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潘光明的夢想（七）
戶戶通電工程，按上面的要求是三年完成，但是，這項民心工程，深得民心，電力部門又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斗，為了讓農民早日用上電，不管是烈日炎炎的三伏，還是大雪滿天的三九，電力工人們總是吃在工地上，住在農民家。潘光明和職工一起，不是打洞，就是立桿,不是爬桿,就是架線。在大雪飛舞，寒風呼嘯的惡劣環境里，他不顧個人安險，有時在桿上一干就是四五個小時。在海拔八百多米大雪漫天的高山上，人在刺骨打滑的電桿上架線，稍不小心就會從電桿上掉下來。有天，潘光明在一根高壓桿上凍得牙齒直打嗑，手凍得來都握不住夾鉗了。工人們都勸他別干了，下來讓其他人去干，但是他仍然咬緊牙關，一直把線架好後才從電桿上艱難地爬了下來。一下地，他就坐在地上起不來了，在場的群眾都感動得熱淚盈眶，趕緊月兌下棉衣把他裹起來抬進家里，有的抱來柴塊燒起熊熊大火給潘光明烤，有的燒來姜湯讓潘光明喝，一位老大爺把潘明的鞋子月兌了，把一雙冰涼的雙腳放進了他的懷里。這種老百姓和電力職工的魚水之情非常感人，這種動人的場面現在不多見了，老百姓是在打心眼里愛戴為他們送去光明的人。用老百姓的話說，這次戶戶通電工程，電力部門的同志，是在真正的和他們同吃同住同勞動，**時代的干部作風在電力部門的領導職工身上體現出來了，這樣的同志這樣的作風他們打心眼里擁護。老百姓的熱情給了電力公司廣大干部職工的動力，他們不辭辛苦，不怕困難，頂烈日，戰冰雪，輕傷不下一線。他們在前面打洞立桿架線，老百姓在後面端茶遞水送飯。老百姓把最好吃的最好喝都拿出來招待電力工人。電線電桿要從老百姓的包產地自留山過，用不著動員，該挖的挖，該砍的砍，該填的填，該平的平。群眾的安電熱情，遠遠超出了村村通公路的熱情。有的電還沒安攏，便把電視、電冰箱、電扇、打米機、月兌粒機都買回來了，他們說，趁現在安電，有師傅們在，一打鼓，二拜年，請他們幫忙一並安好。那些天，老百姓的臉上總是陽光燦爛，就像是在過大年一樣的高興。
有天上午，潘光明帶著工人把電安到了涼山寨五保戶劉大爺家。潘光明進屋一看，屋里四壁皆空，不說要他拿百多元安裝費，就連買燈頭開關燈炮的錢也拿不出來。潘光明當場就模出三百元錢來幫劉大爺。在他的帶動下，其他職工也紛紛地給劉大爺捐錢。這些錢不但幫劉大爺安好了電，剩余的錢還給劉大爺買了一台電視機和衛星接收器，並請來技術人員幫劉大爺安裝好。當劉大爺親手拉亮電燈，打開電視看見里面的節目時，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表達他此時對電力工人的心情，他只好熱淚盈眶地朝著潘光明他們跪了下去，向他們嗑了三個響頭。潘光明他們趕緊把劉大爺扶了起來，他們說劉大爺這樣做是在折他們的壽。劉大爺說，他現在有六十多歲了，做夢也沒想到，他分錢不花，還能點上電燈，還能看上電視，他說他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潘有前知道兒子不但沒有首先給他家安電，而且是帶著他手下的人去給別人家安電去了,安得熱火朝天，整得廢寢忘食，還打腫臉充胖子，帶頭掏錢幫別人買燈炮開關電線和電視。他說，各人家的稀飯都沒吹冷，跑去吹別人家的湯圓。潘有前越想越是氣，越氣越想不開，他想到，老了勤扒苦做，節衣縮食，從牙齒縫縫里掏出錢來拿你讀書，沒想到供你把書讀出來後，不但不回來光大自己的家，反而去炫耀別人的祖，簡直是在吃家飯，屙野屎，老子栽樹別人遮蔭，他覺得這個虧吃大了。兒子當了供電所所長，老子家里還點不上電。他認為是兒子沒給他的面子。他還听說他家還是最後一戶安電，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氣得把床沿捶得咚咚響。光明媽听見響聲趕緊跑了進來，問他要干啥。他說，你趕快去把那個不孝的東西給我叫回來。光明媽說，為了農村早點用上電，光明正在帶領隊伍加班加點的干，你叫他回來干啥？潘有前說，叫他回來給老子準備喪事。你找不到話說！她瞪了他一眼。正要轉身走，沒想到潘有前從床上咚的一聲滾了下來。光明媽趕緊去扶他，潘有前把她的手推開了，不要她扶。光明媽罵道，你這老東西，想干啥？潘有前說，他要去把那個吃家飯屙野屎的東西找回來，他要親口問問他，他還是不是他的兒子。