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寶缸（二）
羅素珍嚷聲如雷，高老頭卻全然不知。他正在做發財夢。他眼前的魚缸已經變成了一堆金子，花花綠綠的鈔票如大雪紛飛地壘了起來……。羅素珍見老公不理睬她，很生氣地到隔壁那間屋去了。羅素珍從床底下找了節木樁，用刀劈了個尖尖，釘在牆上拉繩子晾衣服。誰知羅素珍舉起錘子在這邊牆上「梆梆梆」地用力一釘，使力過猛，木樁一下子就把牆壁釘穿個洞。一塊牆猛然掉了下來，恰恰落在了魚缸的那條絲縫上，魚缸就「 當」一聲。破了。高老頭的發財夢正做得上癮，見「寶缸」打破了，氣得兩眼充血嘴唇發抖，渾身的洞穴都在生火冒煙。他像頭野牛從那邊屋里沖了過來，就給了羅素珍一個巴掌，打得羅素珍的雙眼直冒火花。高老頭還破口大罵︰「x你的娘！你曉不曉得你打爛是啥子缸！是寶缸！一個價值幾萬元的寶缸，眼看我們都要發大財，沒想到被你給毀了。?
羅素珍模著被打得麻酥酥的臉，嚇得緊鎖的眉頭中間凸起個包。本來就是多皮少肉的紋路臉被弄得更像個核桃了。她頂撞高老頭說︰「你打啥嗎?有好大回事?不就是個泔水缸嘛！」?
「放你媽的屁！」高老頭見老婆頂嘴更是來氣，「你以為這是泔水缸嗎?這是清朝時候的缸，剛才省文物館的譚館長來給我出了三百塊錢，結果毀在了你的手頭！」高老頭說完就一頭倒在了床上，氣得直喘粗氣。?
羅素珍在一旁又恨老公，但又怕老公氣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呢?她又忍聲吞氣地走到床邊，笨嘴笨舌的說道︰「老頭，你別往心里去，想遠點，還是你過去常說的那句話︰該是你的東西你想躲就躲不月兌，不是你的東西，就是煮熟了的鴨于也會飛。」?
「你說個錘子！」高老頭一腳就把羅素珍蹬倒了。吼道，「滾你一身牛糞，我這一輩子算是倒了你的大霉，你這個破財敗家的女人，活在世上也害人，大河沒蓋蓋，你怎麼不去死！」?
高老頭的話使羅素珍像觸了電，她做夢也沒想到夫妻在一張床上睡了幾十年到頭來為了一個泔水缸，不但打她、罵她，還絕情絕義地喊她去死。羅素珍淚水汪汪地想︰難道我們幾十年的夫妻情份，還不如一個泔水缸子值錢嗎?這世間太清湯寡水了。羅素珍越想越傷感情，終于想好了歸宿，就來到放魚缸的屋里，找出麻繩往梁上一拋，站在凳子上把麻繩打了個扣，看了一眼那個被她砸爛的魚缸。這時的大雨緊似鼓點，雷聲如送葬的禮炮，仿佛黃泉路正在為她放行。羅素珍在炸雷聲中，踢倒了腳下的板凳，脖子就在那個扣上掛起了，腳在懸空中彈了幾下，雙手就軟了下來。那個慘人的舌頭也吐出來了。?
高老頭走過來一看，頓時就嚇昏了。抱著老伴發涼的腳又哭又訴︰「哎呀，啥子路不好走，你怎麼走這條路嘛?是我害了你，我要是答應三百塊錢把這魚缸賣了，你也不會上吊，都怪我，怪我財迷心竅，弄得人財兩空，天啊——」高老頭驚天呼地的哭喊聲，驚動了同村的人。人們七手八腳把羅素珍從繩子上放了下來。鄉親們又來勸高老頭，為死者操辦後事。高老頭不哭了，請人把羅素珍裝進了棺材，又請人去通知他的幾個女兒，然後就拿起錘子把魚缸砸成了幾大塊，再把砸爛的魚缸放進了羅素珍的棺材里。高老頭說；「素珍，你跟我幾十年，現在你走了?我沒啥陪送你，這個寶缸就由你帶去吧。」就這樣，「寶缸」帶著高老頭的發財夢和羅素珍一起被埋進了黃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