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要錢不要命的爹
「陳……大……財，陳……大……財。」
正在給別人打嫁妝的陳大財本來很專注的討墨，听到這樣的聲音，讓他猛的一驚，回過神來，以為又有哪家要他上門做活路了，便自言自語︰「老遠八遠的，嚎哪樣喪嘛？」並慢條斯理地出門應了聲︰「哎……喊、哪、樣？過、來說。」
「你爹……不行了，快點……回家去……找人……抬到……醫院，他喊……肚子……痛……得……很。」老興遠遠的呼喊聲音一字一拖，听起來很是急人。
「我……爹……他人……在……在哪里？」離得遠了，他也只能拖著長聲問話。
「在家里，喊你、快回去，看要、送醫院、的話，得準備錢……」
听到這里，陳大財慌了，遠遠的向主人家廚房里煮早飯的人喊話︰「主人家，主人家，是哪個在家？」
「陳師傅，我在煮飯，我听見有人喊你了，曉得你要回家，你吃了早飯再走吧。」煮早飯的女主人探出頭說。
「不行了，派人老遠來喊我，可能我爹的病不輕，估計得馬上回去弄他去醫院。請把我的工具收拾一下，別讓小孩來玩這些東西，謹防弄傷他們。」
「要得，你去了，好久能回來？」
「說不清楚，我會盡快回來的。」
接下來的五公里路，陳大財不曉得是如何走回家的，反正到家時，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經濕了。見爹已經面無血色，一個勁的在床上打滾。他媽在一傍帶著哭腔說︰吳醫生說了，可能是闌尾炎，他是沒辦法了，得快點送到縣醫院，不然，二十四小時會要人命的。
「那就快點送啊！」他說，「等我去找幾個人來幫我抬抬爹.哎呀，媽，你別只管哭了，快把爹和我的衣服收點，把錢給我們準備上，我一哈就回來。」
把爹放在用椅子加竹桿做成的滑桿，抬完十多里山路不像山路、公路不像公路的鄉村道，上到正公路後不久，便听見遠遠的有拖拉機開來。隊長馬有福來了主意，分派任務說︰「拿幾個人站在公路中間，咋個都要把車攔停，必須讓他帶人走，不帶硬是不要放它過。」
打空手的人得到命令，便在路中間攔起了人牆。這個新隊長，大伙都服他，他只要遇事，點子硬是多嘛，不說剛才那條能顯示他政績的通村公路了，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就是能呼得動人。
拖拉機開到後，只得停下，隊長上前打了支煙說「師傅，你得救救命，今算是有緣，我們踫上你了，有個病人，必須去縣醫院做手術，晚了怕是來不及了，你要做個好事！」
「不得行，縣城那麼遠，我很忙，你們還是等班車吧。」
「離班車來還早得很，那里等得起它，這個忙必須要你幫喔。」
「我不敢拉人啊，抓了要遭罰款的。」
「不要緊，不要緊，這是救命，如果真遭抓了，我們負責。」
「那麼遠，要燒油，我承受不起的。」
「我們出油錢，你說個數。」
「往返最少五十塊錢的油錢，運費還不算。」
「這是辦好事，運費就不算了吧。」
「恁個不是就虧人得很了嗎？你們還是等班車」
這時，滑桿上的陳朝棟忍著痛，說話了︰「算了，車費都要恁麼多錢，不去了，不去了，回家去養哈算了。」還呻喚連的說，靠他去打點零工，運氣好了都得差不多要一個月才找得了那點錢。太不劃算了，並嘀咕說，找錢太不容易，家里邊用錢的地方太多，眼見陳大財也不小了，已經到了結媳婦的年齡，他的婚事是自己考慮的最大一筆開銷。這里農村的風俗，養兒子任務完成的標志就是給他把媳婦接回家——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嘛。
最後，經過眾人兩邊一勸說，司機听了，總算收下五十塊錢的油錢，把陳大財和他爹拉到縣醫院。
手術後恢復期間，冉醫生說︰「九床，你算命大，如果晚來幾個小時，可能你已經去喂螞蟻了。」
「哦，那是，那是，謝謝，謝謝醫生了。」爹很誠懇地說。
「開始放屁了沒？」醫生問。
「啥？」爹一愣，心想醫生還管人放屁的事。
「開始放屁了沒？放屁了就可以吃點流汁食物，喝點水啥的。」
「哦，昨開始有屁了。」爹很是過意不去。
後來陳大財想︰爹也真算命大的了，如果自己這次是去了遠點的地方干活了咋辦，家里不是為我準備今後娶媳婦放得點錢咋辦，自己有這點手藝，活也多，積攢了些錢，不然一時間又到哪里湊齊那些錢治病去。
過了一星期左右，老人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慢慢地，他自己上個廁所已經用不著兒子扶助，見孩子老是磨皮擦癢，的確有些不想呆在醫院里邊守著自己，便說︰「你娃看來是坐不住了，如果想出去轉轉的話，去罷。」
「我走了，不行吧？」
「沒事，我能行。就算有事我也可以找醫生。」
「那我出去玩哈，過一會就回來。」
「去吧，小心點，別不認得回來的路了。」
「不怕，不怕！」
于是，懷著好奇與興奮，陳大財大了個膽，盡情欣賞起縣城那熙熙攘攘的人流。還有那不時開過的各種車輛——喲呵，這比他在之前看到的所有大小車輛的總和還多得多；這里好像有數不完的小商店；美得讓他驚訝的樓房；和那些他從來都沒看到過的女人的光鮮……每回來自我總結時，都不由自主的說，爹這次病了讓自己有機會來這里，讓他開眼界了，嘿嘿，感謝爹。
他就納悶了︰縣城里邊為啥就有那麼多美女呢，我們那里的女人為啥都是些歪瓜裂棗？喔，一定是縣城里邊的東西養人，不然為什麼那些吃的東西都那麼貴？能把女人養成美女，東西自然就貴些嘛。
他止不住去看經過自己眼前的女人們，只要年輕的，他都會偷偷看一看的。難怪別人說大凡農村人進城，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看看他那直勾勾看過往美女的樣子，眼楮都忘記了轉一下。
有個女的見他這個鄉巴佬不轉眼的看她，有些氣不過，便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瞪視著給以警告，讓他覺得很不是滋味，心中也十二分的委屈︰據說，每個人多少都會有點偷窺癖，見到稀奇東西都想看一眼的，自己是農村人嘛，平常見的世面不多，新鮮東西自然就多了。只是他的行為有時不是偷竊，簡直應該是明目張膽，有時甚至把過往的美女都看得怪不好思。可是他不知道，城里人哪有這樣看人的，他們最多也就是對感興趣的人多看幾眼就過去罷了。這也不能怪他，事實上，每個人多少也會有點探知和傾訴的**，關鍵在于你敢不敢拿到台面上暴露給大家看。他想借機給自己留下點紀念，今他能來到這個城市不想白來嘛，他得記住點啥，留下點啥。孫悟空當年游到五指山不也撒了泡猴子尿作紀念，他只不過是明目張膽的到處看一下又有何防。
乖乖，一碗面條兩塊錢，吃飯最少要五塊，活搶人呀。但你得吃，得自願讓他搶。也是，爹生病後如果不是來醫院了，錢對他來說又能起個啥用，人嗎，活著錢是好東西，死了呀，錢就不是個東西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說的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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