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逆光1
逆光1
張靈芝路過菜市場時本無停留的意思，由于蘇美雲的熱情招呼，她還是停下來象征性地買點菜，買菜時又想起家里的液化氣用完了，還要找人去換氣，她說︰「志城他媽，明天能不能讓志城他爸幫我換一罐液化氣，人家換一罐氣要多少錢，我也給你們多少錢，這樣我就不用到處去找人了。」
「要啥錢呢，您對我們這麼好，這一點忙再不幫，我們就沒臉見您了。」蘇美雲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又心事重重地說，「張校長，說起幫忙了，我們還真有一件大事需要您幫忙。」
「你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
「我們家城城馬上就要小學畢業了，您也知道，我們在這兒也不認識什麼人，我們又不想讓孩子回老家上學，您能不能幫他在初中報上名？」
張靈芝沉默一會說︰「這個事是有點難度，不管怎麼說，你孩子也是我的學生，我會努力做這個事，但是，能不能辦成那就很難說了。」
「您是說沒有希望了？」
「也不是沒有希望，我們學校每年都往各中學推薦一些尖子生，你們家孩子各方面都不錯，我想應該在推薦之列，哪個學校不想要好學生呢，從這一點來說還是有希望的。關鍵是你們的戶口不在本市，他們也可以收你，也可以不收你，這要看他們的具體情況了。」
蘇美雲本來還沒恁憂郁，讓張靈芝這麼一說，她倒犯愁起來，她望著她的背影出神，她琢磨著這事到底是行呢，還是不行呢，她到底願不願意幫忙呢，這城里人說話真是讓你琢磨不透，不像我們鄉下人，竹筒倒豆子，干脆利索，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她光愣神了，也沒听見買菜的喊她，一個買菜的婦女生氣地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呢，你的菜到底賣不賣呢？」
「哦，哦，賣，賣，賣。」蘇美雲帶著歉意說。
買菜的走後，姜紅梅說︰「美雲，看你魂不守舍的，你咋了？」
「沒咋了。」她湊近她一些又說，「紅梅姐，當初你們家東東咋上上的初中呢？」
「唉！別提了，都是二狗他姐他姐夫跑的，不算他們請客吃飯的錢，不算那一萬塊錢的借讀費，我們光送禮就送出去一萬多，就這樣還是勉強收下的。這恁些年賺點錢全砸在他身上了，他學習比不上城市里的孩子，吃穿倒和人家比上了，就這樣還不讓人說一句，你說一句，他能說十句。說心里話，我們真不想讓他在這兒上了，可是，說啥他都不願意回去，我們想一想，這錢也花了，既是不在這兒上了，那送出去的錢也要不回來了，還是湊合著讓他上到初中畢業吧，唉！真後悔當初不該來這兒。」
蘇美雲回家後把張靈芝和姜紅梅的話給潘光明說一遍，又說︰「你說張校長是啥意思呢？」
「啥意思呢，你沒听二狗嫂子說嗎，得送禮，不送禮，即使你孩子再好，也沒人收你。」
「可是，就像二狗嫂子說那，花恁些錢，就在這兒混個初中文憑，這值得嗎，這和在家上學有啥區別呢？」
「二狗的兒子是二狗的兒子，我的兒子是我的兒子，這能一樣嗎，他兒子學習不好，不代表我們兒子就沒出息。」
「你說該咋辦呢？」
「送！我們這些年也積攢一些錢，今晚我們就給張校長送過去。」
「這恁些年我看出來了，張校長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我想她肯定不會收我們的錢。」
「她不要我們的錢，但是，她沒說不幫我們吶，她去找人辦事不得花錢啊，我們不能讓人家往上墊錢吧。」
「說的也是，我們非親非故的，這年頭，人家願意幫我們已經很不錯了，再讓人家往上墊錢，這事肯定沒戲。」
不送禮辦不成事的觀念已在他們心里深深扎下了根，要想讓兒子繼續在這里上學，擺在他們面前的唯一的一條路就是送禮。張靈芝看到他們時先是一愣，然後又熱情地把他們讓進屋里。她倒上兩杯水，又寒暄幾句，然後問︰「你們是不是有啥事？」
「還是孩子上學的事。」蘇美雲邊說邊把八千塊錢放到桌子上。
「你們這是干什麼？」張靈芝顯然有些生氣。
蘇美雲趕緊說︰「張校長，您听我們把話說完，這錢不是給您的，是讓您辦事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