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晨輝41
晨輝41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呼呼的西北風吹得滿地蒼涼。潘志城一天沒見劉老頭，覺得很奇怪，吃過晚飯他就去推他的門，推兩下沒推開，他看門也沒鎖，又喊兩聲，里面還是沒動靜，他又猛一推，門突然開了，他叫著爺爺走到床邊，發現劉老頭在床上趴著一動不動，他推一推他，又叫幾聲，他還是沒反應，他突然覺得害怕了，他喊著媽媽從黑暗的屋里跑出來。蘇美雲听到他不正常的喊聲驚恐地跑出來，「咋啦！咋啦？」
「劉爺爺他，他……」
蘇美雲意識到事情不妙，但她又不敢進去，就趕緊喊道︰「他爸，他爸，你快過來。」潘光明進去模一模劉老頭，然後搖著頭說︰「他已經走了。」他們趕緊找來房主，希望房主盡快通知他的家人來處理後事，房主又生氣又後悔，他說︰「他打一輩子光棍，沒兒沒女，到那兒通知他的家人呢。當初我可憐他，才讓他住到這兒，早知道這樣，早讓他搬走了。」房主怕影響他的生意，就悄悄地把他送進火葬場，臨別時潘志城哭得泣不成聲。
劉老頭的離去給潘志城帶來無限傷感，似乎心中的精神支柱突然倒塌，干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吃過晚飯他總要在劉老頭的門外呆呆地站一會兒才進屋做作業。這種狀態持續好長時間，直到全市小學生作文競賽時他才把這壓抑的感情全部宣泄出來，沒想到還得了一等獎。李玉花還特意讓他在全班同學面前把這一篇作文讀一遍。他鼻子猛吸一下，然後抹一下眼楮，那一只染上淚水的手重新握住作文本，然後鄭重其事地讀起來，「題目︰晨暉。迎著朦朧的晨暉，我悄悄地走進一片森林。頓時，那神奇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沖進我的體內，我仿佛一只正在上升的飽滿氣球，飄飄欲仙起來。我踮起腳尖，輕輕地挪動著步子，惟恐驚動了森林里的主人。可是，我還是踫到一個樹枝，頭頂響起一陣撲楞楞的聲音，隨著那聲音樹梢微微擺動起來，飛起的鳥兒看我沒有敵意，又重新落到樹梢上，高昂著頭發出清脆的鳴叫，仿佛在使勁地喊著‘都醒了!都醒了！’地上的小溪蘇醒過來，嘩嘩地奏著清脆的樂曲，小魚在小溪里輕快地跳著舞蹈，下面的水草一搖一搖地打著拍子，溪邊的青蛙對著天空回應著‘起來了，起來了。’由于我的莽撞，讓這些森林里的主人失去了寧靜，我慚愧極了。
一群蝴蝶從我面前飛過，那優美的舞姿漸漸模糊。我仿佛看到劉爺爺的背影漸漸遠去，我使勁喊他，他卻不理我，我就發瘋地追他，樹上的鳥兒也像瘋了似的，成群結隊地朝前飛去。我邊跑邊喊，跑得氣喘吁吁，喊得口干舌燥，可是，他還是不理我，我突然撞到一棵大樹上，我摟著大樹嗚嗚地哭起來。我哭著哭著在淚珠里看到了他的笑臉，他笑著說‘你別攆我了，快去上學吧，不上學怎麼能實現你的願望呢。’我怕他隨著滾落的淚珠一起消失，哭得更凶了，這樣我就能從含在眼縫中的淚珠里一直看著他。他看我不听他的勸告，似乎有點痛苦，他說‘你再哭我就走了。’我怕他走了，就不敢再哭了，當最後一滴淚珠從眼楮里滾落下來時他突然消失了，我趕緊睜開眼楮尋找他的去向，順著他消失的方向我看見一縷陽光正朝我射來。
我迎著清晨第一縷陽光走出森林，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嘈雜的聲音讓我心煩意亂。我想這個時候爸爸、媽媽又批發到了便宜的菜，正在笑臉相迎地招攬著顧客，給我掙著學費。不知道那兩個撿垃圾的小孩正在干什麼，他們的學費攢齊了嗎。想著要去上學了，我三步並作兩步往回趕，我走幾步又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一眼，那森林卻突然不見了。再回過來頭時我看見媽媽正在朦朧的晨暉中忙碌著做早飯，她邊做飯邊喊‘城城，快起床了，再不起，上學就要遲到了。’我一骨碌爬起來，從夢幻的晨暉中走到現實的晨暉里，我站在死去的劉爺爺門口凝望許久，我似乎明白我再也見不到他了，但是，他卻永遠活在我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