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第十二章、家鄉的路（一）
想不到，曾友德真把二千元錢給我還回來了，而且還多了一千元。還錢時，恰好我妻子在場，問題就變得復雜了。
之前，我對妻子一直表明態度，從不背著她藏私房錢，一切所有都歸功，我身上不留錢，她一直信任我，心理上也得到很大滿足，從未為錢紅過臉。她平時拿錢叫我去稱鹽打油買菜剩下的錢，那怕是一分一厘我就要如數歸還，她沒想到我這樣的男人，對她信誓旦旦的男人，在她眼里一個百依百順的好男人，竟敢背著她，不但藏了私房錢，而且還向外借。她像受了欺騙，表情一下變了。我猜她會想︰她今天看見的是三千元，她平時沒看見的會是多少？她肯定會這樣去猜測，換成我，我也會這樣去想。這三千元錢像是一枚即將抵達爆炸點的定時炸彈，把氣氛一下子搞緊張了。妻子的臉剛才還是一片艷陽高照，突然一下就變得苦大仇深了，她恨不得挖了我的眼，吃了我的心，一雙天生的大眼楮，像兩管獵槍一樣，直直的對準我，我頓感上重下輕，有些發飄，趕緊把三千元錢遞到了她的手上，想給她來個將功贖罪，爭取寬大處理。她接過錢，臉上的烏雲並沒被那三千元錢吹走，怒氣仍在她臉上積聚纏繞。她拿著那摞錢，睜大眼，不說話，只是在手上拍得啪啪響，意思要我把這三千元錢的問題交代清楚。她這態度讓我無法接受，要是放在平時，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今天這種場合，她太不明事理了，太過分了，而且是當著曾友德的面，給我吹胡子瞪眼，讓我很難堪。老虎不發怒，她認為是病貓。我在家鄉人的眼里是個人物，他們都把我引以為榮，都把我拿來教育他們的子孫，要以我為榜樣，好好學習，好好讀書，走出貧窮落後光棍成串的鄉村，住到高樓大廈燈火輝煌街道寬敞道路筆直車水馬龍的城里去，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城市人，這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和企圖，上輩人無法實現的希望就把希望寄托到下一代，都盼望自己的子孫後代能跟我一樣出人頭地。鄉親們把我視為神，視為龍。今天，我這條龍，在妻子眼里成了蟲，而且當著鄉友曾友德的面，萬一曾友德回去說我得了「氣管炎」，而且很嚴重，我這條龍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這個人我丟不起。我是個很愛面子的人，頭可斷，血可流，男子漢的氣質不能丟！我把茶幾一拍，很響，由于用力過猛，手掌生痛，茶幾上的茶具受到驚嚇，竄了幾下才放穩。我突如其來的爆發，不但把老婆嚇懵了，也把曾友德嚇懵了。我還沒等老婆回過神來，又朝她理直氣壯地大聲道︰我背著你了，藏私房錢了，把錢借了，你敢把我如何？再說，曾友德是我老鄉，我把錢借給他不是讓他去嫖去賭，而是借給他拿去辦大事，辦正事，辦造福子孫後代的好事，況且，他今天專程從一千多里的家鄉趕進省城來還錢，還給我們帶來這麼多家鄉的土特產，可是你．．．．．．還沒等我發泄完，妻子砰的一聲就倒在沙發上了，臉色發白，口吐白沫，全身痙攣，人事不省，樣子好嚇人，把我和曾友德兩個大男人都嚇慌了。曾友德趕忙說，趕緊送醫院。他力氣大，背起妻子就往醫院跑．．．．．．
我的家鄉在鄰州一個很偏僻的小山村，到處是懸崖峭壁，溝壑縱橫，交通閉塞，道路難行，祖祖輩輩走的是毛狗路，羊子路，過的是肩挑背磨的日子。鄉親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臉朝黃土，背朝天，拼死拼活的干，到頭來日子過得還是那樣的不盡人意。家鄉的山，家鄉的地，並不貧瘠，天是那樣的藍，山是那樣綠，水是好樣的清。鄉親們也不懶惰，一年四季舍得把力氣花在土地上。我的家鄉很美，一到春天，果樹花開滿山崗溝壑，花團錦簇，桃紅李白，把家鄉裝扮得分外妖嬈。每當桃子、李子、梨子、柑子成熟的季節，鄉親們又喜又悲，喜的是看著一樹樹成熟的果子，十分誘人；悲的是看著一樹樹成熟的果子，吃又吃不完，賣又賣不出去，一片片地掉在樹地上，爛在地里。這些水果要是運進城里，變成錢，鄉親們的日子就會好過多了。由于交通閉塞，無法把成熟的水果變成錢，只能眼睜睜地讓它爛在地里肥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祖祖輩輩都這樣守著金飯碗，過著窮日子。
我記得家鄉有幾多︰石頭多，山溝多，紅苕多，光棍多。光棍多的原因，不是家鄉的小伙們長得歪棗裂瓜。要說，我家鄉的小伙們長得身強力壯，虎背熊腰，個個都進得親家門，過得媒人眼，與姑娘一見面，都會被一眼相中。但是，只要到家鄉一看，十有**飯都不吃掉頭會就走。還有段路很危險，又是通往我家鄉的必由之路，而且路很窄小，兩人讓路只能側起身子，在這段路上摔死過不少的人和牛。有些相親的，走到這里就被嚇回去了。姑娘們都嫌我家鄉太偏遠，路難走，又盡是毛狗路，出入極不方便，她們寧願嫁一個平壩上的窮光蛋，也不願嫁給我家鄉的富貴漢。她們說，她們一旦嫁到我的家鄉，就等于是從米籮筐里，跳進了糠籮筐里，不但害了她們自己，還害了她們的子孫後代。現時是殘酷的，家鄉的小伙子們處在一種煎熬之中，為了生理上的滿足，傳種接代的需要，在家鄉發生過不少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