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三節方色子村口設下埋伏圈
小老滿清早趕著羊群出圈的時候，大老遠地就看見方色子一臉愁容地站在隊部房前。羊圈緊靠著場院，與隊部隔院相望。小老滿趕著羊群拐上道後，看的更真切了。方色子臉抽抽得像個醬缸里的撇拉疙瘩——青紫青紫的，此刻正靠在隊部房山頭上愣神兒呢。小老滿暗自思量，一定是白忙活了一天，沒找到科爾沁憋氣憋的，正在沒招沒落地瞎尋思呢。嗨！真是死鬼欠老賬——活該！方色子呀方色子！你也有今天！嘿嘿！別以為手中有點權就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啦，心眼子不放正早晚得遭報應！心里一高興，手里的鞭子甩得叭叭響，一曲悠閑的「哨」詞月兌口而出。
「哎！哎！
鞭子一甩響連聲，
沒影的事兒要發生，
只要你耳朵沒錯環兒，
一句一句地往下听。
日頭一出它照正東，
八月十五黑咕隆咚，
天上無雲下大雨，
樹梢不動刮大風，
刮得碾子滿地跑，
把雞蛋撞了個大窟窿。
碾子壞了麻繩補，
雞蛋壞了鋦個釘。
……」
方色子本來就在氣頭上，猛然听見小老滿一大早就開了「哨」，而且句句還都不著調，知道是小老滿是在有意氣他，臉上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越發不好看了。媽了個巴子的！連你小老滿也看我的熱鬧，看我咋收拾你。他想沖著羊群罵一嗓子，可剛一張口，迎面一股西南風把羊群掀起的塵土全灌進嘴里，想說的話頓時噎了回去。媽了個巴子的！真是人一倒霉了，喝口涼水也塞牙！方色子心里罵著，扭頭跑回屋抄起了水瓢。王有財見方色子一臉怒氣，急忙搶過水瓢?了一瓢水，怯生生地遞給方色子。
「妹夫！咋的了？」
「呸呸！小老滿這個癟犢子，把羊群趕毛了。呸呸！羊圈里的這點兒玩意造了滿嘴丫子，媽了個巴子的！一點沒糟踐。呸呸！」
「我看這小老滿是故意的！這些日子我就看他有點揚巴。你沒听見他‘哨’的那些嗑嗎，沒一句中听的。」
「呸呸！媽了個巴子的！等我倒出空來，我收拾不死他！呸呸！」
「對！這樣的貨你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不收拾不行了！」
「呸呸！再給我?點兒，還他媽地牙磣呢，呸呸！」
此時此刻，小老滿的鞭子甩得更響了，不著調的「哨」詞伴著裊裊炊煙還在屯子上空盤旋。
「……
八十歲的老頭吃爹女乃，
剛下生的小孩喊牙疼。
諸葛亮定計把孔明宰，
美猴王活捉了孫悟空。
東洋大海失了火，
燒毀了龍王的水晶宮。
……」
王有財跑出屋沖著遠去的小老滿高聲叫罵。他這是有意做給方色子看呢。
「小老滿！別給你臉往鼻子上撓刺！等哪天惹得方隊長不高興，下了你的鞭子斷了你的頓……」
「別吵吵啦！都上了北道了。」
小老滿口沒合腿沒停，小詞兒照樣隨口溜著。
「……
小雞吃了黃鼠狼，
耗子吞了個長蛇精。
滾油鍋里魚打滾兒，
高山頂上把船撐。
癩蛤蟆展翅天上飛，
一口咬死了貓頭鷹。
……」
羊群倒是听慣了這些俏皮嗑，仿佛是听到了「一二一」的行軍口令，整齊地排著隊呼呼啦啦地上了大北甸子。
小老滿的心情好極了。科爾沁到底沒讓方色子這幫王八蛋給禍害了，尤其是想到這里還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就更加心滿意足了。就是不知道下一步方色子還會使啥壞招，科爾沁最終能不能逃過這一劫呢。小老滿知道方色子決不能善罷甘休。嗨！科爾沁下落不明，楊光又進了「學習班」，這可咋整呢？想到這兒心里又一下子沉重起來。這是個啥世道啊？壞人當道好人遭罪，連狗也跟著遭殃……
小老滿把羊群趕到北甸子後，收起鞭子，選了一處高崗坐下，瞅著甸子上的羊群發起呆來。
北甸子連接著一望無際的科爾沁草原，羊群猶如灑落在藍天上的白雲一般緩慢的向前移動，貪婪的啃吃著地上的女敕草。一條公路蜿蜒曲折地向北延伸，這是通往公社的必經之路。
突然，小老滿看見幾個人影晃動著是從屯子跑出來的，很快又竄上了公路。小老滿手搭眉間定楮一看，啊？是方色子。
「快！都他媽的麻溜地！」方色子指手畫腳地叫罵著︰「公社那邊來電話了，楊光這小子還有那條敗家的科爾沁正朝咱們這兒呢……再往前走一節股，咱們給他來個阻擊戰！告訴你們啊！這回再讓他跑了，我就把你們的眼珠子扣下了當泡踩！」
兩個民兵跟在方色子後邊，大氣不敢喘一下。
「嗯吶！放心吧！這回你就瞧好吧！」王有財一邊跑一邊說，「哎？妹夫！那條狗倒好說，一槍就撂倒了。要是楊光跟咱撕巴呢，那小子可不好對付呀！」
「削！往死了削！媽了個巴子的！上邊說了，這小子是反革命在逃犯，打死活該！」
「好 ！有你這句話就妥了！听見了嗎？一會兒他一落頭就往死了削！媽的！這回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子彈硬！」
小老滿听明白了，楊光是帶著科爾沁從公社那邊逃了回來，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小老滿心里是一陣喜一陣憂，喜的是科爾沁安然無恙，楊光也逃出來了；憂的是楊光正在往方色子設下的陷阱一步一步走來。楊光啊楊光！這個時候你也敢跑回來？這不是白白送死嗎？
小老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方色子這回要下狠茬子了，必須趕緊想辦法通知楊光。可是，怎麼通知呢？回集體戶找人時間太長已經來不及了，小老滿決定趕著羊群順著公路趕過去截住楊光。怕動靜大了讓方色子听見，小老滿沒敢動用鞭子，只能悄沒聲地驅趕著羊群。可是，放過羊的人都知道，這羊一旦吃上了草，想讓它們收住嘴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在這種特定的環境里，既不能用鞭子，又不能吆喝的就更不好整了。小老滿不愧是個放羊的好手，只見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抽身奔向領頭的頭羊，用鞭子挽個圈，套住頭羊的脖子，牽著它往前走。羊這種動物本來就戀群，加上平時小老滿的訓練有方，羊群早就養成了跟著頭羊走的習慣，頭羊走到哪兒羊群就跟到哪兒，小老滿也落個清閑，每天只要看住頭羊就萬事大吉了。所以，小老滿牽著頭羊在前面一路小跑，羊群便呼呼啦啦地跟著頭羊遠離了村口。他不敢靠近公路，生怕方色子那雙賊眼楮看見，領著羊群從北甸子上直奔查干毛都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