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三節張光宗要「為民除害」
方色子和王有財狼奔鼠竄般一口氣跑到烏拉屯的大隊部,氣喘吁吁地向張光宗匯報。
方色子說︰「噯,舅……哎呀媽呀,累死我了……我們去,去啦……」
張光宗問︰「去哪旮耷啦?」
方色子說︰「集,集體戶啊,哎呀,等我喘口氣……」
王有財接著說︰「我們把窩頭……放上藥扔過去……可真是邪門兒啦!那狗就是不吃……」
張光宗問︰「後來吶?」
王有財說︰「讓老梁家的……老嘎達撿去了……」
張光宗吃驚地說︰「啊?誰撿去啦?」
方色子說︰「又讓那狗……給搶過來了……」
張光宗問︰「啊!後來吶?」
王有財說︰「讓雞吃了……」
張光宗問︰「啥?雞吃了?」
方色子說︰「嗯吶,兩只雞搶著吃了,都死了……」
張光宗嘆了一口氣,說︰「唉!鬧了半天你們這是熊瞎子劈苞米到了一場空歡喜啊。我這不是指著破鞋扎了腳嗎,我……」
王有財搶過話頭說︰「不過,老梁家的一口咬定雞是科爾沁咬死的,哭著鬧著要集體戶包吶。」
張光宗松了一口氣,說︰「這還差不多,後來吶?」
方色子說︰「後來我倆過去想添把火,沒想到那畜生沖我們來了,虧是我靈機一動說這狗瘋了,大家伙兒一亂這才跑回來……」
張光宗驚奇地問︰「哎?你說啥?狗瘋了?」
方色子說︰「嗯吶,是我胡謅八扯的,要不好懸讓那畜生給追上。」
王有財說︰「可不咋的,要不是妹夫靈機一動喊狗瘋了,我們倆誰也跑不了。其實那狗沒瘋……」
張光宗冷笑一聲,說︰「不!那條狗是瘋了。我馬上通知基干民兵集合,到哈拉罕屯打狗。」
方色子說︰「啥?打狗?」
張光宗堅定地說︰「對!我要消滅瘋狗,為民除害!」
方色子說︰「啊?啊!明白了,明白了,舅!你這招可忒絕了……哈哈哈……」
王有財說︰「好!這下不用偷偷模模的了,可以名正言順地吃狗肉啦,嘿嘿嘿……」
三人六目一對,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張光宗帶了幾個荷槍實彈的民兵與方色子、王有財一起浩浩蕩蕩地來到哈拉罕屯兒,緊急召集隊干部開會。王有財自告奮勇挨家挨戶去通知。從屯西頭通知完梁寶祥再跑到大東頭大白梨家時王有財已是呼哧帶喘汗流浹背了。
大白梨被科爾沁扯破褲子後,一直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哪兒也沒去。那只甩掉的鞋還是周瘸子顛顛跑過去取回來的。這幾天,大白梨頭不梳臉不洗整天坐在炕上愣神兒,嚇得周瘸子一天到晚不知要跑回家多少回,忙前忙後地小心伺候著,生怕這個好不容易娶回來的媳婦一時想不開再尋了短見。大白梨有她自己的小九九,尋短見?笑話!你周瘸子死了我也死不了!姑女乃女乃我還沒活夠吶!可話是這麼說,還是飯吃不香覺睡不穩,思前想後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活的太憋屈了。你說年輕時候吧,好容易費勁巴力地進了草台子戲班,心想這下可好了,不管咋地好歹也能上場了,尋思靠上個拉弦的守住鋪唱兩年說不定就唱紅了,到頭來也混個頭牌名角啥的風光風光。誰承想那個挨千刀的是個挺不起事兒的軟蛋,領導一找他談話就堆了,把責任一股腦地全推在自己的身上。結果呢,他沒咋地我可倒了霉了,從那以後就一敗涂地流落到哈拉罕嫁給了周瘸子……這些年雖說也沒閑著,可我這心能甘嗎?方色子吧,人是個好人,也知疼知熱的,可就是武大郎賣棉花——人軟貨囊,平時咋咋呼呼地,一遇見事兒就尿褲子。不過也是,人到了那時候誰不先顧自己呀,唉!就誰也別說誰了……方色子是指不上了,可我這下子還指望誰呢?哎?張光祖!我的隊長大兄弟!行!這個人準行!你看人家那作派,頂天立地!那身板,五大三粗!那權力,沒邊沒沿兒!就說那個事兒吧,擱誰還不得公事公辦啊,可人家就是一句話,天大的事兒說沒就沒了,我真服了。這樣的人要是靠上了我這下半輩子不就掏上了嗎……
