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些事 66.滿倉和金斗(二)

作者 ︰ 馮宗凡

第66節滿倉和金斗(二)

有群眾問,什麼叫奪權。

金斗說,權就是印把子,印把子就是公章。

有人說,生產隊沒得公章奪,奪什麼?

金斗說,生產隊沒得公章就奪鑰匙,生產隊保管室的鑰匙就是權,我們把鑰匙從隊長手中奪過來就是奪權。

有群眾又問,把鑰匙奪過來由誰掌握。

金斗說,當然由他這個兵團司令掌握,今後保管室的儲備糧分配就由他說了算。如果誰願意加入戰斗兵團,現在就可以報名。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輕人就報了名。會一結束,兵團戰士們就到滿倉家奪權。

金斗站在門前,勒令滿倉爹把鑰匙交出來。滿倉爹不交。金斗就下令兵團戰士進屋去奪。兵團戰士們沖了進去。滿倉爹死死地抓住鑰匙不放。金斗就下令打。滿倉爹不但沒保住權,腿反而被金斗他們打斷了。金斗從滿倉爹的身上把鑰匙奪了過來,拴在了褲腰上。從此,生產隊的大權就由他掌管了。

金斗有權了,保管室隨他進進出出,再也不為沒糧食吃發愁了。白天他吃飽喝足睡夠了,天一黑,他就把「衛東彪」兵團帶起,高聲喊著「農民革命軍,思想最先進,白天睡大覺,晚上抓革命」的口號到街上去游行,很是風光。隨著文化大革命的深入推進,對著**的像早請示晚匯報的形式搞得如火如荼,深入人心。每天早晚,金斗就站在保管室門前,舉著**的頭像,要每個社員來向**早請示晚匯報。

早上,社員們站在**的像前面,舉起右手,說,**,我們今天準備挖干田,請你老人家放心,我們一定挖深,挖透底,把老黃泥巴挖出來,為解放亞非拉把田挖好。然後才準下地干活。

晚上收工後,社員們又來向**匯報,干了些什麼活,挖了好多地,除了多少草,撒了幾次尿,拉了幾次屎。然後才準回家。現在想起來笑人,真的笑死人。後來發展成背誦毛老人家的語錄。當時農民絕大多數都是文盲,有文化的不多,一個高中生就像現在的研究生一樣,屬于大知識分子了。金斗規定,每人必須背熟一條語錄,拿兩天時間在家里背,每人每天記工分10分。兩天後背不上,每人每天倒扣10分。

一天早上,生產隊出工的鐘聲「當當當」地響著不停,全體社員都要到會議室,集體向**早請示。金斗手舉起**的語錄本,虔誠地向著**的像說,早請示現在開始,首先讓我們祝偉大領袖**萬壽無疆,林副主席身體健康,永遠健康!然後就請示今天要干的事。他說,偉大領袖**,我向你老人家請示,在請示之前,我先向你背誦一條你的最高指︰貪污和浪費,是其他大隊。他的話剛落音,滿倉就吼叫起來,說你龜兒子好大膽,竟敢篡改**語錄,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你龜兒子篡改成是其他大隊,你安的什麼心?金斗一听,嚇出一身汗,他也不知是不是錯了,這條語錄是他昨天晚上到街上游行時听來的,究竟是極大的犯罪,還是其他大隊,他拿不準,所以不敢反駁,只好承認他有罪,願意悔過自新。說完就咚的一聲跪在了**面前,一邊打自己的耳光,一邊痛哭流涕地說,我有罪,我該死!為了表示誠心,他在**的像前面跪了一天一夜,並把**的像章別在額頭上,把語錄牌別在胸膛上。鮮血像蟲一樣順著鼻子、**往下流,那場面十分悲壯,也證實了他對**的一片忠心。滿倉見他對**如此忠心耿耿,再也沒去追究他了,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可金斗沒這樣想,他一邊向**請罪,一邊恨滿倉。他和滿倉也因此結下了仇恨。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偉大領袖**發出了「知識分子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為了熱烈歡呼這個指示的發表,金斗把社員們集中起來,學習最高指示。全隊人到齊了,就差滿倉了。金斗很是不滿。滿倉終于來了,會議室的凳子都被人坐了,沒得座位了。他見門角邊有只破桶,就把它提了出來,把灰塵吹了吹,反扣在地上,漫不經心說了句,沒得坐的了,我來坐桶。話一出口,就被金斗抓住了,他把桌子一拍,大聲喊到,你龜兒子想造反,你坐統,哪**坐啥?把這個反革命給我捆起來!幾個兵團骨干就把滿意按在地上捆了起來,送到了公社。公社革委會丁主任听了金斗的匯報後,覺得問題非常嚴重,他不敢處理,就把滿倉送到了區公所。區上拿到也感覺燙手,又只好往縣上送。縣上有權處理了,就把滿倉當反革命判了八年牢,押到了蒙石山煤礦勞動改造。

金斗終于報了仇。但是他沒想到,後來他也成了這場運動的犧牲品。在「三忠于,四無限」的**中,金斗要求每家人,必須掛**像。忠不忠,看行動。他帶頭,就到街上不惜破費,花錢買了一尊**的石膏塑像,然後就到食店去喝了幾兩老白干酒。出得店來就有了幾分醉意,腳發軟,踩在地上像是踩在海綿上,石膏像差點從手上滑掉了,嚇得他打了個激靈,酒也清醒了大半。了得,萬一把他老人家摔壞了,他肩膀扛的腦袋說不一定就不能再吃飯了。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金斗就犯了這種錯誤。為了保險,他就到商店去買了一兩米雞腸帶,想也沒想,就拴在**塑像的脖子上,提在手上,走在街上,本來是片好心,結果犯了天大的錯誤。也該他走麥城,恰恰被造反起家的區革委會副主任外號叫麻疙瘩的看見了,馬上叫金斗站到不準走,問他叫啥名字。

金斗認得麻疙瘩,他說,他叫金斗。

金斗,啥成份?

貧下中農。

到底是貧農還是下中農,說清楚。

貧農。

你龜孫子還是貧農?貧農能這樣干?麻疙瘩指著**的石膏像說,你看你把他老人家怎麼弄的,你想把他老人家............他也不敢把後面那個字說出來。

金斗一下子慌了,一就坐在了地上,石膏像「當」地一下就在地上摔破了。問題就更嚴重了。他被判個二十八年,也被送到了蒙石山煤礦。從此和滿倉成了獄友。生活正是捉弄人。

一九七八年,金斗和滿倉一起被放了出來。兩人因禍得福,通過在監獄學得的采煤技術,合伙在西山開了一個煤礦,成了全縣的致富典型,親自開起寶馬車到縣上、市上、省上去開「人代」會、政協會。問他們恨不恨那段歷史?他們拍了拍寶馬車,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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