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桌子下的旖旎
生活就像一面哈哈鏡,把人照得面目全非。官場就像一把銼刀,把人銼得八面玲瓏。很多時候,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又在很多時候,不想要的總會悄悄浸入你的生活,讓人欲罷不能。思想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帶著關培山給我的材料,在衡岳市下車後,茫茫的不知往哪里去。
關培山的心思就是傻瓜也能看懂,把我拋出來,直接面對何至表舅,就是要告訴他,不是所有的事何書記都不要沒顧忌!從何書記親自出面把我爹安葬到春山縣烈士陵園後,關培山就清楚地知道,我郁風在何書記的心目中不是簡單的一個表外甥。
捏住我,就是捏住了何書記的命脈。一個人只要進了官場,他的就永遠也無法擦干淨!關培山深諳官場法則,我在他手底下做官,一切命運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我真的清白無比,他要在我的身上潑上一盆髒水,簡直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一盆髒水就完全能顛覆一個人的命運!只要我身上粘上半滴髒水,我的仕途從此就會永無天日。
站了一會,我理了理頭緒,決定還是先回家看娘。
我爹走後,家里就剩下我娘一個人孤苦度日。娘是大戶人家女兒出身,從小知書識禮,少時學得一手好女紅,又兼得手巧,繡只鴛鴦就好像能飛起來一樣。
娘嫁我爹,也是天緣巧合。按理說,娘一個識文斷字,從小受到才子佳人故事的燻染的人,心目中的郎君必定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風流人兒,而我爹,從小沒進過學堂門,跟著部隊撈著認識一些字,也只能簡單地讀書看報,不求甚解。兼之我爹從北方來,一直只習慣饅頭面食,大米飯不但吃不飽,久而久之還會月復脹生悶。我娘二十四歲開始學習做饅頭,到現在,能把饅頭做得千姿百態,而且飽滿軟和。
我爹娘成親之後,舉目四顧,發現身邊的人經過十幾年的戰亂後,已經所剩無幾。于是從心底滋生一種同命相連的感覺,再也無法分開。
爹走了,娘就像被抽了主心骨一樣,整天唉聲嘆氣,再也看不到半點笑容。我曾經萌想過帶著娘去農古鄉,但娘堅決拒絕。我明白娘的意思,我家的每一個角落里,都殘留著我爹的氣息,我娘怕她一走,再回來就會聞不到爹的氣息,她就會像散了架的桌子,再也站不起來。
陪著娘坐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我給黃微微打電話,告訴她我已經回來了。
放下電話不久,就听到屋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我抱歉地朝娘笑笑,說黃微微來家了。
娘不為所動,淡淡地說︰「請人家姑娘進來坐坐吧。」
娘在黃微微捧了我爹的靈位牌以後,很吃驚地問過我。這幾年,我帶來家里的除了薛冰外,還有奚枚竹、盤小芹。甚至在我爹彌留之際,小姨還將金鳳和趙雨兒送到我爹的床前。女人像走馬燈一樣在娘的眼前轉,我娘已經見慣不慣了。
「不要她進來了吧?」我探詢著說,娘的精神狀態並不好,我心里像倒了一個五味瓶,五味雜陳。
「她給你爹捧過靈位牌了,已經是老郁家的人了。回自己家,還要客套嗎?」娘語氣淡淡,但里面卻包含著更多的指責。
黃微微在送我爹上山後,再也沒來過家里,娘心里有怨氣。
我尷尬地笑,不敢言語。
娘看我難過,揮揮手說︰「風兒,你現在也長大了,當官了。做人做事,第一要講良心,我和你爹兩個人,一輩子就靠著良心做事。人有良心,才能活得自在。我們家不是官宦人家,高攀不起的,就不要想著法子去找不自在。」
我明白娘的意思,苦著臉說︰「娘,我知道。」
出了家門,看見黃微微坐在車里,微笑著看著我。
拉開車門,一坐在副駕駛位上,我問︰「去哪里?」
「回家。」她啟動汽車。
「我娘還在家呢。」我說,側眼看她的表情。
黃微微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趕緊剎住車︰「我得去看看你娘。」
「算了吧。」我說︰「下次再來也一樣。」
她遲疑了一下,看著我說︰「你不會生氣吧?」
我笑笑︰「我生什麼氣啊?沒事。」
她認真地看著我︰「真沒事?不許騙我哦。」
我也認真地點頭,肯定地說︰「真沒事。」