大白梨正在胡思亂想,冷不防看見王有財進了屋。
「大白梨!趕緊到隊部開會!麻,麻溜兒的啊!」
「開會?啥會呀?」
「隊委會呀!你不是婦女隊長嗎?」
「啥狗屁婦女隊長!誰稀罕當那個搪啷子呀。」
「咋的啦?不想干了?」
「不干了!以後開會別招呼我了,姑女乃女乃沒時間伺候你們這個小局兒。」
王有財不知大白梨發的啥邪火,從大白梨的神態看不像是開玩笑啊,可你有火沖著我發啥呀!瞅我好欺負呀!得,好男不和女斗,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王有財回到隊部時,副隊長趙來福、會計趙來順、保管員梁寶祥還有大老板子王發相繼來到隊部。
「報告張主任!該來的全來了。就大白梨在家慪氣呢,咋說也不來。」
「行啦,不來就不來吧。咱們開會!」
王有財自知自己不是隊委想溜走,張光宗用手示意把他留下。
「你留下,一會兒還有事兒!」
「嗯吶!」王有財樂顛顛地站在一邊。
張光宗環視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掏出《**語錄》翻到事先折好的一頁照本宣科︰「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互通情報’。就是說,黨委各委員之間要把彼此知道的情況互相通知、互相交流。這對于取得共同的語言是很重要的。有些人不是這樣做,而是象老子說的「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結果彼此之間就缺乏共同的語言。」
張光宗把紅寶書合上拿在手中,有力地揮動著。
「**告誡我們要把彼此知道的情況互相通知、互相交流,可我們呢,同是生產隊的核心領導卻誰也不服誰,勾心斗角互相拆台!隊上出了天大的事兒連個屁都不放一個?你們都是干啥吃的?還有點組織性紀律性沒有?」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猜不透張光宗的葫蘆里賣的是啥藥。
「屯子里出了瘋狗你們誰不知道!啊?!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可誰又向大隊革委會報告啦?要不是守業和有財跑去告信兒,我這個當主任的現在還蒙在鼓里呢,咋的?不服天朝管啦?啊?!這可是階級斗爭新動向啊!可你們呢?居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知不對少說為佳。都是屬王八的啊?縮頭縮腦的!怕啥?我還就不信啦!一個走資派的狗崽子還能翻了無產階級專政的天?他不是老虎的沒人敢踫嗎?我今天非要殺殺他的囂張氣焰不可!守業!你去集體戶把那個叫楊光的給我帶過來!等等,還是讓老梁頭去吧,他是集體戶的老貧農代表嘛。」
梁寶祥預感到有種不祥之兆,二話沒說快步來到集體戶。
「楊光啊,張光宗來了,正在隊部里開會呢。」梁寶祥對楊光說,「點名要你過去,我看他是沖著科爾沁來的,你可得提防著點……」
「咱走得正行的端有啥可怕的?听蛄叫還不種二窪地啦呢!走!我去!」楊光抬腿就走。
李向東和吳媛媛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兒,要跟楊光一起去。
「不用你們去,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的嗎?你們等著,我去去就來,用不了多長時間。」
「楊光啊!我看張光宗的神色有點兒不對勁兒啊,大概是要沖你下茬子啦!」梁寶祥擔心會出事,一再囑咐著說,「到時候看情況,你可別倔脾氣上來就不管不顧的啊!不是有那句話嗎,好漢不吃眼前虧呀……」
「哎呀!沒事啊!我一不偷二不搶就是皇上他兒大爺來了能把我咋的?走!」
楊光說完便催著梁寶祥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