里的筆一樣。他的手法很嫻熟,轉得精巧好看。
「來春山兩年了,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招待所。郁秘書你知道的,春山縣就這麼屁大的地方,沒地方去。兩年時間與這里的服務員混熟了。」黃奇善笑嘻嘻地說︰「春山縣只要來了領導,住哪個房間,我比他們經理還知道得更清楚。」
我不置可否地笑,黃奇善你吃飽了沒事干,天天打听這些事有毛線用。我在心里想。
「剛才與郭偉回去宿舍,他坐也沒坐就去找黃微微了。還以為老子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啊,一抬,老子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黃奇善憤憤地說︰「都有女朋友了,還想干嘛?不就是沖著黃微微爺老子是組織部長麼?」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我們在椅子上坐下。我做出附耳傾听的樣子。
黃奇善看我這幅樣子,先笑了,說︰「郁秘書,你這是干嘛?我們是兄弟,一個地方讀的大學,就是上下鋪的兄弟。兄弟就應該坦誠,是不?」
我點點頭。
「我跟你說啊,兄弟。」黃奇善頓了一下,「郭偉的野心很大,他出身好,北京讀的大學嘛,上面也有人,這次來搞社教,他是主動要求來的。」
我奇怪他怎麼那麼清楚這些事,他看我疑惑的樣子,笑笑說︰「原來我們都在市委機關,他是市委辦的,我是信訪局的,黃微微是機要室的。我們都在一個院子里辦公。」
我說︰「你們原來都在一起啊,很熟悉哦。」
「是,」黃奇善說︰「郭偉原來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搞社教又是組長。這次听說會充實到基層去,急死他了。」他幸災樂禍地笑起來︰「到了基層,要想上去,比登天還要難。他上面的人估計還沒能力直接把他辦到領導崗位上去,所以啊,找組織部長,是唯一的選擇。」
我笑著說︰「跟我沒關系啊。」
黃奇善驚訝地認真地看我一眼說︰「兄弟,怎麼沒關系?關系大著哪。你也是社教干部,這次社教絕對不是哪里來哪里去。」
我奇怪地問︰「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你想啊,一個蘿卜一個坑。如果坑被佔了,蘿卜去哪里?」他分析說,神色凝重。
我說︰「蘿卜都是你們,坑也是你們的,我最多就是菜地里的草。」
「兄弟,」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大家都是蘿卜,如果佔不到坑,就只有晾干做蘿卜干了。」
我笑著說︰「我就是蘿卜干。」
「你不會是蘿卜干,你會是一棵白菜。在一堆蘿卜里,一棵白菜就會顯得很當眼。」
「我是白菜?」
黃奇善的蘿卜白菜論讓我幾乎暈了頭。
「你就是一棵白菜。」他分析說︰「你看啊,我們都是來搞社教的,說實話,劉縣長到現在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但他對你好像有印象,還有經貿局的毛局長,那個老頭子眼角子可是很高的啊。他們都記得你,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
郭偉這人呢,平常就跟劉縣長他們熟。自己有女朋友了,還天天去找黃微微,他想干嘛呢?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他找黃微微干嘛?」我問。
「追她呀。」黃奇善憤概地說︰「如果有個組織部長的老丈人,還不青雲直上?」
我沒想那麼復雜,像我這個身份剛剛明確的新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天的垂青。過去的時間就好像做夢一樣,恍恍惚惚從勤雜工搖身一變成為在編國家干部,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我家的祖墳嚴格來說是我娘家的祖墳。我老爹從老家出來後就沒回去過,即便回去也會找不到我爺爺女乃女乃的墳。我爹告訴我說,我的爺爺女乃女乃死在炮火里,連尸骨也沒找到。他在失去雙親後就跟著部隊東奔西跑,最後南下在衡岳市跟老首長轉業生根。
「郭組長不是這樣的人吧?」我說︰「我來也是他叫來的。」
「沒錯啊。」黃奇善拍了一下大腿說︰「就要回去述職了,總該做點什麼事吧?把你的報告往上頭一送,他的社教工作就功德圓滿了。看看,多關心農民的生存狀態呀,多關心農民疾苦啊,工作多用心呀,這麼一份報告,就是塊敲門磚嘛。」
「哦,」我對黃奇善的話半信半疑,還有這些個彎彎道道?看來我太不成熟了。
「不管怎麼樣,報告絕對不要他送。記得!」黃奇善叮囑我說︰「一定要自己送,如果有困難,黃微微是最後的稻草,可以通過她幫你。」
「如果她不幫我,這麼辦?」
「放心。絕對沒問題。」他說得很肯定,讓我猶豫的心暫時得到緩解。
「我回去了。」他站起身來,盯著我的眼楮一字一頓地說︰「兄弟,我是在幫你。」
我感激的點頭,送他出門,在門邊他再次叮囑我說︰「兄弟,不管未來如何,都要記得我們是兄弟。」
我肯定地點頭。
黃微微會幫我?我與她說過的話不到十句,面也才見兩次。黃奇善憑什麼說得那麼肯定?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