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二節報復從起羊圈開始
方色子回到家後才感到後脊梁有些發涼，用手一模原來是剛才狗咬時嚇出的冷汗，心里不由得一陣緊張，對剛才的舉動方才覺得有些後怕。他媽的！集體戶這幫知青還真挺邪乎，一有啥事都往上沖啊！尤其是那個楊光，仗著那條叫啥科爾沁的狗，根本就沒把我這個隊長放在眼里。也不打听打听，前村後屯幾十里我方守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手，多昝吃過這個虧啊！今兒個我這是光推碾子——丟人現眼一大圈啦。心里這般想著越發記恨起那條狗來，媽拉個巴子的！連我都敢咬，等哪天倒出功夫我非宰了它不可！
方色子越想越生氣，不知不覺中一句掛在嘴邊的髒話月兌口而出。
「真是他媽的不知天高地厚啦！誰都敢朝乎啊！我看你是活膩歪啦！不給你點兒厲害的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啊！媽拉個巴子的！咱們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
巴金鳳听了氣得眉毛立刻豎立起來，她沖到方色子面前大聲喝道︰「罵誰呢？叫誰走著瞧呢？啊？是不是又得拿粑粑褯子擦嘴啦？啊？」
方色子偷眼瞧了瞧老婆的臉色，此刻已經因過度憤怒而變了形。多次挨罵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決不可還口頂嘴，如若不然必將招來更激烈的進攻。方色子急忙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悄悄地偎在炕上獨自喘著粗氣……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憋屈了一宿的方色子就敲響了上工的鐘聲。說是鐘聲那是社員們叫順了嘴，其實就是隊部房山頭懸掛著的一節股鋼軌，用榔頭一敲鐺鐺的比銅鐘都響。
「當當當當當……」
楊光從睡夢中驚醒，望望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心里頓時明白了︰方色子開始報復了。
「才幾點呀就敲鐘啊？」馬志強唉聲嘆氣地說，「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都趕上周扒皮啦，半夜捅雞窩……」呂建國氣憤地說，「他女乃女乃個孫子的！我不去了！」
「你不去，我，我也不去了！」胡海洋賴在被窩里閉著眼楮說。
「不對呀！」艾華也覺得不大對勁，「起羊圈的活兒用得著起這麼早嗎？羊群還沒趕出來呢。」
「這是沖著咱們集體戶來的。」楊光若有所思地說，「都麻溜地，快點起來！別讓人家瞧不起。」
「對！」李向東堅定地說，「天塌大家死，過河有矬子，誰怕誰呀？走！」
集體戶除了火頭軍關小敏以外十一個知青來到隊部門前，只見門口空蕩蕩的一個社員也沒有。方色子氣呼呼地揮動著榔頭把鋼軌敲得直門兒晃蕩，刺耳的噪音震得人們腦仁子直發麻。
過了好一會兒，副隊長趙來福扛著鍬鎬匆匆走來。
「敲！使勁敲！」趙來福大老遠兒地就喊上了，「有能耐你把那節股鐵道敲折嘍！這才幾點吶？天還沒放亮吶！你讓鬼攆啦？再說了，這大正月的你開的哪門子工呢，過了二月二再干能死啊？」
趙來福今年二十八歲。因為在家排行老四，人們都習慣地管他叫趙老四，他的媳婦因此也就成了趙家四嫂。這個倔強的蒙古族漢子，眼里從來容不得沙子。平時對方色子的獨斷專行就看不慣，只是因為張光宗是方色子的舅舅的關系敢怒不敢言。別看張光宗是個副主任，但由于主任趙振國年初被借調到旗里工作，方圓三十里六個村屯他是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今天上工的事兒方色子昨天跟他打過招呼，可沒想到他會這麼早就敲鐘。趙來福搞不清方色子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憑直覺他知道這小子一定是又要起啥ど蛾子了。