她嗯了一聲,無限憂傷地說︰「我想過了,以後啊,我們跟你娘生活在一起,一定要好好的孝順,讓她老人家幸福度過晚年。」她轉顏一笑︰「趁著現在還自由,我就想要多開心,到以後,生孩子、養父母,有得一忙呢。」她的臉上飛上一片紅霞,嬌柔可愛。
我心中大為感動,伸手握著她搭在變速桿上的手,捏了捏說︰「我明白。」
她羞羞的一笑,再次啟動汽車︰「今晚我們在家吃。」
車到她家樓下,進門看到陳雅致局長腰間系著圍裙,正與保姆在廚房忙著,看到我,親切地微笑︰「來啦。」
我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陳局長,她一听,故意板著臉說︰「怎麼叫的啊?」
我只好改口叫︰「阿姨好。」
她滿面春風,沖樓上喊︰「老黃,微微他們回來了。」
一陣開門聲,黃山部長穿著一套休閑的袍子下樓來,手里捏著一本《資治通鑒》。
我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黃部長好。」
黃山部長打量了我一下,揚揚手微笑著說︰「坐吧。」
一屋子的溫馨,是我久違的感覺,我的眼楮差點就要濕潤起來。
「小郁啊,听說你這次出了點事嘛。」黃部長將書放在膝蓋上,並不看我。
我欠起身子回答︰「也沒什麼事。關書記昨天找過我,下了結論了,是搞錯了。跟我沒半點關系。」
「老關這人,就喜歡小題大做。對年輕干部,要本著教育為主的心態嘛,動不動就采取措施,怎麼會利于青年干部成長呢。」
「關書記是為我們青年干部好。」我言不由衷。
「這干部管理啊,千萬不能拔苗助長,不能一棍子打死。人成長,都需要一個過程。不能保證人不犯錯,不犯錯的人都是聖人。中國五千年,就是聖人,也有犯錯的時候嘛。」
我唯唯諾諾,不敢接言。
「當干部的,就要善于吸取經驗教訓,善于總結。老關這人呢,講原則,會辦事,有理性。不過,有點小心思。」他哈哈笑起來,拍著大腿,自責地說︰「你看我,怎麼在你面前說起這些話?不應該的嘛。」
陳雅致局長手里端著一個盤子過來,笑眯眯地說︰「老黃啊,這是在自己家里,都是自家人。」
我趕緊點頭表示贊同。
黃部長指著《資治通鑒》問我︰「讀過沒有?」
我點點頭,謙虛地說︰「讀書的時候囫圇吞棗過,不求甚解。」
「讀書一定要讀到里面去,不求甚解的態度不對。當然,年輕人,讀這樣的書,枯燥無味。不過,讀懂了這本書,你就會明白經世良方啊。」
「‘從王聞其賢,到非已死矣’。這句話你明白吧?」他問我。
我謙虛地說︰「我不是很明白,好像是說秦王嬴政听說韓非是個德才兼備的人,便想約見他。但李斯很妒忌妒韓非,嬴政便把韓非交司法官吏治罪。李斯又派人送毒藥給韓非,讓他及早自殺。韓非試圖親自向秦王嬴政陳述冤情,但卻無法見到秦王。不久,秦王政有些後悔,就派人去赦免韓非,可是韓非已經死了。」
黃部長贊許地點點頭︰「嗯,解釋得很明白。看來小郁你還是讀過幾本書的人。這個做人做事啊,就不能學秦王,免得到時候後悔。你說是不是?微微。」
黃微微緊挨著她父親坐著,听到問她,嬌嗔地說︰「我才不想知道這些咬文嚼字的東西,頭暈。」
黃部長哈哈笑起來,拿手指點著女兒的額頭說︰「你呀,除了還有點眼光,就只剩下玩了。」
黃微微看我一眼,滿足頃刻寫滿全臉︰「爸,我是你女兒嘛。虎父無犬女,你選拔一輩子干部,眼光沒錯過,我是你女兒,眼光能差到哪里去啊。」
黃部長自負地大笑,說︰「我可不是聖人啊。」
聊了一陣,陳雅致局長嚷著吃飯了,都到餐廳去。
黃部長讓夫人去把他珍藏的一瓶好酒拿來,說今天才看到我這個人值得他喝一杯。三杯酒下去,黃部長不動聲色地說︰「小郁啊,你這次回來,辦什麼事啊?」
我就把關培山要我回來找何至書記匯報的事說了一遍。黃部長沉吟了一下,頜首說︰「老關這人,心思很慎密。他是要告訴何書記,只要春山縣有他在,你郁風就能保證一帆風順嘛。」
陳雅致局長打斷丈夫的話說︰「家里飯桌上,談什麼工作呀。」
黃部長心情看來很好,打著哈哈說︰「好好好,老陳一開口,就知有沒有。不談了,不談了,喝酒吃飯。」
桌子下我的腳被踩了一下,我知道是黃微微,側眼看過去,她正笑眯眯地看著我。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我感覺有一雙小腳蓋在我的腳面上,慢慢地摩擦,似乎要擦出火星來。
我偷眼看一眼黃部長他們,他們似乎絲毫沒感覺到。頓時色心頓起,手慢慢地溜下去,在她大腿上模了一把。
黃微微臉一紅,收回了腳。起身說︰「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啊。」
看著她裊裊婷婷上樓,我立馬有緊跟上去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