光明媽氣憤地說，你路就走不動，我看你怎麼去找。潘有前說，他就是爬也要爬著去把他找回來。邊說就邊往外爬。光明媽氣不過他，就把他反鎖了起來。不管他怎樣大喊大叫，光明媽就是不給他開門。潘有前大喊大叫了一陣後，就再也大喊大叫不起了。光明媽見他叫喊累了，就給他倒了一碗開水送進去拿他喝。當光明媽開門一看，大事不妙，潘有前躺在地上不動了。光明媽趕緊把他抱在懷里，不停地拍著他的臉喊道，老頭子你怎麼哪，快醒醒，你不要嚇我，我答應去把光明給你叫回來。潘有前人老了，思想很固執，他一直在想家里能點上電燈，他年輕時是年年盼，中年時是月月盼，老來後是天天盼，好不容易盼來了黨的惠民政策，以為兒子會憑著手中的權力，近水樓台先得月，讓他家的電燈在全村首先亮起來。沒想到他那個當供電所長的兒子沒按他的想法辦，他就氣病倒了，七八天茶水不思，他以為兒子知道他為安電的事情氣病後，會帶起人來為他安電，結果還是沒把兒子等來。他知道他是七月間的谷子，在田頭的日子不長了，他是想在他到地府去報到之前，能夠在家里點上電燈，看見電視，在家里安上打米機，他還想親自在家里用打米機打米，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苦。潘有前在光明媽懷里醒過來了，光明媽趕緊把他扶上了床，嘴里不停地喊她馬上去把兒子給叫回來。潘有前有氣無力地對光明媽說，你去對問他，看他還認不認我是他爹，如果他還認我這個爹，就立即帶起他的人來給老子安電，要是他不承認老子是他爹，就永遠也別回來，老子當他死了。
她來到安裝的工地上，找到了正在電桿上安高壓電線的兒子。光明媽站在電桿下面叫他下來，她有事對他講。潘光明不只道是啥事，看他媽十分著急的樣子，就從電桿上爬了下來。他問他媽有啥事。他媽說，你爸的病越來越重了，他這個病就是讓你給氣的。他想點電燈就快想死了，听說你要把我家的電留到最後來安，你爸听到這消息後，差點讓你給氣死了，他叫我來問你，你還是不是他的兒子，是他的兒子就趕快帶起你的人去家里安電，不是他的兒子，叫你永遠就別回到去。潘光明說，媽，你回去告訴爸說，我永遠是他兒子，叫他放心，要不了多久，電就會安攏了，為了他老人家能早日點上電燈，現在我們正在加班加點地干，你對爸說，叫他再等個十五六天就行了。光明媽說，你爸那樣子，他一天就不願等了，你是知道他那脾氣的，他要是氣起來，可能會等不到那一天了。潘光明不好直接拒絕他媽，就對他媽說，你先回去，這事我得先向電力公司請示。光明媽說，你是所長，你還請示個啥。潘光明哭笑不得，他說，我這個所長沒得權力，我只是個具體辦事的。媽，你先回去，等我請示公司，等公司同意後，我就帶人來安電。
她回到家，把光明的話，原原本本地給潘有前講了一遍。潘有前听後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長一聲短一長地嘆氣。他知道兒子是在找借口應付他。他在心里說，有啥好請示的，你是所長，這一片的電就歸你管，先給誰安，後給誰安，還不是你所長說了算，你請示？你請示個鬼！
潘光明心里也在一直把他爸掛牽著，為了盡快完成安裝任務，早日把電安進家，實現他爸的夢想，他一直沒吃好睡好。盡管他在不停地抓時間，搶進度，但是，他爸還是沒等到他把電安進家就走了，走了眼楮還一直大大的睜著，是他媽用了很大的勁才給他的眼皮抹上。潘光明听到他爸去世的時候，他還在電桿上，差點從電桿上滾了下來。他趕緊從電桿上爬了下來，把施工工作交給了副所長。他跑回家見了他爸最後一眼，跪在地上給他爸嗑了三個頭。又馬上回到工地上和大家干了起來。
電終于安進了潘光明的家。電是安進了家，但他爸沒能見到這一天。潘光明把電拉到了他爸的新墳前，點上一個五百瓦的燈炮，抱來一台二十九英吋彩色電視，接通電源，調出節目後，潘光明邊往墳頭燒紙邊哭著說道，爸，電我給你安好了，電視機我也給你買來了，你看見了嗎？燈炮是五百瓦的，彩電是二十九英吋的，今天我什麼也不干，就專門坐在這里陪你老人家看電視擺龍門陣。爸呀??????然後就出現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潘光明坐在他爸的墳前，把太陽坐下了山，把星星也坐出來了。潘有前墳前那個五百瓦的燈炮，照得周圍如同白天。通了電的村子，電燈也陸續地亮了起來，一首由宋祖英演唱的《好日子》不知從誰家的vcd機里傳了出來，在涼山寨的上空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