「早？這還早？」方色子沒好氣地說，「人家大寨人戰天斗地三十兒晚上還修梯田呢，一年到頭休過一天假嗎？就現在這功夫，人家恐怕都干半晌活啦。咱這倒好，都還他媽躺在炕頭上曬蛋吶。今兒個我倒要看看誰敢不出工，媽了個巴子的！我罰他三天的工分！」
「罰！罰！一天到晚就知道罰。」趙來福接過話頭牢騷滿月復地說，「我看你就是屬老母雞的有蛋不下——自作自受！」
當人們屢屢行行來到大羊圈時，東邊天際才露出一圈白色。圈里的羊群剛剛被羊倌趕走，方色子便往羊圈中間一站，開始了一天的派工。
「大家伙兒注意啦！」方色子比比劃劃地說，「咱們學大寨就要有大寨的勁頭，像往常那麼干不行啦，從今兒個起咱們得分組比著干。」
社員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里直門兒納悶兒，今兒個這是咋的啦呢？
「咋分呢？」方色子用眼角掃視了集體戶知青一眼說，「咱們六十多個壯勞力，十個人一組，集體戶十一個人就不分開了，算他們撿著啦。一會兒我就劃線，一組一塊，包工活兒，誰先干完誰先回家。」
一听說先干完能早回家，社員們都催著方色子快點劃線。
王有財自告奮勇上前幫忙，方色子咋比劃他就拿把大鎬在堅硬的地面上刨記號。
王有財現年三十歲。此人長得瘦小枯干可心眼子特別活泛，平時最會看風使舵，凡事都要瞅人下菜碟。對待一般社員他整天吹胡子瞪眼地沒個好臉兒，只要有權有勢不管是誰都俯首貼耳百依百順。方色子沒當隊長時他們是見面打哈哈背後罵祖宗，方色子當上隊長後他不知從哪兒論的竟張口閉口地管方色子叫妹夫。社員們都罵他是溜須將馬屁精，可他卻不以為齒反而為榮，像今兒個這樣的溜須機會從不錯過。
在方色子的指揮下，王有財很快劃完了，一共六組劃了六塊。在方色子的授意下，王有財大聲吆喝著開始分塊。分到集體戶這一組時，方色子給王有財遞了個眼神兒，王有財立刻心領神會，把中間的一塊劃給了李向東。
地塊分完了，方色子大嘴一咧發出指令。
「抄家伙吧！」
眾人馬上各就各位動起手來。
集體戶分到的那塊是羊圈的中心地帶，積水多冰層厚鎬一刨上去只砸出一個白點，非得用鋼 大錘不行，可集體戶六男五女沒一個能輪動大錘的。眼瞅著身邊的社員們干得正歡，急得李向東甩掉了帽子，楊光月兌了棉大衣，可還是一鎬一個白點，兩個肩膀頭震得直發麻，冰面卻紋絲不動。楊光干了一陣兒就有些挺不住了，手上的血泡擠破後皮肉粘在鎬把上，一使勁兒就鑽心似的疼，本想扔下鎬頭不干了，可一揚臉瞥見方色子正笑嘻嘻地盯著他，不由得一激靈，心想，咬牙也要堅持住，決不能讓人看熱鬧。
吳媛媛發現楊光揮鎬的速度慢了下來，急忙讓他停下。扒開手心一看心疼地流下眼淚。慌亂中掏出一塊粉紅色的花手絹為楊光包扎。
楊光搖著頭說︰「哎？這麼好看的的手絹，別白瞎了。不要緊，不疼。」
吳媛媛生氣地說︰「都這樣了還說不疼呢，你呀！快把手伸開！」
楊光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話沒說出口臉卻漲得更紅了，乖乖地把手伸了出來。
吳媛媛先用手絹輕輕摁著擦了擦傷口，然後把手絹打開，折成寸寬的長條，當做繃帶繞著手掌將傷口系住。
「你歇會兒吧，不能再干了。」
吳媛媛搶過大鎬就要上場，被楊光攔住。吳媛媛幾經掙月兌未能如願，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李向東心里不服氣，渾身冒的汗把棉襖都濕透了，可就是刨不下一塊成型的土塊塊來。氣得他把棉襖一甩，朝手心吐了口吐沫，卯足了全身力氣輪圓了鎬頭拼命刨下去，只听「 嚓」一聲，碗口粗的稿把折成兩截，鎬頭那節股滑過腳面飛出去好遠，差一點兒就削到了馬志強的腿上。馬志強的臉都嚇白了，手指著李向東半天沒說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